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的老板就像嫁女儿一样为他办了一个盛大豪华的离职仪式。能做到每一任老板都喜欢他,是唐峻最鲜明的个人特色。
    男人没有说话。
    半晌,才缓缓动了动唇:“大概是,为了虚荣吧……”
    “虚荣?”陈诺眨眼:眼前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虚荣的人……
    “啊,”唐峻转头,淡淡地解释道:“你知道,我们这种工作的人,选择公司的标准和并购其实是一样的一旦成功的话,无非是两个测试标准。”
    陈诺顺口地接下去:“第一,进入成本测试;第二,相得益彰测试?”
    唐峻莞尔。
    和行家讲话就是让人心旷神怡。很多事情都不必说出口彼此就能心领神会。
    “对我而言,最好的公司不是那些所谓的一流公司,而是看似不具吸引力、经过努力后可以极具影响力的公司,当年的华士顿,就是这样的公司。所谓的相得益彰,就是如此。”
    陈诺感动,泪花花地看着他。
    唐峻慢条斯理地继续说完下面的话:“……你知道,经过这样相得益彰的测试,职业经理人的身价将会直线翻倍,到时候炒老板鱿鱼就方便了。”
    陈诺怒目,捶了他一拳。
    唐峻哈哈大笑。
    陈诺看得有点呆。
    唐峻不常笑,虽然他的嘴角时常挂着笑意,但陈诺明白,这只是一个身为文科生出身的男人擅长的一种隐藏姿态而已。他温和,与人谈话时总是坦诚无疑;他热情,每次公司集会上他总会抵不住众人的进攻,跳他最擅长的恰恰,他是擅长凝结团队的人;而,他也犀利,该出手的时候绝不手软。
    “峻,继续留下来帮我吧,”陈诺看着他,眼里有信任与恳请:“三年来,我没有亏待过你,你明白的。”
    “我知道,”唐峻转身,眼里一片纯净:“你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老板。”
    陈诺握紧了手里的酒杯。
    “我不想听你的‘但是’。”
    你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老板,但是,我却不能留下来。
    陈诺的笑容有点松:“这种话,你不要说,有欺骗感情之嫌。我知道已经有很多公司对你伸出了手,我舍不得你。于公,于私,我都舍不得你。”
    唐峻顿了顿。
    微微侧身,把手里的酒杯和陈诺手里的酒杯碰了碰,唇边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角软下来,流露一丝从不轻易坦诚的情感。
    夜风微凉,吹皱心底一池湖水。
    陈诺耸肩,看了眼唐峻手里的酒杯,把话题转向轻松的方向。
    “认识你这么久,一直很感叹,你这么会喝酒,从来没见过你喝醉。”
    “喝多了,酒量自然就好了,不是什么神奇的事。”
    陈诺感叹:“你做了多久的职业经理人,才能练出这样的酒量。”
    唐峻忽然抬头,眼底晶亮,笑得有点神秘:“陈诺,告诉你一个秘密。”
    陈诺连耳朵都竖起来了:“什么?”
    “我会喝酒,只用了一个月。”
    “不是吧?”
    唐峻笑笑:“那个时候天天喝,喝到不知道日升日落,不知道东南西北,喝到自己以为自己会就这么醉死,忽然有一天清醒的时候,酒量已经练出来了。所谓重生,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吧。”
    唐峻从不讲这样的话,从不讲这样的事,唐峻是冷静的,是温和的,是和酒精不为同盟的人。于是陈诺一时也忍不住插上想象的翅膀八卦了:“……那个记者说的话,该不会是真的吧?”
    “什么?”
    陈诺大着胆子猜测:“你会喝酒,会当职业经理人,该不会真的是为了女人……?”
    夜风过,风从敞开的衣领口灌进去,冰冷的身体,连带冰冷了心。
    唐峻忽然笑起来:“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陈诺摇头。
    “那就对了,”男人低首,眉目清冷,薄唇贴近水晶酒杯,低头浅饮一口:“我也无法想象我会是那样的人。”
    酒会结束的时候,陈诺老板已经醉得面若桃花朵朵开了。大家都挺理解他,毕竟一个人一夜之间按市价计算忽然跻身全球富豪前列,是个正常人都会有点晕,这种感觉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被天上的大饼砸到的感觉了。
    只有陈诺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开心。
    唐峻扶他进酒店套房的时候,陈诺拉住他的手,眼底一汪清水:“……知不知道我最开心的是什么?”
    唐峻配合着摇头。对着一个喝醉酒的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他的意。
    “是为自己的眼光开心,”陈诺搂住唐峻的肩,这是一个标准的兄弟间姿势,亲密无间:“唐峻,我没有选错你。”
    用人唯才。
    这是所有管理者最值得骄傲的事。
    唐峻眼里平静无波。
    陈诺撇撇嘴:“你都不感动……”
    唐峻扶住他:“我有感动的。”
    只不过,时间走得太快,已经带走了他的全部落英缤纷,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无法摆脱冷静的人了。
    这是他这九年来最大的成就,也是他整个人生最大的悲哀。
    唐峻走出酒店,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黑色奔驰,唐峻的好友兼私人助理韩离正靠在车门边等他。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唐峻走过去,拍了拍好友的肩:“以后这么晚就不用等我了,先回去休息好了,身体要紧,陈诺那小子发起酒疯来搞不好我一晚上都走不来。”
    韩离扶住车门笑得眼角弯弯的:“没事,涨我工资就行。”
    唐峻坐进副驾驶的位子,叹气:“我发你的工资还不够啊?已经赶超我了。”
    “哪有,”韩离发动引擎:“都知道陈诺为了留住你又开出了天价……陈老板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唐峻但笑不语。
    韩离好奇:“你会离开吗?或者说,他留得住你吗?”
    唐峻不肯定不否定,就像一个合格的商务人士:“再议吧。”
    车里沉默了会儿,韩离把车开过酒店转角。
    忽然,一个身影落入唐骏眼里。
    酒店门口的路灯下,一个纤瘦的人影正站在灯下。
    纽约冬季的冷风吹得那个人影瑟瑟发抖,她只是安静地靠在光线稍暗的侧门口,不说话,也没有笑容,偶尔冷得不行的时候跺一跺脚,朝手心呵一口气,白色的雾气从他唇边升起,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她垂下眼帘的刹那,整个世界都仿佛为之沉睡。
    如此熟悉。
    轻易唤醒心底沉睡的记忆。
    “停车!”
    唐峻的声音忽然响起,一反平时的冷静,在夜色中分外凄厉。
    车子急刹车停止。
    韩离看了看身边的人,又看了看车外。当韩离看清了路灯下的人是谁时,忍不住微张了嘴,万分惊讶。
    是她……
    她,怎么可能有勇气再出现在唐峻面前?!
    看了看唐峻线条僵硬的侧脸,韩离平静地问:“要下车吗?”
    唐峻回神了,忽然咬紧了下唇,直到泛起血痕。
    “开车。”
    韩离不确定地问:“不下车?”
    唐峻转头,视线落入前方漫漫前路,又恢复了冷静。
    “没有必要。”
    黑夜里,车子平稳地滑了出去。
    车内沉默无比。
    韩离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身边男人的面容,紧锁的眉峰,紧闭的双唇。
    于是终于还是忍不住叹气。
    “真的和她没有关系吗?……从曾经的大学老师,到现在的职业经理人,”韩离微微侧头,轻声:“……唐峻,你是为了谁?”
    唐峻不说话。
    “ionship?”韩离笑:“对媒体你可以这么说谎,对我呢,还是算了吧。”
    第 3 章
    凌晨两点,陆相宜回到酒店公寓。没有开灯,她无意识地陷落在宽大的沙发里,眉峰紧锁,心底的痛楚像是一层层地要溢出来一样。
    终究……还是没有见到他。
    其实是见到的,远远的,他站在离她好远的地方,举手投足,皆成风情。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她熟悉的他,变了身份,变了性格,变了一切她熟悉的过往。
    她还记得和他一起在大学的日子,从相识到相爱,宿命是她和他逃不开的全部理由。那个时候他是文学系的高材生,秋天的时候常常穿着白色的毛衣,柔软的触感,阳光洒在上面,留下青草般干净的味道。连他的声音都是软软的,说着一口地道的□,她那口蹩脚的中式英文基本是由他一手教成正宗的美国音的。
    那个时候他身上有浓厚的文学系学生气息,琴棋书画,他都玩得很顺手。他从不动怒,他是个理智的人,有时候她惹他不开心了他也不会发脾气,只会用深沉的目光牢牢锁住她,直到她瑟缩他才会轻道一句:下次不要这样了……
    语气里满满的不是责怪,而是请求。爱情让他低到尘埃。
    时间流转,物是人非。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一星半点文学系学生的影子,曾经的过往于他而言只是增加了媒体的兴趣以及公众的吸引力而已。他出落成了一个隐藏姿态的商务人士,不再穿白色毛衣,换上了高级订制的修身西服。敛去了曾经的温柔,眼里渐渐平静无波,偶尔不经意透出的锋芒犹如利剑,直刺得人芒刺在背,凛冽异常。
    一个人的路途上渐行渐远的寂寥,换来多少雨打芭蕉的冷风寒意
    唐峻,唐峻。
    每当她念起这个名字,眉尖心上,全是蹙起的伤痕。
    人心愁似海,西风亦难吹平
    “相宜?”
    客厅的灯忽然被打开,陆相宜抬起头,只见大伯陆远行正从卧室走出来。
    “伯伯。”
    相宜站起来。
    陆远行看见她回来了,也不多谈废话,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见到唐峻了没有?谈得怎么样?”
    相宜的手不自然地绞着,声音低下去:“没、没有见到……”
    陆远行的眼神一下子冷下去。
    “已经五天了,”陆远行沉声道:“这五天里,你都做了些什么。”
    “伯伯,”相宜抬头,眼里有挣扎:“我,我开不了口……我没有资格去求他的。”
    已经碎成一地的幸福,怎么能成为她和他谈判的筹码。
    她甚至不敢在他面前出现。
    每次远远地看见他,她就已觉足够。现在的他已经离她很遥远,而这遥远的距离是她一手造成的。从前,他的眼神很柔软,而现在,锋利如冰,像是宣告一种结果,让她看清他曾经被她伤成怎样的体无完肤。她根本没有勇气站在他面前,何况是开口求他。
    陆远行深沉的眼神直直地扫视了她一会儿。
    然后,慢条斯理地开了口:“那么,你就打算这样看着你爸爸的公司——曾经如此辉煌的lu,一步步走向毁灭?”
    相宜咬紧了下唇。
    陆远行继续沉声说道:“你爸爸已经昏迷在医院,医生说得很明确,也许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这是事实。然后呢,作为女儿的你,难道要看着陆家随之一起垮掉吗?”
    相宜说不出话。
    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初经历那样的生死痛苦之后,却又在九年后的今天重新转回了纠结的原点。
    半晌,她就像岸边脱离了水面的鱼,气息微弱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真的……非他不可吗?”
    “非他不可,”陆远行面无表情地斩断了她最后一丝希望:“以lu现在的处境,除非唐峻这样的顶级职业经理人接手不可。”<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