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箫子殇低眉一叹:“我只不过是个凡人,也没有什么仙丹灵药,他的伤,你自己也明白,失血过多,我能保得他心口的一股真气不散,已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和方法,你又何必……”
祈月寒放开手指,将头轻轻搁到青麟的手边,他闭着眼睛说:“我不管,不管你用任何方法,也不管用任何东西,我要你救他。我要看到以前那个他……”
低沉的嗓音,让箫子殇原本就刺痛的心口又更痛了一把。
“祈公子,有个偏方也许可以一试,只不过……”
闭着眼睛的祈月寒忽地坐起了,一双眼睛里好象有团烈火在燃烧:“试!为何不试,任何方法,任何代价,只要能……让他醒过来……”
箫子殇点了点头,握在衣下的手指紧了紧,他望了望窗外已经漆黑的夜色道:“明日正午,你将他带到我的房间里来,我准备了一些汤药,希望……能够有效……”
惨淡的月光照在祈月寒清瘦的脸颊上,他第一次在这里,露出一种孩童般纯真的笑颜,淡淡的,就像窗外的月光……
月圆,雾浓,圆月在浓雾之中,月色凄凉朦胧,变得令人的心都碎了……
正午,明媚的金色阳光将祈月寒俊美的脸映衬得更加好看,如果他怀里的人睁开眼睛的话,估计又要看得痴了。只是……那银色的眸子,何时才能再次睁开呢?
青麟单薄的身子上裹着一件雪白的外衣,一头漆黑如缎的长发就那样随意的披在上面。雪白的肤色,雪白的唇角,脸上的黑纹却是格外的深黑。
这一黑一白,刺痛了祈月寒的眼睛,但是更让他心口绞痛的,却是那露在衣裳外面,缠着白纱的右手。
定了定神,祈月寒搂紧怀中的人,一步步踏进箫子殇的房间。
青麟,你若永远这样,你要我怎么办才好?
要我这颗已经被你占据得满满的心……又如何是好……
门内,弥漫散乱着红色的雾气,箫子殇听到声音,从里间嚷声道:“将他抱到这里来。”
绕过一个巨大的屏风,祈月寒看到一个方正的水池,只是池里的水泛起的却是鲜红的颜色。箫子殇正将一大瓶液体倒进水池中,瞬间,血色褪去,留下一池乳白的水波。
箫子殇抬眼,眼底有一抹青黑,他指着池水道:“这个是天南山颠的白蔹和万福洞内的血蚕所配制的汤药,我……没有十全的把握,你……”
祈月寒看着白色的池水,淡淡道:“只是在这里泡一下就可以了吗?”
箫子殇见他反映,劝阻的话收了回去,摇了摇头继续道:“这只是第一步而已,后续的还有很多。不过也得看他的身体能否支撑的住。”说完伸手去接青麟的身子,却被祈月寒一扭身躲过。
水花一溅,箫子殇默然的摇了摇头。
自从祈月寒清醒之后,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不吃不睡的守在青麟的枕边,任双夫人和慕凝千桃怎么劝慰,他都淡然摇头,说,我要等青麟醒来。
没人能够劝得了他,除了那个沉睡中的人……
祈月寒抱着青麟的身子跃进水池中,虽然深及腰的水让祈月寒抿紧了嘴角,但是手上却是丝毫没有动摇。
箫子殇望着青麟的脸色,对祈月寒道:“让他整个人都浸没到药水中去。”
祈月寒闻言,将青麟的身子扶托住,慢慢的放到池水中去。
乳白色的水,渐渐粘湿了青麟的衣裳和长发,他整个人飘摇在池水里,仿如断了魂魄的人偶,白色惨惨的……
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也因为太过突然,让站在池边的箫子殇和站在水中的祈月寒措手不及,也目瞪口呆。
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两件,头一件就是。
青麟脸上那黑色的诡异的黑纹在沾染到满池的水之后,忽然间变成了血红色,将青麟整个惨白的脸忽然泛出血红的光芒来。
但这只有一瞬间,瞬间之后,血色褪去,黑色也在那白皙的肌肤上慢慢的,消失了。
不知道是隐入了肌肤之下,还是被那药水给洗化了。出现在人前的,赫然是一张晶莹无暇,美到让人窒息的相貌。
箫子殇惊声一呼,看着青麟那美丽到不似凡人的相貌,刚想说什么,忽地祈月寒刺耳的声音犹地响了起来。
“箫子殇!你这药水里到底有什么鬼?”祈月寒忽地紧紧抓住青麟的身子,脸上全是惊诧的神情,他看着满池乳白的药水中渐渐冒起一丝丝黑的颜色。
而那些黑色的来源,却是在青麟那粘满了药水,飘散在池中的黑色长发。
祈月寒惊异的伸手挑起池中的一缕黑发,然后他就清晰的看见,那被他握在手心之中,长长的头发,正在迅速的褪去黑的色泽,露出雪白的颜色来。
就在祈月寒和箫子殇被眼前发生的一件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青麟那头漆黑的长发,已经完全褪去了黑亮的颜色,只留有整片的银亮,在被染得漆黑的池水中,招摇的摇曳着。
“苍天啊……将所有的惩罚都降到我一个人的头上吧……求求你……不要再这么折磨他了……”
祈月寒颤抖着弯下腰,将青麟单薄的身子紧紧的搂在怀里,无数的泪珠纷纷落下,滴进漆黑的池水中,转瞬即逝……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箫子殇被眼前发生的事情唬得倒退好几步。忽然他急步上前,一把拉住青麟的手腕。
“滚……你给我滚……”祈月寒忽然发疯似的一掌打向箫子殇的胸口:“都是因为你……为什么……为什么……”
箫子殇没有躲开,胸口硬收他一掌,身子微微一震,他咬着嘴角,手上依旧没有放开。他眉头皱紧,又伸手进水中,粘了黑色池水放在鼻间细细闻着。
良久,箫子殇长叹一口,看着搂着青麟,全身不住颤抖的祈月寒慢慢开口道:“他……没事……你不要这样……”
祈月寒微微抬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箫子殇并不理会,解释道:“他体内有三股真气,两寒一热。因为那些真气的相辅相融,才能让青麟一直掉着一口气不死。如今我用这药汤之法,也是为了更好的让那些真气运转起来,好让青麟的心脉渐渐强稳起来……今天这事,并不在我的预料之中,我……”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青麟那在瞬间褪去颜色的长发,幽幽一叹道:“青麟的头发,并不是因为我的关系才……变成这样的。”
祈月寒咬着牙齿恨恨道:“不是你?那是谁?”
箫子殇被他看得后退一步:“你和青麟一直都很接近,难道你从来没有注意到过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一股墨香的味道吗?”
说到这里,祈月寒忽地转过头,看着仿佛睡着一般的青麟,手指缓缓拂过他唇边已然褪成银色的长发。
箫子殇顿了顿接着道:“我以前也发现过,只不过当时乃是匆匆而过,并没有过多的去想。如今看着他……我才想起来,那是什么。”
“是什么?”祈月寒飘忽的语气冷的好象冬日的寒风。
“万墨香露,青麟一定是用过这个来遮掩他原本的发色,所以他的周身才会发散出似有似无的香味。”箫子殇将手伸进漆黑的水里,慢慢搅动着:“无论你相不相信,青麟的头发,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他只不过是用了药水,将头发又给染黑了回去……”
“不可能……这不可能……”祈月寒贴着青麟冰凉的面颊低声喃喃道。
箫子殇看着青麟的秀美无双的脸,又是一叹:“依我的推测,他的头发,和他的眼睛,应该是在同一时间变成这个样子的。而他体内的那些古怪的真气,想必也是在那个时候由外力而注如到他的身体里的。不论你相信不相信,我只最后告诉你一句,青麟的头发,已经变不回去了……”
一直沉默无声至今的祈月寒,就好象突然被解去镣铐的猛兽,他站在漆黑的池水里,仰头尖啸,全身的真气毫无保留的被他发散了出来,他披散着头发,湿透的衣裳也在内力的冲击下,猎猎作响,内力冲破了屋顶,冲裂了墙壁,将满池的水全部击到空中,在他身边洒了一片……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忽地声音低了下去,却看见祈月寒的背后银芒一闪,他慢慢的向前倒了下去。
箫子殇立刻冲了过去,一手扶住一人,看着祈月寒犹带泪痕的脸,眉头更紧:“不要怪我,再这么放任着自己的真气,你将会力竭而死……”他又转头,看着青麟那犹在沉睡的脸,摇了摇头,道:“祸害啊……真是祸害……若你哪天清醒了过来……这个世间,又将会为了你而乱成什么样?”
箫子殇抬身跃出已经破碎不堪的屋子,身型轻盈的宛若二月的燕子。
将祈月寒和青麟并肩放在床上,箫子殇看了看青麟那露在外面缠着白纱的右手,望着祈月寒消瘦的侧面,幽幽叹息着,道:“还有件事,我本也不该瞒着你的,担心你会受不了打击。”他一边说着,一边朝门外走去,床上的祈月寒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下。
“青麟的右手,即使完全愈合,以后也再也不能握剑了……”
一声叹息飘过,风里凉凉的。
祈月寒低下头,滚烫的泪珠,滴在青麟冰凉的面颊上,双唇相贴,一个冰冷却惆怅的吻。
“麟……我的心口好痛……求你……救救我……”
小院里一席软榻,榻上安静的躺着一人,从树叶间射下的万缕金丝,帖服在那细长柔软的银色长发上。熟睡中的人,长长的睫毛弯弯的翘着,零星的光子纷纷散在上面,一根根像蝴蝶的羽翅,在眼下印出淡淡的青影。
原先惨白的脸色,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也透出一丝明丽。微微勾起的嘴角,在空气中化出似有若无淡淡的花香,轻盈的模样,好象随时都可能醒过来一样。
远远望去,就好象是哪家最俊俏的小公子,在慵懒的午后,伴着鸟语花香,枕着云卷云舒,在安详的沉睡着。
双夫人和小桃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只有那在软被中隐隐露出,裹着白纱的右手才昭示着,他是一个病人;只有他身旁那一抹清瘦的青色身影和那担忧的眼神,才显示出,他是一个病的很严重的病人。
望着那几日前还漆黑的长发,双夫人倒吸一口凉气。小桃则是望着榻上那熟悉却又陌生的相貌,久久不语。
青色的身影动了动,漆黑的眸子望过来,淡淡勾起嘴角:“师父。”
一声轻呼,让双夫人犹如断肠,伸手将祈月寒清瘦的身子缓缓搂进怀里:“傻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要作践自己的身子啊。你若出了什么事,我们……谁来照顾他呢?”
祈月寒在双夫人怀里点了点头:“月寒记住了。”
在一旁久久不语的小桃忽地一声哭了出来,她一边掉眼泪一边跑到院子正中大声嚷道:“姓箫的胆小鬼,你给我出来!你把我青麟表哥怎么样了?你把他的头发怎么样了?你把他的脸怎么样了?滚出来……滚出来……”
“哎呀,我又不是聋子,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箫子殇一打帘子,从后面一间小屋里走了出来,看到双夫人,微微楞了一下,转眼看到正对他怒目而视的小桃,又楞了一楞。
小桃一见到正主,脚下一跃,扑过去抓了他的领口就嚷道:“你算什么神医?我看是庸医还差不多!我青麟表哥在你这里呆了不过三四天,你就……你怎么就把他弄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我表哥来……”
箫子殇估计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刁蛮的女子,身型一楞,就被小桃抓了个正着。望着小桃气得红彤彤的小脸,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小桃见他不吭声,骂得就更厉害了,最后更是拳打脚踢,就差拔刀子杀人。
箫子殇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小桃的手腕,道:“你抓我那么紧,要我怎么说啊。放开,放开,男女授受不清,你别拉我……”
“不放,我就不放。”小桃哭红着眼睛,恨恨的瞪着箫子殇:“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解释清楚,我……我就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哎呀,你这小女子,怎么这么凶?你这么拉着我,我喘不过气来,你叫我怎么解释啊?”箫子殇抿紧嘴角望着小桃。
小桃柳眉一挑,正要发火,忽地双夫人唤了一声,让她住手,不得对箫庄主这般无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