她只剩自己一个,好独独占有她的全部,身体和魂灵全都占有。
    她要毒杀自己,竟跟她讲起从不轻吐的尘封往事,她撒下剑嚎啕大哭,他心里满是喜悦。
    看她对着肚里的孩儿窃窃私语,他嫉妒,恨不得以身代之。
    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小东西,占有了他几乎全部的生命。
    他将容忍了十年的李氏鞭死,只为她竟敢伤他的她。
    ”小三儿,你和我才是相同的人,你和那个丫头绝不会有好下场!”
    是吗?他心里也有不确定。
    小猫若是一直不醒来,那就一直属于他。他总有害怕,怕她一日醒来,怪他责他恨他不要他。
    他不悔当日所造的杀孽,但,他怕报应到她的身上。
    ”痛--”床上的小蝉喃喃低吟。
    他轻轻替她抹去额上的冷汗,唉,知道喊痛了!
    她蹙紧眉头,嘴张张合合,低嚷着:”宝宝、宝、宝......”还裹着白纱的小手探向腹部。腹部当然是平的,她喊得更厉害:”宝、宝、宝宝......”
    男人再帮她搓掉眼角滑下的泪,将胳膊放到被里。
    七个月大的成形的男婴,郁凌......埋在颜家祖坟。
    她双手又伸出来,轻轻挥动:”我要回家......回家......放开我,放了我--”
    男人心口一窒,这里还不是你的家......
    ”痛--”
    ”哥--嫂嫂--呜呜--”
    ”好痛--”
    她小小的身躯瑟缩在一团被子里,额上密密的一层细汗擦掉又出,擦掉又出,反反复覆地唤着兄嫂。
    男人轻叹,忍不住伸出臂膀紧紧拥她入怀。
    ”啊,痛--不,不要--”
    她挣扎,喊着:”不要,不要你。呜呜--不要你......”
    不准!不准你不要我!
    男人抱得更紧,用尽全力吻上她左脸的鞭痕。
    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不--”
    ”鸣柳,带我走,柱子哥--”
    幽光闪过男人的眼。
    她快醒来了,醒来后会怎样?这时候,她喊的也不是自己......她不要他,她厌憎他......要不要放了她,免得跟了他受他该得的报应。
    望着满是痛苦的小脸,他知道他再也承受不起像山洞里的那种死别,宁可自己放开她,也不要她毁灭,地狱就一个人下吧。
    男人苦笑,咬牙,松开双臂。
    顿失温暖的她哭喊着,昏迷中她什么也不晓得,只知道好痛要回家、要离开他、离开痛苦。
    小蝉清醒是九月初,经过一个多月的昏迷,好象是再世为人。
    身上血痂已经脱去,但是还是留下满身累累的红痕,印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触目惊心。
    小蝉第一次看到这个丑陋的躯体,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身子。
    女孩儿家,谁不爱惜自己的容貌身体,她的泪水珍珠般滴落到手心、被褥里。
    下人们不敢让她照镜子,怕她看到镜子里被一鞭毁掉的样貌,她也不提,也搞不清她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已被毁容。
    她知道孩子没了,想往了半年,结果却是埋在墓里刚成形的肉团。她最终没能保住她的宝宝,在祖祠里自毁名节不就为了保住他吗?真是没用啊!
    除了宝宝,她想得最多的竟是颜铸。
    下人们说,他六天六夜没合眼赶回来救自己,说他衣不解带服侍自己吃喝拉撒,可是自从她清醒过来,他便再没有出现。
    是不是仆人们安慰她?
    昏迷中,总感觉有一双温暖的臂膊,无处不在呵护她,是他吗?
    可他为什么不来见她?
    看看身上自己都恶心的斑斑伤痕,他也嫌弃自己了吧!
    脸上......她偷偷在水里瞧过,那是鬼一样的脸!
    谁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更何况,女人对他本就是一时新鲜,那么贪恋自己,只是因为自己是他儿子的妻子,格外有份禁忌的感觉吧?!别人越讨厌、越排斥,他就越是要做,还做得越开心。
    只是,他不要她了,心里竟是这样难受。
    日子一天天过去,颜铸还是不露面,小蝉明显的憔悴,下人们也议论纷纷,三老爷毕竟是始乱终弃了!
    小蝉只能期望,他不要她,能不能把她放走。
    其实,又能去哪里?世上每一处地方对她来讲都是一样。曾经她还能有他,如今,真是什么也没有了。
    亲人、朋友、孩子、容貌、名节......什么都没有,她竟然还傻傻地以为她最终还能剩下他。
    永远别想逃走,即使是死。
    如今,你该放了我了吧。
    这么反反复覆地想,心神不宁,恢复了大半的小蝉竟又开始发高烧。
    大夫说这很危险,鞭伤最忌反复。
    男人站在小蝉的塌前,手轻轻拂过她的脸......
    我该把你怎么办呢?你让我把你怎么办呢?
    他根本不敢来见她,怕见了她,便舍不得放了她。
    但是,大军压境,危如覆卵,怎么能把她留下。
    小蝉高烧退尽,醒来已不在大别山。
    睁开双眼,那不是颜家方回轩的西厢房,不大不小的屋内光线充足,自家做的小几、小凳都有模有样,就好象是以前柱子哥给大毛做的那种。
    那时候,她就老缠着柱子哥给她做鸟笼,做小椅子,做小碗,小锅......
    突然,屋外响起人声。
    ”你干吗做那么多小椅子、小凳子、小鸟笼,你又不是小孩儿!”
    就像是被闪电劈中,小蝉整个人都呆了,那、那是鸣柳的声音......
    ”管你什么事,你怎么那么啰嗦!”
    天哪,那是柱子哥的声音......
    小蝉捂住嘴:”我是不是到了天上?”
    ”刷”一声,屋里的帘子被掀开,走进来俏生生一个丫头,瞥了瞥床上的小蝉,冷冷说:”你做什么捂着嘴,以为碰到鬼啦?”
    ”鸣、柳--”真的是鸣柳,”鸣柳--”
    ”真是个孩子!叫什么,没叫过吗!”鸣柳眼里闪过水光,嘴里却仍是冷冷的。
    ”鸣柳,你、你没死吗?”小蝉要爬下床,要去摸一摸是不是真的,却全身瘫软用不得力。
    ”什么死啊死的,咒我呢?!”鸣柳凶巴巴过来一把将她拉起,两行清泪却已簌簌流下。”你看看你,本来就土不拉几,现在更像个丑八怪!”
    ”鸣柳--”小蝉紧紧抱住鸣柳温软的身体,像小孩一样哇哇大哭。”鸣柳,呜呜呜--我以为你、你......我、我......他也不要我了,我是丑八怪......呜呜呜......”
    鸣柳不断替她顺着背,心里也难受得紧。
    哭声渐小,泪水已将鸣柳的衣服浸湿,小蝉不好意思地脸红。刚抬眼,又看到马骁马柱子。
    ”柱、柱子哥也没死吗?”
    威武刚强的柱子哥,举着手里的小鸟笼和小椅子,哈哈大笑:”我马柱子死翘翘,谁来替阿蝉妹子做这些好玩意儿?”
    小蝉红通通的眼睛看看鸣柳,又看看柱子哥,这、这简直就是上演复活记!
    鸣柳先说:”三老爷把我和陆大夫拖出去,侍卫们一刀把陆大夫给宰了,我就吓晕过去。醒过来已经离开颜家。三老爷给了我钱,说我以后就不再是颜家的奴才了,我就一直在这里,直到这个家伙来。”
    ”我听见两声惨叫就以为鸣柳你死了,我还骂他杀人魔王......他、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没杀掉你?”
    鸣柳翻翻白眼:”他看我和你要好,就眼红呗!你越护着我他越是犯嫉妒,瞅见机会还把我赶出去啊!”
    这是什么理由啊?
    可是,他不就是那种奇怪的人吗?
    然后就是马骁说:”我那天在马车后面追,追了半天都没追上,累得在路上直喘气。结果几十个山贼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