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蜂做什么,难道想用来蛰自家主子?那估计梅期的半条命又要没了,“大少,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我没有关你。”
“可是你扣了我的东西。”
梅期走过他身前,在桥的另一侧穿过,离了他一段距离,“我可以付你钱。”
上官馥终于抽了抽嘴角,跟在她身后,“你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也开始变得不可理喻起来?我做香粉都需要这些工具,有钱也买不到你知不知道,就算买得到,能和自己用惯了的比吗?你以为大家都是你,家底丰厚,不干活也可以坐吃山空?我还要养活爹爹和我自己,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做生意了,没钱进账,难道你养我?”
“可以。”她脚步不停,头也不回。上官馥愣了一下,怒道,“你说什么,占我便宜是不是?”
他故意加快了步伐,一手搭上她的肩头,自己的弱点这么容易被抓,居然还敢占他的口头便宜,他抿了抿唇,梅期,你自找的。
桂馥兰香(二)
“你干什么?”一只红袖手挡在了门口,挡住了身前男子的行迹。
“听说大少又卧床不起,我前来看望。”
上官馥微微低头看他,一身水蓝色绸衣,长得眉清目秀,衣服上理得不见一丝褶皱,发丝入簪,也无一缕外露,看上去倒是低眉顺眼得很。
“她只是老毛病又犯了,你也知道,这种时候,见男子对她没好处。”
“那么公子为何守在此处?”
“哦,我就算是负荆请罪好了,所以就在这里照顾她了。”他摆明了不肯让道,伸手一摊,“公子请回。”
程凌没有多说什么,以一贯的温婉姿态朝他点了点头,“那么,就麻烦公子好好照顾大少了,希望,不要照顾得缺胳膊断腿。”
上官馥一笑,“这就难说了,如果她再毛手毛脚的,我可不保证什么时候血溅这逍遥府,到时候,还请公子走远些,别被这些污物给玷了。”
程凌的面色微微僵了一下,又恢复了浅浅的笑意,“上官公子真会说笑,大少怎么可能对人毛手毛脚了?”
“是吗?从没有人说过我会说笑,大家都说我比较会骂人,公子这评价,真是让我如沐春风呐。”他拖长了尾音,程凌转身离开,等他转过廊没了影,他一脚踢开房门,“梅期,人我替你挡了。”
“多谢。”
他站在房内,看她坐起身,又是之前那副气息微弱的样子,摇了摇头,“你就是自找的,我抓你肩膀,又不会至于搞成这个样子,要不是你…”他住了嘴,想到那突如其来让自己傻了眼的一抱,瞪了她一眼。
“你这次用的是什么香粉?”
“桂花呗,自从来了你梅家,我一直用的是桂花香,这样比较安全。”他故意挑了挑眉,“对于你这种家伙,不防着不行。”
她没有答话,“你可不可以,再帮我个忙?”不等他回答,她又道,“过后我把东西还你。”
“真的?”
“真的。”
“不行,我实在信不过你。”他一屁股坐在书桌前,“先说说你要做什么,我再考虑下。”
梅期闭了闭眼,又睁开,刚刚就在嘴边的话打了个转,突然却不想说了。不是不放心他,也不是不觉得他办不来,只不过突然想到,如果真的等他帮完这个忙,还了东西给他,他就该回去了,那么以后就不会再有人在他耳边唠唠叨叨冷嘲热讽,说着那些带刺的话。
“喂,你倒是说啊。”
“替我去把梅平或者梅继叫来。”
上官馥看了她一眼,要不是知道这会碰不得她,真的很想上去试试,这一过敏是不是把脑子都烧了,梅平梅继一直都守在院里,她大叫一声就能叫进来。
说起这两个护卫,每次见到他眼神就怪怪的,好像他会吃了她们那位大少一样,尤其是梅期又被他的桂花香粉给香倒的时候,那眼神,真像是要刺透他,也不想想,这都是她自找的。
“然后你就把东西还我?”
“不是。”她飞快地接口,“我不用你帮忙了。”她掀开被子坐在床上穿鞋,扬声唤了梅平和梅继,也不管上官馥意味深长的眼神,绕开他出了门。
“大少,你要不要再歇会,你刚刚咳得气都喘不上来了。”
“没事了。”梅期在日光下眼睛有一些无力怕光,眯了眯,“蜜蜂抓得怎么样了?”
“死了。”
“什么?”
“之前抓到得,我们关在罐子里,今天打开来,发现全死了。”梅平摸了摸头,身后传来一阵笑声,梅平不悦道,“你笑什么?”
“我笑有些人,把罐子盖得严严实实的,连条缝都不留,这不死,那才怪了。”
她一怔,怒道,“你早干什么不说?”
“你问我了吗?”
上官馥双手抱胸,看着梅期,“和你打个商量怎么样?”
“说。”
“我替你抓足够多的蜜蜂,你把我的东西还我。”
“好啊。”有人轻快地接口,上官馥瞪回去,“我又没问你。”
梅期看了梅平一眼,莫名的,一向无甚表情的眼里带着一丝丝笑意,突然想起之前梅平问她,为什么要把这个红衣辣椒留在府里?“大少,你,是不是有受虐症?”
“什么乱七八糟的,受虐症?”
“就是,喜欢被人骂,被人折腾,你看他自己是调香粉的,身上香粉味这么浓,你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喂,你答不答应?”上官馥的声音把她拉了回来,“不要拉倒。”
“也好。”梅平和梅继两个人抓了这么久,也没抓到多少,想来他也应该抓不到什么,“自己小心点。”
他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走之前不忘道,“其实吧,这些罐子里的要是不死,真用来蛰你的穴道,那估计这会,死的就是你了。”
“你说什么?”梅平愤愤然道。
“那些,都是马蜂,那长螫针一扎,尤其是你这种动不动就要过敏的人。”他咂咂嘴,“真是不知道到时候我再想见大少,是不是只能提酒,上香…”他的声音拉长了音调渐渐远去,梅继叹了口气,梅平又道,“大少。”
“不用说你那个受虐症了,现在和我去作坊。”
“上横枝吗?”
“不,上癯仙。”
***
栖凤木被蛀,四大作坊里受影响最小的,是横枝轩,因为栖凤木价格昂贵,搭楼需要的木料如此之多,一般情况下不太会用。
接下来是琼葩斋,因为做的都是小件的木雕摆设,虽然之前定下的生意完不成也吐出了不少定金,但是毕竟都是小额单子。
而影响最大的,就是暗香阁和癯仙楼了,暗香阁不用说,大件的家具木雕,梅期之前查过逾期毁约的单子,光是屏风就有十数座,癯仙楼的生意倒是没这么多,但是这生意本身麻烦,棺木的事情,耽搁不得,尤其天渐渐变热,只得用其他木料替代栖凤木,可是最麻烦的是,质量和价格都仅次于栖凤木的香楠木最近由于栖凤木出事后大量地用来替代,也开始紧缺。
四大作坊各有一个当家两个账房,账房分开记账,到月底分开交与梅期。而每到月初,她都要派人去大肆采买木料,其中数量最多的便是栖凤木,接下来分别是香楠木,梨纹木。
横枝轩的当家是梅端月,暗香阁最初是梅朔,不过已经脱身许久,现下也一并交给了梅端月,至于癯仙,则是梅逍还在时就交与的一个资深老匠师。一般情况下的生意通常都是由这些当家自己做主,要到了像是整修凤阳城镇阳楼如此之巨的工程,才会必须要上报梅期后才可以决定。当时镇阳楼整修,梅家四大作坊里除了癯仙,其他三个通通关门三个月,前往凤阳城。
梅家木雕,胜就胜在雕工刀法,尤其是栖凤木,纹理不同于其他木料,雕刻起来也不同,四大作坊的各大雕师,除了梅家向来只传嫡女的“惊鸿八刀”,其他刀法使起来也都是个中好手。可惜梅朔这一走,梅端月毕竟手法不熟,好在那些价值连城的木雕也是偶尔才会有人来求买,梅朔以前,大多数时候雕的,也只是普通雕师可以雕出的木雕,只不过速度是那些人的几倍不止。只希望假以时日,梅端月的雕工也可以挑起大局。
癯仙楼地方偏僻,毕竟这么大批量的棺木,不可能安在在闹市里,梅期还没进门,就见到门口又来了一批吵闹的人,梅朔走之前已经解决了一大批,可还有人,明知道现在栖凤木断货,天天上门来吵,非栖凤棺木不取。
她微微偏过头叹了口气,不止这作坊里的木料,附近的木源也是大量受损,这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栖凤木回来,她们,难道是想把栖凤木全部给毁了?“梅大少。”人群里有人眼尖,见到了她,“你倒是给个说法,我家老太爷,尸体都摆了三天,现在这天说热不热,但是在放上个几天,只怕也要开始烂了,你们老这么拖着,算是个什么事?”
门口安抚众人的当家真是有苦说不出,今日香楠木又断货,改用梨纹木这些人是说什么都不肯,哪怕她已经把价格拦腰斩,绝对的亏本生意,还是摆不平。
“就是,就是。”身后一群人跟着起哄,梅期没说什么,梅平和梅继上前挡人,她压低了声音,对那之前闹得最厉害的人悄声道,“她们给了你多少银子,你开价,我照三倍给。”
那人一怔,她又道,“现在就可以进去取。”
“大少你想说什么?”那人突然咧嘴一笑,梅期淡淡道,“答应了用梨纹木。”
她挠挠头,一副为难的样子,“这样可不行,主子对我有恩,我怎么能忘恩负义?”她站直了身子,扬声越发激愤,“我家老太爷辛辛苦苦了一辈子,我现在,居然连个好好的棺木都给不了他,他九泉之下居然都不得安宁,你们,你们居然就想用梨纹木来敷衍。有谁不知道,梨纹木不仅印水,容易腐烂,分量还轻,我,老太爷,孙女不孝啊。”她说着说着几乎仰天欲哭,人群本来就是被她激出来的,这会越发不平,人都死了,居然连个好好的安身之所都得不到。
转角处,两道人影正掩在一块店面的招牌下面,“倒是没想到这个家奴这么忠心尽职,回去该好好赏她。”
身边的男子看了她一眼,双眼一藐,闪过一丝媚态,“你觉得接下去会怎么样?”
“这么闹下去,早晚关门大吉。”
“癯仙倒了,还有三个作坊。”
“那就一个一个搞垮,梅家如今已经人心离散,你再去加把火,早晚烧起来一起毁了去。”
那男子斜了她一眼,“我花了两三年,才骗得了梅家上下的信任,她们都以为我是个千依百顺的乖乖公子,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我就是独独瞒不过她。”
那女子在那男子肩上拍了下,“二弟,我一向知道你是最厉害的,一定行的。”
程凌眯了眯眼,看着梅期,没有回答她,那群人本来正闹着,梅期又不敢动手,正左右为难,一道盖过了那起哄女人的声音高高扬起,伴着哐啷一声响,震得周围一片寂静,“吵什么吵,死人都被吵醒了。”
那些人面色一僵,就见到眼前,一个红衣男子,长发披散,面色苍白,双眼无神,伴着那声哐啷声,扬起一阵白烟,笼罩着他,看不清楚脸,只觉得那声音戾气无比,神情狰狞可怖,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鬼,是鬼,死人下不得棺,这,这是来索命来了。”
霎时间一群人连连冲那当家道,“梨纹木就梨纹木,我要了。”
“我也要了。”
“没错,明日就来取。”
这速度,当真是如闪电般,那男子身侧的白烟还未散尽,人已经跑了大半,那起哄的女子不住哎哎地想要拉住人,却哪里拉得住。
“呸呸。”那男鬼伸手不住挥着自己身前的白烟,“真是倒霉,居然又洒了。”梅期朝他走去,他伸出一指,“喂,你别找死,这是香粉。”
那男鬼,自然就是上官馥。他之前和梅期分开后,就上梅家的花园抓蜜蜂去,这春天的花丛里,蜜蜂其实很多,梅平和梅继之所以抓不着,是因为她们自己害怕,害怕被蛰,所以手下躲闪,畏畏缩缩。这抓蜜蜂,也讲究快很准三个字,一个罐子,一个盖子,看准了一套一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