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筱依回到病房,稍稍抬眼往旁边看了一眼,不经意的样子,但是任涵宇知道她在看谁,是的,莫濯南今天没有来,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到了。
    韩筱依坐在病床上,开始看母亲的日记,“今天又加班了,回去的时候看到依依坐在台阶上等我,天气有点冷,看到她冻得通通的样子,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我想我大概是个很不称职的母亲,不能给她一个衣食无忧的安逸生活。
    还好回来的路上看到卖冰糖葫芦的,买了两串,依依高兴地舔着上面红色的糖皮,小嘴边上一圈儿都是红色的糖浆,跟个小花猫似的。”韩筱依想母亲写这些东西的时候是很心酸的吧,因为她看到纸张的页脚有些些水迹,或许是母亲的眼泪。
    可是妈妈,你不要难过,你把依依照顾得很好,是依依对不起你,是依依错了,韩筱依难受极了,抱着母亲的日记本低低地呜咽起来,哭得太用力,一口气没喘上来,人都开始抽筋了。
    六十九
    任涵宇被韩筱依的样子吓坏了,连忙拍着韩筱依的背帮她顺气,但是韩筱依倔的很,硬是推开任涵宇的臂膀,在婆娑的泪眼中,继续往下看。
    “依依说她今天看到隔壁的小雅坐在爸爸的肩膀上玩骑大马,依依问,爸爸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依依啊,你的爸爸,他不要我们了。或许看到我有点不开心,依依明明还是很好奇,但是很懂事地不再开口。孩子越懂事,我就越觉得心酸,是我过早的让本该无忧无虑生活的孩子体会到了生活的辛酸。”
    韩筱依又是一阵哽咽,泪滑下,濡湿了泛黄的纸页,和母亲留下的泪斑合为一体,同样的心酸,“学长,你念给我听好不好?”眼泪糊了眼,韩筱依再也看不清母亲的文字,所以她把书递给任涵宇,她知道对母亲的心态了解越多,心就会越痛,但是这种心痛的感觉让她觉得安心,她把这种心痛的感觉当做对母亲的一种救赎。
    “依依!”任涵宇实在不忍心接韩筱依递过来的日记本,韩筱依的心痛像是镜子一样反射在他心里,一点一滴都击打着他的心,韩筱依仍是很执着地举着手里的日记本,任涵宇无奈的接过,念下去。
    “gav,你醒了。”莫濯南醒来,就发现点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古典的欧式原木大床,洁白的墙壁上空晃晃的,天花板镶嵌着镀金的雕花纹栏,祖父站在床边,看到莫濯南醒来似乎太过高兴,连眼睛都太过湿润的有些红肿,彷佛刚刚哭过一般。
    “我为什么会在这?”莫濯南的惊讶显然只是一时的,很悠闲地坐起来,拿过床头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皱了皱眉道:“水凉了,叫保姆换杯温水吧!”
    老人的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话,最后才像是宣告一个决定似地告诉莫濯南:“gav,你知道你母亲是因为享廷顿舞蹈症去世的吧,你也应该知道这种病是会遗传的吧!有堔告诉我你曾经晕倒过。”
    莫濯南原本闲逸的表情有些收紧,黯然地点了点头,“医生已经替你抽了血,拿去化验了,化验结果应该会在一个星期后出来。”
    “好的,我知道了!”莫濯南一边点头答应,一点起身脱下身上的睡袍,他的身体仍然欣长精瘦,有着好看的胸肌和腹肌,但是谁能想到里面或许已经藏了一个恶魔,慢慢地将这具鲜嫩的肉体腐化,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这具肉体就只能躺在床上,等待一个死亡的结局。
    所以,莫濯南希望可以趁着现在还可以自由活动的时候,把自己想做的事都做完,将来才不会那么后悔,特别是依依,他不想留下遗憾,已经发生的无法挽回,尚未发生的他想去把握。
    莫濯南穿好衬衫,一边扣扣子一边往外走,不知道距现在最近的一班飞往g市的飞机是什么时候,“祖父,检查报告出来后你可以寄到cpg在g市的总部。”
    “gav,你的病现在还是有药物可以控制的,如果再拖下去的话可能?????”可能?可能会什么,再不过也就加速死亡吧,其实死亡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但是如果没有那个人的话,死亡真的会成为一件凄然的事。
    “祖父,你曾今爱过一个人吗?我知道父亲曾经深深地爱过我的母亲,我相信他能了解我的感受。”都说一个人的眼神最能表现他的情感,但是在那个午后的房间,窗外的阳光正好,那个穿着黑色衬衫的欣长背影,让人深刻地感觉到了一种叫感情的东西。
    “医生开的药您也可以寄到g市的总部,我会遵照医嘱,按时吃药的。”莫濯南并不是那种鲁莽起来就完全没有理智的人,生命多么美好,或者才有希望,所以他不会放弃生存的机会。
    “你准备怎么追回她?”
    怎么追回韩筱依,莫濯南还没有仔细思考过,用真情感动?韩筱依其实是个很执着的女孩子,执着的女孩子一般偏执起来也是很要命的。
    “你先住下,等到检查结果出来了,我和你一起回去。”老人上前拍莫濯南的肩膀,眼里又闪现出精光,这只老狐狸,又在打什么注意。
    “是韩筱依小姐吧,请坐!”
    韩筱依奇怪地看着眼前的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说的是纯正的英式英语,韩筱依高三的时候曾经恶补过一阵英语,上了大学到底有些荒废了,好在功底还是在的,楞了几秒也就反应过来了,在他对面坐下了。
    看到韩筱依有些警惕的模样,和蔼地朝她笑笑,解释道:“我是gav的祖父,你知道他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吧!”
    “他母亲是得享廷顿舞蹈症去世的,这是一种遗传病,人慢慢地就会不能控制自己的动作行为,直到最后死亡。”
    老人的叙述很平静,但是韩筱依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遗传病,意思是莫濯南遗传了他妈妈的享廷顿舞蹈症,这就是莫濯南这些天消息的原因吗?
    看到韩筱依的脸色,他就知道,这个女孩听懂了他的意思了,gav曾经说过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看来的确如此。
    对年轻的韩筱依来说死亡离别的确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莫濯南在她心里一直一直是一个像神一样强大的存在,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她心目中的神也会面临生老病死,韩筱依刚刚经历过母亲的离去,虽然她对莫濯南有了心结,但是无法接受一个和自己息息相依的人会离开自己的事实,
    所以当白发老者提出让韩筱依陪莫濯南度过最后的时光时,韩筱依虽然犹豫,但还是答应了,做戏自然要做足全套,像病到诊断虽然韩筱依没有要求,老者已经以一种不太刻意的方式在韩筱依面前展现过了。
    韩筱依已经出院了,和任涵宇一起在医院附近租了间房子住着,韩筱依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任涵宇正在给韩筱依熬药,这些药还是莫濯南塞给他的,说是韩筱依体虚,要每天煎一副喝,
    显然任涵宇在厨房里比莫濯南逊色很多,虽然不是第一天熬药了,但还是有些手忙脚乱的感觉。
    “学长,莫濯南生病了,我要陪他度过最后的人生。”道别的话韩筱依真的说不出口。
    任涵宇的手在滚烫的炉火上碰了一下,嘶声抽气,把手抽回来,“哦,好,药快熬好了,你喝了再收拾东西吧!”
    “你以后有事还是可以回来找我。”其实任涵宇想说的是,如果他不要你了,你还是可以回到我这里来,但是这样的话,对于一个男生来说实在太伤自尊,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人最最纠结的地方莫过于有些事情不做不忍心,做了会后悔,韩筱依再见莫濯南就是这种感觉,恨他却心不由己,想对他好又做不到。
    此时的韩筱依还没有从对莫濯南的心结里面走出来,还尚未明白在这件事上她不是一个受害者。  非 凡叶、整 理
    七十
    球球一直是莫濯南养着的,看到韩筱依回来高兴地不得了,摇头晃脑地跑出来迎接,只是身材好像臃肿了很多,原来瘦瘦小小的一只,现在整个儿大了一倍。
    原来我们的球球和韩筱依一样怀孕了,很快就要做妈妈了,韩筱依兴冲冲地伸出手去接球球,见到莫濯南的尴尬也驱散了很多。
    那晚莫濯南亲自下厨给韩筱依做晚饭,没想到饭做到一半莫濯南的手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连手里的菜刀都要握不住,鲜红的血液自指尖冉冉地沁出,不疼,甚至是甜蜜的,因为他再一次能够为依依流血流汗流泪。
    莫濯南的中式晚餐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连祖父都拿着筷子吃的停不了口,一个劲地夸莫濯南做的饭菜好吃,“韩小姐,我都是沾了你的光啊,不然还没机会吃到gav亲手做的菜呢!”
    韩筱依笑笑,沉默地往嘴里扒饭,今时今日,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话可以对莫濯南说唯有沉默,或许是韩筱依的妊娠反应还没过去,或许是韩筱依没有口福,反正韩筱依刚把莫濯南做的菜夹到嘴边,胃里就开始反酸水,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折腾得韩筱依五脏六腑都在抽。莫濯南拿出梅子递给韩筱依,一颗梅子下肚,总算舒服了点,梅子是莫濯南一早买好的,就是想着韩筱依怀孕差不多十周了,可能会呕酸水,看着韩筱依捏着梅子小口小口慢慢啃得模样,就觉得前所谓所的踏实,那些离开了韩筱依的日子,莫濯南简直不敢想象。
    “依依,泡泡脚吧,会舒服点!”韩筱依正谢谢地躺在床上看母亲的日记本,听到莫濯南的声音,噔的一声跳起来,吓了一跳,莫濯南吓到韩筱依了,不是因为他忽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因为他为自己端洗脚水,莫濯南虽然绅士,但是骨子里还是个有些大男子主义的男人,韩筱依也吓到莫濯南了,因为她跳起来的动作太过激烈。
    “不用了,我刚洗过澡了!”韩筱依正襟危坐地端坐在床沿,把腿往里收,不让莫濯南看到她微微有些浮肿的腿儿,是为了恨他不想让他看见,还是为了爱他不想让他看见?
    莫濯南的表情僵了一下,缓缓地吐出很沉很沉的一口气,他还没习惯一向依赖着自己的女孩拒绝自己的感觉,“孕妇泡脚能促进血液循环,消除浮肿。”莫濯南眼尖地捕捉到了韩筱依那微微肿胀的脚躶,再也不似当初的小巧纤细,那种盈盈一握的美感,但却平添了另外一种风韵,她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你的孩儿,怪不得说孕妇是最最美丽的,即便她肥的像猪,长的也像猪。
    “王阿姨,你把这盆水端进去给小姐泡脚吧!”莫濯南端着水从韩筱依房间里出来,遇上了屋子里的保姆王阿姨,韩筱依到底还是不接受,可是来日方长不是吗,总有一天她会接受的,只是希望那一天在他能等到的期限内。
    看着王阿姨端着水走进房间的背影,莫濯南恨不得那个人就是自己,所以他忍不住对着那背影说了句:“泡完脚帮小姐按摩下小腿,要按顺时针方向按。”特意在网上学的,也不能浪费了不是!
    “gav,到做治疗的时间了。”白发老者站在莫濯南身后默默到道。
    “今天先不做了吧!我把药吃了就好了。“莫濯南既想让韩筱依因为担心他的病情而留在他身边,又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离死亡那么近,那种绝望的画面。
    但是祖父坚持,莫濯南只得妥协了,“但是得等依依睡着之后。”
    药片时大把大把的,红的黄的白的,胶囊的糖衣的,覆盖了莫濯南整个手掌,把吃药当吃饭,以前莫濯南肯定是觉得这句话夸张的,但是现在反而觉得这句话言尤不及。
    莫濯南躺在躺椅里,挽起手臂,上面零星可见的几点青色的针孔,有些是抽血留下的,有些事挂点滴留下的,都结成一个个青紫的小店,有些已经消退了,但是还会有新的多出来。
    今天照例又是验血,抽血都成了例行公事了,然后打点滴,点滴打到后半夜,莫濯南觉得冰凉冰凉的,整条手臂都被冰块浸透了,他想让陪护的王阿姨帮忙弄个热水袋,可惜王阿姨都要已经趴在一边睡熟了,想了想,还是算了,用另外一条胳膊用力地摩擦取暖,独自一个人在这样静的环境下体会这份寒冷。
    原来挂完点滴,莫濯南会直接回房间睡觉,因为那么长时间的治疗的确是一件辛苦的事,但是今天不,因为心里有了期盼,自己拔了针头,绕在韩筱依的房间,夜色中的女孩怀里抱着一本笔记本静静地睡着,却睡的并不安稳,眉心紧紧地蹙着,挣扎的样子彷佛跌落陷阱的猎物拼命挣扎着想要出来。
    爱里不见是非,爱里不见强弱,爱里只有情,情,没有对错;
    爱里只见飞花,爱里只见叶落,爱里只有美,美,没有善恶;
    莫濯南坐在韩筱依床头,对着韩筱依伸出手,却只是远远地伸着,并不去触碰,闭着眼轻轻地吟诵着这首诗,脑海里回旋着韩筱依第一次听到这首诗时淡淡感动和迷醉的神情。
    月渐渐偏西,眼看着天就快亮了,莫濯南才扶着床头的书桌慢慢站起来,回房间睡觉,在往后的几个月里,他一直保持着这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