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素问哑然。乍一听到”戒毒所“三个字,她立刻有不好的预感。
    就在她怔忪的时候,司机又问她:”你是不是有朋友进去了啊?那种地方,哎呦,想想都害怕,听说比疯人院也好不到哪去。那些吸毒的人,毒瘾上来了,根本六亲不认,为了能搞到点毒品,杀人犯法的事都敢干!我劝你啊,还是小心点。“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絮絮叨叨,而素问的心只是不断的往下沉,往下沉。
    顾淮安不是说过陆铮可以不进戒毒所的吗?难道他毒瘾又犯了,干了什么伤人的事?
    出租车沿着高速公路,一路越开越荒凉,越开越偏僻,到了一处丁字路口,司机再也不肯往里开了。
    ”就在前面一直走,你自己进去吧。“司机给她指出方向,素问付了钱,撑伞下车步行。
    戒毒所外面是一片枯黄的草地,慢慢的可以看到灰的高墙,和这灰色的天空一样,竖的高高的,上投还有铁丝网,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外面的人也看不到里面。
    幸好顾淮安撑着伞站在路口等她,不然从这一片灰不溜秋的高墙看过去,她连门在哪儿都找不到。
    进去了之后是一片很寻常的空地,边上是操场,有几个穿同样藏蓝色衣裤的人在上面打球。素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顾淮安顺便向她解释:”他们是情况轻的,不发作的时候和正常人差不多。“
    素问现在最关心的是陆铮怎么样了。
    她攥着汗湿的手心,一声不吭的跟在顾淮安身后,这鬼天气,一路走来,裤脚已经全甩湿了。
    顾淮安把她带到一幢四层的水泥办公楼前,楼梯里阴沉沉的,好像就要发霉似的,二楼转弯,右手边最后一个门前,他停了下来。
    素问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在开门前他提醒她:”待会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陆铮正在紧要的关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站在他身边,鼓励他,给他力量。他现在很脆弱,经不起接二连三的伤害,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你信不信,你这次若是推开他,就可能会把他永远的推进地狱。“
    素问睁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他。
    良久,点头。
    顾淮安这才扭开房门。
    这是一间阴暗不透光的房间,房里陈设也很简单,一张床靠墙摆放,还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陆铮就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
    说坐,可能不太合适,因为他手脚都被绑着,双手反绑至身后,和椅背绑在一起。他现在垂着头,被额发挡着,看不出神情,非常的安静,像是睡着了一样。
    素问的心一阵紧缩,扭头问顾淮安:”你们怎么能这样对他?“
    ”是他自己要求的。“
    屋里还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士,鼻梁上架着金属框眼镜。
    ”我们现在只能开发出这一种强制治疗的方式,他昨天已经接受过一次,效果不错。只不过今天出了点意外,所以我们商量了下,决定把你叫过来。“
    ☆、一七二,和好
    “我们现在只能开发出这一种强制治疗的方式,他昨天已经接受过一次,效果不错。只不过今天出了点意外,所以我们商量了下,决定把你叫过来。”
    “什么意外?”素问一下子抬起眼。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被绑在椅子上的陆铮忽然剧烈的挣扎起来,女医师赶忙指使着顾淮安:“看住他,别让他咬到舌头——”
    顾淮安反应灵敏的冲过去,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颌骨,另一只手撑在他上下颚之间。绑着他的椅子在他的剧烈挣扎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下一秒就要支离破碎,陆铮痛苦的仰起头,太阳穴上剧烈的跳动着。
    顾淮安好不容易制住暴动的陆铮,没有办法,只能拿一团纱布塞在他口中,防止他在痛苦中咬舌自尽。
    这一幕,让聂素问怔怔的停在原地,不能说话,也不能动。
    好一阵子,筋疲力尽的陆铮又重新伏下身体,头垂得很低,在这个过程中,素问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自己。她想起顾淮安的话,如果陆铮现在是清醒的,一定不希望被她看见这幅狼狈的样子吧。
    等室内重新安静下来,女医师拿笔在病历上唰唰的记录,一边对她说:“这种毒的特性,就是当毒瘾上来时,吸食者会有强烈的暴力倾向。不过他是我见过自制力最强的人了,为了不伤害别人,他宁可选择自残。”
    女医师放下笔:“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情。所以今天我们一直不敢放他离开,生怕他回去后再次发作。”
    素问的心一抽一抽的痛着。
    脚步不受控制的往陆铮的身边挪。
    顾淮安控制住陆铮,回过头看她,脸上是难得的焦虑与担忧。
    “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昨天他亲自来找我,说愿意进戒毒所接受治疗,再残酷的手段他都可以忍受,只希望不要再伤害身边的人。”
    他说完,意有所指的看着素问:“他是不是不小心伤到你了?”
    素问紧握在身侧的手已经攥成了一团,胸口一阵阵的难过与懊恼。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他忍受着这样巨大的痛苦,可她还在于他置气。
    “陆铮……”她蹲下身,试图伸手触碰他。
    顾淮安敏锐的隔开她的手。
    “给我药……”
    素问愣了一下,陆铮的声音有点发颤,几乎能听到他牙齿的栗动,“我受不了了……”
    他垂着头自言自语,仿佛完全没看到她。
    顾淮安向她解释道:“他现在是失去理智,不会认得你的,你还是小心一点。”
    素问点了点头,可是却没有离开,仍旧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
    被绑着的陆铮稍微安静了一会,口中喃喃念着要药。
    顾淮安冷声拒绝:“不行,你不能太依赖药物。那些只是治标不治本,会让你的毒瘾更深,你若下定决心戒掉,就一定要忍住。”
    陆铮只是拼命的摇头:“不行,我根本不能控制我自己,我今天差点伤了素素……”
    “……”
    “……”
    顾淮安和女医师一起回过头来看着素问。素问愣了愣,小声说:“不是今天……那是前天晚上的事了。”
    陆铮现在已经神志不清,记不得是哪天发生的事了,只是心心念念的,不可以再伤害她……
    女医师上前掰开他被绑在椅背上的手,摊开掌心一看,里面已经被他自己掐得一道道的血痕,血肉模糊,女医师有点生气的说:“你别老记着别人,能不能对你自己好一点?戒毒本来就不是三两天的事,一开始我就不同意用这种强制的方式!”
    “不这样做,难道就能轻松的治好么?”陆铮撑着顾淮安的身体,勉强的苦笑,“无论用哪种方法,都只能强制戒掉,不过时间长短罢了。”
    “可是你这样逼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忍受不住自杀了!我们总不能二十四小时都把你绑在这里看着你!”
    陆铮的声音变得飘忽:“我没时间了……素素还在家等着我……我拜托你快点……”
    女医师愤怒的摘下眼镜:“你看看清楚,你爱人已经来了,就在你面前!”
    她的话音刚落,就被顾淮安瞪了一眼。女医师不知道素问对陆铮来说的意义,可顾淮安了解他,他知道陆铮这一刻最不想见的人,就是聂素问。
    果然,她刚一说完,陆铮忽然抬起头,脸色刹那间变得雪白,瞳孔诡异的扩大,瞪着自己。素问从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担心的表情,她刚想说什么,不妨陆铮猛的向前一贯,因为手脚都绑在椅子上,他跄踉了一下,全身抽搐着,膝盖向前弯曲,无力的跪倒在地上。
    “陆铮——”素问慌张的扶住他,将他痉挛的手拽进自己的掌心。
    他的太阳穴又开始狂跳,五指曲起,在空中虚无的抓着,眼看就要戳进素问的手心,顾淮安一把拽开素问,就看见陆铮的指甲再一次深深陷进已经血肉模糊的掌心。
    “我想杀了自己……”陆铮低吼,连人带椅子轰然倒在地上,蜷缩着,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沁了出来。
    女医师当机立断,从怀中抽出一只针管,朝他的静脉快速的扎了进去。
    世界瞬时安静下来。
    陆铮脑袋一歪,软软的倒在顾淮安的手弯里。
    而素问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久久不能回神。
    这就是他戒毒的过程。
    这就是他不能开口向她启述的事实。
    这就是他昨晚晚归的原因。
    而她,还在责怨他。
    “出来吧。”顾淮安扶着陆铮,把他放到墙角的床上,然后才回头,淡淡向她扫了过来。
    素问僵硬的站直身子,跟在女医师和顾淮安的身后,缓步走出这间暗室。
    “这样的治疗,还需要多久?”她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女医师闻言转过头,笔直的望着她。
    “一直到生理戒断,心理上的问题,只能交给心理医生,不在我的治疗范畴。”
    顾淮安也叹了口气,这似乎是一条艰巨的路。
    “我给他注射的镇定剂可以让他睡到明天早晨,今天他的状况这样,恐怕不能跟你回家了。明天你还要过来看着他受罪吗?如果你要来的话,我会派人到车站接你。”
    “我会陪着他的。”素问露出坚定的表情。
    女医师笑了笑,转身先行离去。
    顾淮安一路送她下楼,外面仍在下雨,傍晚好象又降温了,这鬼天气,三月倒春寒,气温骤降到零下,素问出来的时候已经把冬天的大衣裹上了,可还是禁不住的浑身发抖,那种冷意,像是一直渗到骨髓里的,怎么也排遣不去。
    顾淮安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走在她身旁,似乎感慨良多。
    “陆铮的事情,我很抱歉。他现在这样,算是为国奉献,可是我却连他的军人身份都保不住。他是个内敛的人,我想有些情绪他可能不会在你面前表现,但我看得出,他非常怀念部队的生活,突然间的改变,令他也很无措,很不甘心。还是那句话,希望你能多关心他,陪他走出这个阴霾。”
    素问用冻僵的手指捏紧了伞骨:“……我明白的。”
    独自一个人回到家,客厅里还是和她离开时一样清冷冷的。走到饮水机前倒水,再看到咖啡盒上面贴着的字条,竟有种完全不同的心酸感。
    陆铮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行字的呢?在他明知道自己马上就要一个人去承受折磨的时候。
    她默默的把字条揭下来,然后又去厨房,把电饭锅上的也取了下来,忽然想起什么,又冲进卫生间,蹲在地上把纸篓里被她团起来扔掉的那张也一并找了出来。
    坐在沙发上,把三张纸条并排展开在茶几上,手指一遍遍的捋平那张被她团皱了的,不经意的,一滴眼泪颤动着掉了下来,正落在他的字迹上。
    素问捂着脸,伏在茶几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沙发上就睡着了,第二天起来,一双眼睛肿得像桃子似的。拉开阳台的落地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