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回必定让这世间再无任何束缚能捆住神龙……
    陌溪面色沉了下来:“司命想毁了万天之墟。”
    三生本喜悦的脸色也微微一变:“毁天地结界伤阴德啊!会遭天谴的……”
    她话音未落只听九天之上忽然传来声声浑厚哀沉的钟声,响彻九天,遥遥荡开,令人闻之心伤。仙力稍浅的人仿似被摄去心神,只想匍匐跪下,颌首叩拜。
    三生难受得紧紧拽住陌溪的手掌,“我听着这钟声怎么想哭,这莫非是东皇钟在响?上古神器会为谁而奏丧钟?”
    “司命只怕是已将万天之墟毁了。”陌溪沉声道,“万天之墟成于天地初成之时,虽已自成一处方圆,但却一直与天脉相连,天地之死自然令万物同悲。”他想,司命逃婚给天帝难堪或许天帝还能放她一马,而现在她大大的乱了天地秩序,以天帝那刚正的脾气定是不会饶了她的,只怕天谴未降,天帝便会亲自动手将司命处理了。
    三生惊道:“她去救神龙了?可是她的记忆不是被天帝拿走了么……”
    陌溪摇了摇头道不知,心里又为另一件事牵挂起来:“近日魔界余孽一直在暗中筹划些什么,此次万天之墟被毁,天下元气必定受到影响,他们指不定也会抓住这个机会趁机造事……”
    三生指尖微颤,她最怕陌溪提“战争”二字。有些事情虽已过去,但那些情绪却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成为时不时蹿出来吓她一下的魇魔。
    察觉到妻子的不安,陌溪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无妨,不过只是猜测罢了。”
    三生却难得正色的紧紧盯着他,肃容道:“陌溪,我以前一直想的是,你走我走,你在哪儿我在哪儿,但是,现在我没办法和你一起走了。”她抓住陌溪的手,将他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现在你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我们两人都背着一条命,所以,不管以后这三界如何翻转,你都得回来。”
    掌心隔着衣料触碰到了里面的柔软,陌溪心底暖成一片,他垂了眉目轻声道:“嗯,这是自然。”
    东皇钟奏响的丧痛之声遥遥传开飘荡入天宫之中。
    手中的金凤簪子被瞬间化为齑粉,天宫之巅,天帝冷冷看着飘洒了漫天的粉末,混着司命那团破碎的纯白记忆,随着东皇钟浩荡之声摇摇晃晃飞向远方。
    “很好,很好……”天帝冷笑,“你倒是做得决绝。”
    “来人。”
    鹤仙悄然出现在天帝身后,恭敬跪拜:“帝君。”
    “上古孽龙私逃万天之墟,着十万天兵将其捉拿,司命星君毁天地结界私放孽龙,散去神格,打入……”他声音一顿,又道,“将朕的铠甲拿来。”
    鹤仙怔然:“帝君?”
    “朕亲自去拿她。”
    这个“他”字说得极为含糊,也不知他到底是要去拿“他”还是“她”。
    鹤仙不敢多问,忙领命而去。
    散去的凤簪粉末与司命的记忆早就不知飘去了何方,天帝冷讽道:“我倒要瞧瞧,你到底深情到了如何地步。”他摊开手掌,掌心一个咒印慢慢浮现。
    那是他在司命还是尔笙的时候便给她种下的咒印,司命下界,心智不熟,极为容易被近来蠢蠢欲动的魔族诱惑,若司命入魔,他可以果断动手,杀了司命,以防她的神力落入魔族之手。司命归位之后,他本想在今晚将此印破除,没想到现在竟还能用上……
    天帝阖上眼,脸上神色是悲是怒,已难辨认。
    此时的司命自然不知道上界被她闹得惶然不已。她正舒舒服服的倚着龙角坐着,看着远处千里云海万丈霞光。瞅了千百年,今天倒是司命头一次觉得此景美不甚收。
    “长渊。”司命拍了拍身下的龙头,问道,“以前你也和我看过这样的景色吗?”
    长渊默了默,道:“还未来得及,我们……一直很蹉跎。”
    司命笑着摸了摸龙角:“没关系,大黑龙,咱们来日方长。”
    正说着,长渊一俯身,长长的龙身蹿入下方的云海之中。司命只觉眼前一花,许许多多飘散的金色粉末划过她的眼前,她脑袋微微有些涨痛。她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一张女子巧笑兮兮的脸蓦地浮现,她认识她——尔笙。
    紧接着许许多多的回忆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前来。
    有万天之墟中的寂寞相伴,有红尘中的嬉笑怒骂,有疼痛至极的心伤,到最后耳边回荡的却只有长渊那一句平平淡淡的“我陪着你。”
    这个男子总是嘴笨的说不出讨人喜欢的话,但就这四个字已足以让她感动得泪流满面。
    她趴□子,脸颊轻轻贴着龙头上。任由重回脑海的记忆侵扰整片思绪。
    穿过这片云海,夕阳刺目的洒在下方的万里河山之上,司命与长渊的脸也被印出了一片暖意浓浓的橙黄。长渊载着司命游荡了许久,终是问道:“记忆,如何消失的?”
    长渊化为龙身之后声音变得浑厚了许多,他说话本来就没多少语调感情的起伏,此时听起来便更觉一派冷淡,但司命还是知道,他这话问得小心翼翼,像是怕触碰到什么让她不开心的回忆。司命闷闷道:“约莫是被天帝那厮偷偷拿走的罢。”
    长渊默了默:“我们去抢回来。”
    他说得认真,好似攻上天界与众神为敌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司命红了眼眶,气恼的狠狠拍了拍他的头:“有这么简单么!”
    长渊默默的受了打骂。
    “笨蛋。”司命压住心中的感情,嘟囔道,“应一声啊喂!”
    “嗯。”
    “笨蛋。”
    “嗯。”
    “我说,以后咱们的第一个蛋就叫笨蛋好了。”
    长渊默了默,微微叹息道:“尔笙,这名字缺德。”
    司命久久的没再吭声,长渊突然意识到方才自己唤了哪两个字,一时也沉默下来。司命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大黑龙,你感觉别扭吗?尔笙还是司命,司命还是尔笙……”
    长渊没有回答,只余一阵沉默。
    “有什么关系。”司命兀自埋着脑袋,俯身在他的头上,啪嗒啪嗒的竟落了许多泪,“都是我罢了,我喜欢的只是你,你喜欢的都是我罢了。”
    橙黄的霞光映在黑龙鳞甲之上,泛出奇异的光芒,长渊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终是道:“我知道。”
    司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暴跳而起,狠狠拍打龙角:“那你装出这副深沉的模样是要作甚!卖什么高深!你的萌呢,你怎生不卖萌了!”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唤你,我不知道你更喜欢哪个名字。”
    司命抹了一把鼻涕,擦在龙角上:“笨蛋。”
    长渊老老实实的应:“嗯。”
    他不是个善于花言巧语的人,所以笨得不知道怎么开口呼唤。
    因为在意,所以对关于对方的每一个细节都很在意。
    ☆、第五十八章.大结局(上)
    万天之墟结界恢复得蹊跷,司命有些不安,她与长渊在天地间随意游荡了几日,两人商量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要去无方禁地看一看。万天之墟与无极荒城是连在一起的,若是有什么变故定是两地一起发生。
    再回无方之时,无方山中的先天灵力已弱了许多,想来是与荒城被毁影响了天地元气。无方此时已成了一座空山,无方弟子尽数出山去捉拿逃出荒城之后还欲为恶世间的恶人。荒城中的人不好对付,连长武也亲自动了手。
    司命心中有些愧疚,但看了看身边的长渊,她又觉得不管她做什么孽,只要救出了长渊,别的事她都可以慢慢的去赎回来。
    她抱住长渊的手臂蹭了蹭:“要是哪天你敢负了我,我就……”她本想放一句狠话,但是到最后却只能弱弱的说出一句,“我就不会再理你了。”
    长渊怔了怔,眉眼中浮现出几许笑意:“这确实是最严厉的惩罚了。”
    一路畅通无阻的行至无方禁地,司命却为眼前的景色呆了呆。
    荒城大门赫然立在禁地湖泊干涸的湖底上,巨大的城门破开,荒城之中肆虐的狂风卷着城中黄沙逃一般的奔涌出来。
    而在城门之中,有一个身着天青色衣裳的男子半跪在地上。他的背影看起来向一个孤寂的英雄,挺直的背脊仿佛要支撑住天地。他身上流下的血染红了一大片地,在重重黄沙之中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让司命以为他身上的血似乎已经流尽了。
    司命缓步走上前去,待行至那人面前,她微微一怔,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长渊在她身后刚好将她接住,他看了看跪在那处,气息已绝而双眸未闭的长安,拍了拍司命的头:“不怕。”
    司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漫天的黄沙,她终于知道有哪里不对了,女怨是城主,她的怨气笼罩着荒城无尽无头的白日,而现在怨气却彻底消失了。司命面色白了一白,了悟道:“难怪当初她那么轻易的答应我,原来竟是一心求死。”
    她又回头盯住长安未瞑的双目道:“你为救她以命祭封印……若是她看见了,不管这些年再怎么怨,心底定然也是高兴的。”司命走上前去,手轻轻覆上他的眼,帮他闭上了眼,“若我是女怨,定会原谅你吧,来生你俩若遇见,你再好好珍惜好好对待她就是。”
    司命收回手,看着长安浸了满身的血而仍倔强着不肯倒下的身躯,她恍然记起在尔笙那一世中,她头一次看见长安之时,蓝袍仙人眉目清冷,身姿挺拔如竹。
    这还没有过多久,时间却已绘出了许多人的一生一世。
    她转过身,长渊仍旧淡淡的凝视着她。司命浅笑道:“长渊,咱们欠下了不少的债呢,该怎么办呢?”
    “一起还便是。”
    “嗯,那你说说咱们要先还谁的债,长安和女怨的,被我扔在天界的小兰花的,还是……”
    “司命,我们应该先去讨债,那添弟……”长渊眸光微凝,“该揍。”
    司命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他不来招惹咱们,咱们便不去招惹他罢。”司命话音还未落忽见荒城外的天空层层黑云压下,阵阵鼓声如雷一般敲响,听得人心底发慌。
    司命微微一挑眉,这样的阵势她曾经有幸在陌溪神君身边见过几次,不过每次她都是高高站在那方黑云之上,看着十万天兵天将下界铲除魔孽,涤荡反叛天庭的叛党。司命从未想过有一日她竟也会站在这黑云的下方,接受来自天界的审判。
    长渊手臂一动将司命护在身后,斜斜看了她一眼:“你瞅,他来招惹我们了。”
    听出他淡淡的言语中竟带着些许揶揄的意味,司命撇了撇嘴道:“既然如此,我也没甚办法了,大不了你也去招惹招惹他好了。”
    司命知道天帝和自己一样,自从修成真身之后便一直干的是文活,他肚子那点水比自己实在多不了多少,若要天帝与长渊单打独斗,想也不用想上古神龙定是完胜。但天帝那厮藏了不少秘宝法器,现今又有十万天兵助阵,或许连战神陌溪也在其中,长渊一人,只怕……
    司命思忖着点了点头,道:“长渊,大丈夫不以强凛弱,今日我们暂且放过天帝一马,改日找个时间攻他□。”
    长渊微微眯起了眼:“我们要逃吗?”
    被长渊一语道破,司命也不尴尬,正经的点头道:“嗯,要逃。”说着她拉了拉长渊,长渊却难得不听话的站着不动,神色难辨的看着她,眉目间莫名生出了点黯然,
    “添弟如此……你还护着他吗?”
    “什么?”他声音说得小,司命没听清楚。
    长渊却趁司命呆神的一瞬拔出了一直佩在司命腰间的一鳞剑,他冷声道:“别人便罢了,只有他,我不会放过。”
    司命不知长渊对天帝为何有这么大的怒气,待还要再劝,只觉脑子里面有股钻心的痛,仿似什么利器凿穿了她的头颅,她面色蓦地一白,想忍却实在忍不住一声痛哼。
    长渊一怔,却见司命身影一晃竟捂着头直直往地上倒去。
    长渊大惊,迈步上前,忙接住司命连声问“怎么了”。
    “头……有点晕乎。”
    长渊知道她定有事瞒着自己,现在也没时间逼问,只得凝出神力贴在她的额头上,意图帮她舒缓那股疼痛。却不想他这举动更加深了司命的痛苦,她额上冷汗流得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