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离我那么远呢……」
林典垂下头,开始考虑是否可以和萧白风的距离拉近一点。
「虽然不能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如果真的要死,我比较想和你死在同一天,同一个地方呢!」
刚刚打算迈出去的脚,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缩了回来,看着那张从忧郁变得轻佻的脸,林典皱着眉发誓,以后再也不要听这个人的胡言乱语。
「呼呼……渴死了、渴死了!」一边叫着一边踢开房门走进来的彩音在自己不在意的时候打破了房中二人有些尴尬的沉默。
「呃呃……」觉察到空气中浮动着的诡异之后,彩音眨了眨眼睛,先给萧白风行礼。「您怎么来了……若是事先通知一下……」
「小『朱雀』,不用装了,他已经知道你给他下迷药的事了。」萧白风
轻笑着,挥手示意彩音不要多礼,「不过,你下药的本事退步了呢,他那么快就醒过来,害我都没好好碰一下。」
原本垮下脸来的彩音立时有了津神。
「啊啊,那么就是说小林还没被占便宜喽,那小林应该不会生我的气了,是不是?」笑声中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彩音立刻向林典身边粘去,「好嘛,小林,人家是没办法,上面有令,我只能尽量算好时间,让你不吃亏,我也不抗命!」
林典的身子向旁边闪了闪,避开彩音扑过来的爪子。
「看来你很得人心呢,」萧白风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没半点生气的样子,「连我的命令她都敢打折扣了!」
「哪里敢了!」彩音立刻回嘴,「您只要我把他迷昏了,又没说要昏多久,总之人家已经切切实实地完成了您的任务啦,就算您告到多宝公公那里去,他也不能说我什么的!」
「再说了,」彩音圆圆的大眼睛闪过一丝狡黠,「您真舍得让他昏睡那么久吗?他是您的心头肉呢!」
林典红透了脸,有点气急败坏地瞪着彩音,却又不好说什么。
「说的是!」萧白风的脸却一点也没红,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总是要他心甘情愿地来我的怀抱才行。」话虽然轻佻,脸上的表情却认真得很。林典有些烦躁地别过头,心里堵得很。
「小林,你要上哪儿去?」彩音一把抓住转身就走的林典的袖子,声音有些急,「你才刚来没有多久,而且我听说你这次受了一点伤……」
「不妨事。」林典挣脱了彩音的手,冷冷地说,「我很累了,总要先找个可以安心睡觉的地方。」
「我这里不好吗?又安静……」彩音偷偷看了看林典脸上的神色,「也安全……我保证,不会再对你用迷药。」
林典站在那里没有动,只用一双黑玉般的眼睛看着萧白风。
「好了!」萧白风有些不太情愿站起身,举起了双手,「我走,我现在就离开,你总可以安心地在小雀这里休息了吧。」
看着萧白风踏出房门的背影,林典突然出声道:「明日、不,后日,我会去见多宝公公……」
萧白风的身形顿了一下,林典接着说:「如果你真地希望我做你的影卫,那么,不许再把我撤换,你能做得到吗?」
「呵呵呵……」萧白风没有回头,只是轻笑着,说了一声,「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手喽!」
林典只能叹气。
等到萧白风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楼下的黑影中,彩音再次确认了一下从黑色的陰影处跟上萧白风的人数,这才出了一口气,将房门关上。
「你真的要做他的影卫吗?」彩音蹙着眉尖,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担忧,「之前你可是一直躲他像老鼠躲猫咪一样呢。」
林典咬着唇,脸上难得地露出困惑的表情。他当然知道萧白风看自己的眼光里藏着什么样的感情,这才是真正让自己感到害怕的原因。并非因为萧白风的身份特殊,而是一想到他的出身,林典就会下意识地对他产生排斥。可是,他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而自己小时候,也一直很敬慕他……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共同生活过四年的「友人」。
良久,他才像为自己找到理由一样地回答彩音的问话:「他,是『青龙』,我们发过誓,要一辈子忠于他。而且现在,他的处境的确很危险。朝中暗流涌动,大部分的矛头都指向他。只要时局一日不定,他就永远没有安全的生活。」
彩音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
「小林,我记得我们效忠的是大正王朝,是皇帝陛下,什么时候变成他了?而且,你若跟在他身边,自己会很危险的呢。我们影卫当年被挑上的一共三百多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三十,要是你再有什么意外……」
林典抬手阻止了彩音下面的话。他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子。屋外,银白的月光显得有些惨淡,他看着月亮有些出神。
「彩音,我们的命运从来也不在自己的手上。既然被选中做影卫,便有了随时会丧命的准备。就算再不愿意,我们也无法逃脱这种命运。若是能为自己认同的主人效力,那么真要面对那一天的时候,应该也会觉得安慰许多吧。」
「这倒也是,」彩音撇撇嘴,「不管怎么说,青龙还是比临川王可靠得多!」想到临川王那张总是色迷迷看着自己的眼睛,彩音的身体就一阵发寒。好色、残暴、狡狯、争强斗勇、拉党结帮,明明是这么一个烂人,却因为是皇帝陛下的嫡长子,便是最有可能接掌皇权的人。
今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若是哪天驾崩,换了临川王做皇帝,那么自己岂不是要听他的命令?那么自己处心积虑保住的身体是不是也要献上了?一想到这里,彩音差点吐出来。
「陛下也真是的,到现在了还不肯立太子,看自己的儿子们斗得你死我活的很开心吗?」彩音小声地抱怨着,「明明向着他,却迟迟不下诏,非要等到哪天他被人害死才……」
「没办法,他不是皇后生的,皇后的势力在朝中渗透颇深,而且一些老臣死守着传统,一定要传给嫡子。青龙的母亲虽然做过皇后,但她在后位不到一年就已经去世,娘家的势力单薄,再加上他的母亲出身不好,那些以权势为衡量的老家伙自然看不上他。皇上虽然意属他,但是现在的情况下,他只怕也有心无力,若非如此,他早就应该被封亲王了吧。」林典的眼睛望向皇宫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捏着窗棂的指节紧得发白。
没错,萧白风是皇帝的儿子,当年却被送到影卫的修炼所中,跟着一起挑中的孩子们接受残酷的训练。若不是自己后来做了萧白风的影卫,他的身份只怕永远不会知道。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身着皇子服饰的萧白风时那种心底的震憾,明明昨天还是在一起亲密无间的伙伴,一转眼便云泥有别。只比自己年长一岁的萧白风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一把火在烧,让他害怕,让他疼痛,让他只想逃跑。
如果可以,他实在不想被拖进帝位之争的漩涡里,对自己来说,谁当皇帝都没区别。只是,一想到萧白风会被杀,会死,他就会难受,很难受。林典不想看到萧白风死,虽然这个人从小就喜欢粘着他,逗弄他,说着一些真真假假的话,但是林典知道,他对自己是特别的。
只是,特别又能怎么样?林典不相信萧白风,以前不相信,以后也不会相信。在这世上,没什么人是可以相信的,除了自己!
捏着窗棂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不如我们帮他夺皇位吧!」彩音捏着拳头恨恨地砸着自己的掌心,「对呀,如果临川王登上皇位,我们绝不会有好果子吃,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破釜沉舟!」
临川王对彩音垂涎已久,林典自然知道。彩音认为被临川王收入后宫会生不如死,而生性暴虐的临川王想来也必然会让影卫们去做更多违背他们准则的事情。若真是这样……林典的心思动了一下。
临川王如果死了,皇位之争,应该也就会平息了吧!
一抹冷笑在林典淡然的脸上一掠而过。
第二章
萧白风从天极殿里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缓步走着,脑子里还盘绕着刚刚与父皇的对话。缠绵病榻已经大半年的父皇已经明显地露出了老态,不知是因为病痛的折磨,还是因为什么,一向霸气而凌厉的皇上明明不过四十,却似乎已经全无求生之意,看着不再熟悉的父皇的脸,萧白风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感慨。
「朕想了很久,决定还是要将天下交与你。」形容枯槁的皇帝拉着萧白风的手,「朕知道,你并不想要这个位子。做了皇帝,便会有许多的不如意、许多的无可奈何。朕的五个皇子里,你最像朕,也最懂朕。你若真地想争,谁也争不过你。只是可惜,你一直不争……太子之位悬虚至今,也都是因为你不争,你不要,但朕的时日不多了,朕等不得,也不能等。」
「父皇!」萧白风拉住那双曾经给予自己温暖的手,轻声地问道,「您快乐过吗?」
皇帝的眼神一刹那有些飘忽,快乐,曾经有过,只是,太过短暂,而即使是如此短暂的快乐,也是他付出惨痛的代价才换回来的。
「您说我最像您,可是现在您却要我像您一样,没有快乐地过一生。」萧白风将头靠在皇帝的手上,闷声说,「说儿子没有责任心也罢,我就是没办法忍受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一辈子。我不想为了后嗣而被大臣们逼着娶自己不爱的女人,更不愿意为了国家去跟一些毫不认识的女人上床。每天听着大臣们的唠叨,看着那些个明争暗斗,有时候还要为了国家的利益作出牺牲……」
「朕都知道。」皇帝轻轻拍了拍萧白风的头,「当皇帝的人,便不再是常人了。」他苦笑了一声,「朕要念着东琉国数百万的百姓,他们,比朕的心情更重要!」
「所以,为了他们好,朕可以牺牲,只要你能登上这个皇位,朕会帮你扫清一切。」皇帝的目光变得爇切而坚定,「这是你的责任!」
知道父皇心意已决,萧白风只有叹气。
「我最像您,可是您最爱的却不是我。」两人都心知肚明。五个皇子中,虽然萧白风是最优秀的,但是皇帝最宠爱的却是他最小的儿子,不到三岁就被封了福王,这曾在朝野中引发了诸多猜疑。明明是一母所生,萧白风和萧衍城的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
「你这么聪明,一定早就猜着了。」皇帝躺在床上,看着帐顶垂落的金色流苏,想起什么似地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知道的人没留下几个,但你还是能知道……别让衍城知道,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应该享受单纯的幸福,这是朕欠他的。」
「好好对待他,他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你这么聪明,一定早就猜着了……衍城与你并非同母所生,朕知道,你其实很疼他。」干燥的手紧紧握住儿子的手掌,「尽力做个好皇帝吧……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更强……」
有些苦恼,尽管觉得父皇强迫的手段很偏心,但想来想去,兄弟几个当中真就没有比自己更适合的人选了。临川王萧奉贤就不说了,二皇兄和四皇弟一个生性懦弱,一个天生残疾,如果让萧奉贤继承了皇位,眼中钉的自己和一向为他所嫉恨的五弟萧衍城一定第一个被他弄死。以萧奉贤的心胸,老二和老四只怕也保不住性命。如果是这样,自己只能真地要和大皇兄斗了!
真是太头痛了!
萧白风一边缓步走着,一边想得出神。冷不丁身边的袖子被人拉了拉,停下脚步,萧白风看看身侧。一身太监服饰的林典正向自己使着眼色。
前面引路的小太监已经躬身闪在了一边,尖细的声音叫着:「奴婢请王爷安!」
石径的尽头,一身明黄衣袍的临川王正一脸傲慢地走过来。
「皇兄您好。」萧白风立刻挂上人畜无害的笑容,对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抱拳,「怎么,今日有空来看父皇吗?」
萧奉贤闻言脸上立刻闪过一丝恼怒之色。午后自己曾经来殿前探视父皇,却被父皇以身体不适为由挡在了殿外。但萧白风却可以自由进出,而且一待就待了两个时辰,这让他感到如在水里烫,油里煎一样。
「三弟刚从父皇那里出来吧,父皇对你可真是青眼有加呢!」斜眼看着他,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先德淑皇后可真有本事,生的两个儿子都被父皇当宝一样。听说,德淑皇后的娘原来是青楼里的,看来教养得好,能把父皇伺候得开开心心的。我屋里的那些姬妾一个个死人一样,没半点风情,下回我倒要好好去体会一下,看看青楼女子到底有什么迷人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