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都不再有意义。或许别人无法理解,但是父皇您一定明白那种感觉。」
皇帝苦笑了一声,抬手摸着萧白风的头发:「这么大的帽子扣在父皇头上……你戳着父皇的痛处,无非就是想逼朕放过他。他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他,可是个男人。」
「这点,儿臣比谁都清楚。」萧白风的脸上绽开一抹笑容,「没办法,谁让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定了他呢。您常说儿子像您,这种认死理的方面,儿臣还真是像您呢。」
皇帝也不由得笑了。
「说的是……从小你喜欢的东西就跟别的皇儿不同……若是男宠,前朝也多有先例。只是怕你的性子,不会将他只当做男宠。到时候朝中会流言四起,怨声不绝了。」
「儿臣会让他们闭嘴的。」萧白风轻松地说,完全没当回事。
「等皇后和临川王的事儿了结了,朕要见见他。」
「陛下,那不妥吧!」多宝在一边插话。
「他是红绮的孩子,」皇帝的视线投向黑暗的深处,脸上露出一抹哀伤,「红绮在这世上留下的,就只有衍城和他这两个骨血了呢。他那般恨朕也是应当。毕竟是朕,抢走了他的母亲。」
「陛下,这孩子已经不是当年柔弱的童子,以他现在的身手,这宫内只怕没有几人可以拦得住他了。陛下三思,林典还是让多宝看着的好。」
窗外,信弹的啸声撕破了夜空,呜呜的声音传得老远,让人心惊肉跳。
皇帝没说什么话,只是坐在床上独自出神。
「林典似乎已经成功了。」多宝的唇角泛起了一丝没有温度的笑容,「陛下,咱们只要等着临川王带人冲进来就大功告成了。」
皇帝苦笑了一声,脸上满是疲惫。
「还要费心设计自己的亲生儿子,朕这个父亲当得可真是失败。」
「陛下不用太伤心,临川王之所以会到今天,多是皇后和国舅们野心之下的撺掇,跟他们在一起久了,自然也就会被野心蒙糊了眼睛。」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有十数个人闯入的样子。多宝冷笑了一声,快速隐去了身形。
手执宝剑,意气风发地当先冲入者,自然就是临川王萧奉贤。冲入内殿后,他直奔龙床而来。玉玺一向由皇帝贴身保管,只需从他的身边将玉玺搜出,他临川王便是名正言顺的东琉国新帝。在萧奉贤看来,这已是铁板钉钉无法改变的事实。这一切,在他看到床上坐着的人时一下便烟消云散。
「父、父皇?」
萧奉贤着实被吓到了。不甚明亮的内殿中,身着龙袍,端坐在床上怒目而视的,不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不由自主地软着退跪在了地上,看着面色冷峻,神情严厉的皇帝,萧奉贤怎么也想不明白。人,不是应该已经灭了吗?还有,这样的津神气,哪还有半点中风或是昏聩的样子!
「孽畜,你还有脸叫朕吗?」心里一阵痛,皇帝的指尖微微发抖。
「父皇说的哪里话来,儿臣一直挂念着父皇,听说宫里有刺客,所以急忙带剑入内前来保护父皇。」
看皇帝说话干净俐落,萧奉贤隐隐觉得大事不妙。虽然嘴上还在抵赖,但右手已悄悄将剑柄推起,让剑一点点离了鞘。
随着他身后闯入的十数个亲信见临川王跪在地上,而那应该已经一命呜呼的皇上正好端端地坐在那里,一时全都蒙了,站在那里手执着各式武器,大眼瞪着小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哼,来得人还真不少。皇儿真是孝心可嘉啊!」皇帝说着讥讽的话,从床头拿出一个由黄巾包裹的四四方方的东西,「皇儿或许是想要帮父皇保管这个东西吧。」
那模样看起来好像是玉玺,萧奉贤的眸子里满是贪婪之色。
「这件东西虽然你看得很重要,对朕来说,却不过只是一件死物。」皇帝冷笑了数声,「如果这块石头可以获取江山,那这么多年来,根本不会有朝代的更替,我们萧家也没有机会掌握天下。奉贤,你说父皇说的对不对?」
萧奉贤没有听进去,他的心思全扑在了皇帝手中那块沉重的玉玺上。殿外已经换了自己的亲信,只要自己肯下决心……
「你一直很想坐这个位子,只是可惜……」皇帝看着自己儿子的目光显得很沉痛,「你太让朕失望了!」
话音未落,「锵」的一声,萧奉贤的剑已出鞘,人也站了起来。
「你终于还是将剑对准了朕。」皇帝端坐着,除了几分沉痛,并无惊惶之色,「朕还一直想,毕竟你是朕的骨肉,只要你可以回头,朕就留着你,让你衣食无忧地过下半辈子……」轻轻摇了摇头,皇帝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朕这个父亲当得真是失败!」
「少说废话,父皇,事已至此,儿子也没有什么退路了。」萧奉贤上前几步,将剑对着皇帝的胸膛,「不过父皇尽可放心,儿子不会让您一个人孤零零地去,等您走了,儿子一定将您风光大葬,还要把您最喜欢的老三和老五送去与您相伴。」
听着这席话,心里最后一线希望也不存了。皇帝轻轻挥手:「罢了,拿下吧!」
话声刚落,萧奉贤手中的宝剑一震,虎口剧痛之下,剑也拿不稳,「哐」地一声落在了地上,接着他身后的两人手中的长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你们!你们反了吗!」萧奉贤怒吼着,但寒气逼人的剑锋抵在自己的咽喉上隐隐传来的刺痛让他也不敢乱动。
「救驾!」不知谁叫了一声,被惊呆的众人纷纷围了上去。
「谁敢上来,上来他的性命就不保了!」说话的人声音清亮,将手中的剑又向前送了送。「临川王,让你手下把武器丢下来。」
萧奉贤咬了咬牙,怒视着他明亮有神的乌亮眼睛。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会混在我的人当中!」
「你用不着管我们是什么人,只管叫你手下放兵器放下乖乖受缚,否则,别怪我的剑锋不认人!」
「你好大的胆子,我是堂堂的临川王,皇上的嫡长子,你敢动我?本王让你灭九族!」
「用不着吓唬人,」那人轻笑了一声,「能管得咱们的只有皇上,你想动我们?等你下辈子有机会再投做龙种吧!」
「影卫?」萧奉贤的脸色一白,那支如同暗夜一样无法得知形踪的机密部队,居然混入了自己的亲随之中。只代代专属于皇帝秘密调遣的影卫们,听说各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不许放兵器!」萧奉贤看着一脸迟疑的属下们厉喝了一声,「立刻上去,把老头子做掉!」
萧奉贤不傻,此时投降等于满盘皆输。只要坐在龙床上的皇帝今夜死不了,那么他和他的母后,还有外公舅舅以及辛苦多年在朝中培植的势力势必会被皇帝连根拔除。只要皇帝死了,他还有一线生机,但若不死,他就会直接被打人死狱。
「死到临头,不知悔改!」执剑逼着他的影卫口中嘟囔了一声,征询似地看向了皇帝。
皇帝叹息了一声,说道:「白风,你和多宝一起出来吧。」
「还傻站什么!快给本王杀啊!!」萧奉贤嘶叫了一声,被影卫一拳打在了柔软的腹部,痛得弯下了腰。
反应过来的十几个人一起涌上前来,却被现身的萧白风和多宝挡在了前面。
「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蠢物。」多宝冷笑着,将插在颈后的拂尘拿在了手中,「殿下,这里是皇上休息之处,千万小心点儿,别让血把殿里弄脏了。」
萧白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
萧奉贤瞪着无法置信的双眼,看着自己从来没有正眼瞧过的弟弟如闲亭信步般在自己的属下之间游走,每过之处,总有人怦地倒下。转眼之前,就放倒了五六人。自己那些千挑万选的亲随,居然在他手下走不过一招!这个萧白风,难道是他人假扮的?
「殿下,您的功夫退步了呢!」早一步料理完另一半人的多宝慢悠悠将拂尘插回后颈,对他说,「看来您最近有些懈怠了,要不要回研炼所里重新再回回炉?」
「谢谢公公,不过本王暂时还不用回去。」萧白风对多宝公公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萧奉贤的身边。
「小云,放开了他吧。」萧白风对架着萧奉贤的黑衣人摆了摆手,两人立刻将剑撤下,站在了萧白风的身边。
「皇兄,这次,你真的……没救了!」毫不掩饰的厌恶神情,居高临下地睨视着。萧奉贤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兄弟,浑身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是,」皇帝站起了身,缓步走到了萧奉贤的面前,将手放在了萧白风的掌心,一字一顿地说,「他、是、太、子!」
「不可能!」萧奉贤不甘心地咬着唇,盯着父亲,「你不能这么做!」
「本来是还有些顾虑。」皇帝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哀悯,「奉贤,你让朕不得不这么做了。」伸手怞出萧白风的剑,皇帝一剑劈下去,剑风过处,黑色的发髻滚落下来,乱发扑散着遮住了萧奉贤的脸。
「多宝……」将剑扔在地上,皇帝不再看萧奉贤一眼,转身走向龙床。
「老奴在。」多宝立刻上前搀住了他。
「宫内的事都妥贴了吗?」
「陛下放心,都安排妥当了。」多宝微微侧目瞥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萧奉贤,「皇后那里已经围了起来,至于两位国舅……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动弹不得了。」
「嗯,快些带他下去吧,朕不想见他,见着心烦。」摆了摆手,皇帝一脸疲惫地躺了下去。「立太子诏就在朕的枕头下面,明日你就宣了吧。」
「是!」
第五章
尘埃终于落定。临川王因宫变谋反而被擒,赐鸠酒。皇后张氏与子共谋,赐黄绫。国舅张涵、张伏亦是同党,一同推去了午门。
久病的皇帝又拿出了年少时的狠绝来,让朝中的一干大臣都如履薄冰,噤若寒蝉。原本宫变之事,杀了逆上的皇子、皇后和国舅也是情理之事,但是受到牵扯的朝臣之中确也有些是冤枉的,只不过与张氏一族走得近些,或是门生亲友,便遭贬黜甚至被杀,自然有些人会生出同情甚至不满。
魏太傅几次向皇上进言,都被他婉拒。
「若谷,你也知道,朕没几日好活的了,」半卧在榻上,翻着手上的书,目光却根本没放在书上,「临走之前,该做的事就要做得彻底,不可以留给对方半点翻身的机会。」
抬眼看了看魏若谷,那眼神中藏着太多的痛心和无奈。
「以后的天下是白风的,在这之前,所有的罪孽就让朕来背着吧。」
「陛下!」
「朕知道你是好意,」皇帝扬手止住了魏若谷的进言,「朕只希望你日后可以好好地辅佐他,让东琉更加强盛,百姓过得可以更好。他可以当个比朕更好的皇帝,只要你们这些股肱之臣可以像对待朕那样去对待他。」
「臣自当肝脑涂地!」魏若谷掀起朝服跪了下去。
「还有一件事儿……」皇帝顿了顿,显得有些犹豫。
「陛下?」
「白风……若是没有子嗣,你们不要勉强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皇帝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的家务事,你们不可以插手,办得到吗?」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魏若谷一脸的迷惑,无法揣摩出圣意。
皇帝把本就没有在看的书扔到一边,将身躺了下来道:「以后你自然会明白。将朕的意思传达给各司的官长,去吧!」
睡到半夜,突然觉得有些口渴,皇帝从龙床上坐起,柔了柔眼睛。正欲唤人进来,却看见床头立着一人,抱着剑在看着自己。
愣了愣,他笑了起来,对他招了招手温言道:「过来吧,坐来朕的身边。」
他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你就是林典吗?」皇帝见他没动,也没勉强,而是寒着笑凝视着他,「你跟当年的林侍郎长得极像。」
被提到父亲,林典的眼中喷出了火。
「原来你还记得他!」
「朕记得……永远也忘不了。」皇帝叹了一声,「朕一直觉得亏欠他太多,你的母亲也为此郁郁一生,始终都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