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景的剑,一剑格开乐王的剑,剑锋直指他的眉心:
    “身为护国将军的子嗣,竟两次为一女子不知妄为 !”
    乐王并未再出剑,仅是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望着地上的玄景,林愔伸手扶住玄景的身子,才发现,他的手臂冰冷冰冷,全然如没有生命的躯体一般。
    “王爷……”林愔轻唤出这么一句,再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乐,你在等什么?你答应我要做到的事呢?还不杀了他!”林蓁陡然启唇间,突然,觉到后面有簌簌的寒风袭来,她来不及回身,旦见乐王速疾地收剑,将剑直掷她的身后。
    “噗”地一声,剑没入柔软物体中的声音在林蓁耳后传来,未待她转眸,乐王已紧拥住她的身子,只这么一拥,不容她抗拒地,将她的身子一转 ,又是一声“噗”,接着,是清晰地,血喷溅而出的声音。
    那些血,没有喷溅在她的脸上,仅是随着碧青剑锋的拔出,溅于另一人的身上,而那人,虽持着剑,想要再往往前刺时,已然无力地倒于地上。
    这一切的发生,只在一瞬间,这一瞬,却终是定格在心里,成为某些人的永恒。
    来不及去看,是谁从她的背后偷袭。
    因为,乐王的身子,重重地压了下来,就在她快撑不住他时,他蓦地松开抱住她的手,向一旁倒去,他不要压痛她,不要。
    “阿景……对不起  …”乐王匍倒在地,声音却向着玄景。
    “其实,你不用那么急,今晚过后,我就会将冥皇位置传给你。”
    “我……不会  …要……答应我…善待  …蓁……”乐王说出这一句话,只把目光凝向林蓁,“蓁……我……做不……到……他…是我兄弟……”
    林蓁站在那怔怔地望着乐王,她突然开始笑,笑得眼泪纷纷的坠落:
    “兄弟?你冒名顶替他,占有我的时候,可曾想过兄弟?果真是卑微的血统,连答应我的事,都不能做到!竟然还要他善待我!哈哈——  ”她仰起脸 ,笑得没有办法止住。
    “林蓁,你要的,不就是权势吗?只要有权势,无论哪个男子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所谓高贵的血统,对于你来说,仅是为你这些卑鄙的行径徒添冠冕堂皇的借口。你一错再错,到头来,每一个爱过你的人,都会离你而去。并不是他们爱你不够深,只是,你根本不值得任何人付出爱,所有的爱,到你的手里,不过是化做权势倾讹的利器 !”
    绯颜手中的剑陡然松落,怆然启唇。
    这番话,她没有说得有多激越, 望向林蓁的目光,惟剩下怜悯。
    “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这些话!你知道,这么多年我熬得多么辛苦吗?难道,男人的爱,真能天长地久?不会!惟有权势,在男人的爱离去后,才不会背叛自己!我熬得那么辛苦,好不容易,就能得到所要的一切,却被你,你这个看似愚蠢的丫头所破坏,你总爱装成那么天真纯洁的样子,把一个个男子骗得团团转!其实你比我更贪婪,你要的,是他们用命来爱你,这样,才能体现你胜过我不是么?我知道,你嫉妒我,因为最早,你不过是我的替身!”
    林蓁止住笑,收住泪,喊出这些话,躬下身子,拾起地上的剑,就往绯颜刺去:
    “既然,双生妖孽,只能存活一个,不如就由我来成全你罢! ”
    “蓁!”乐王的声音在她耳边喊起却阻不了她向前刺去的剑。
    剑没入胸,没有遇到一点的阻力,柔软,有温润的血溅出。
    果然,是一柄好剑!
    果然,是绝情的剑!
    “景!”绯颜痛楚的声音响起, 随着林蓁木然收到,玄景伏倒在绯颜的怀里,绯颜的身子,随着他的倒下再是拉不住,仅能随着他,一并地匍倒在地。
    握剑的手,与此同时,被另一柄剑划过,剑起,手断,反手一掌劈出林蓁就如秋天的黄叶一样,被直跌于殿门的门槛处。
    槛咯着她的腰,有些疼痛但, 一个让人听起来,更为疼痛的声音旋即响起:
    “冥皇……”
    这一声,十分微弱,所有的人都忽略掉的另一名女子,艰难地终于爬到玄景的跟前,她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路,这条血路,蜿蜒着,映着血色的手掌,云纱,终于爬到她想爬到的地方。
    可,却是另一种决别。
    不过,也好,黄泉路上,终由她相伴着玄景,就她一人。
    刚刚刺杀林蓁,她没有任何的手软,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曾经因着媚药强占他的男子,会为了护林蓁,将剑径直投刺进她的身上,剑进入胸腔的感觉,很奇妙,有着一种清凉,让她素日来闷烦的心,可以因着清凉而冷静。
    如果早些平静,她心里是否就会没有那么多计较呢?
    就不会利用彼时墨瞳的出宫,故意在宫门口顶撞宸妃,以引得宸妃发现未央宫的主子,并不在宫内,虽然,她也受了最重的责罚。但,毕竟,她第一个步骤是达成了。
    当然,她的目的并不仅仅再于此。
    在那一日,她发现墨瞳所用的蕊粉内含有黄彤后,她就在墨瞳饮用的水里下了寒毒,这种寒毒,靠着黄彤,会暂时遮盖其毒性,但,倘若,宸妃伤了墨瞳冥皇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当他察觉,绯颜中了黄彤以后 ,必会用绿晶膏来替她疗伤,而绿晶膏中的绯柋会诱发这种寒毒。
    这样,墨瞳定误会是冥皇在她身上下毒,并彻底与他反目吧。
    她并非心狠的女子,但,她必须要这么做。
    源于,她看到,在墨瞳凤台选婿后的前晚,冥皇从殿内出来时,眉心一直是蹙紧的,久久不肯松去。
    她知道,他喜欢上了墨瞳。
    如果,墨瞳最后选择冥皇那么,她没有任何理由说不。
    可,既然,最后墨瞳选了玄忆她就不该再让冥皇牵挂,这样下去,冥皇仅会越来越心不由己,越来越忘记自己的大业。
    冥皇其实一直是那么孤独的一个人。
    她不希望,任何女子用爱的名义,让他受伤,她只想,看他没有任何感情烦恼地一步一步走下去。
    那种寒毒,其实并不难解宫中的太医若查到,就能解。
    因为,她不会真的去害任何人除了,林蓁之外,她对墨瞳,一直是称不上恨的。
    所有对墨瞳做的一切,除了这一次  其余,都是遵着主上的吩咐,如此而已。
    她,是如林蓁口中,卑微地爱着一个男子,那个,从她成为暗人开始,就喜欢的男子。
    现在,她快死了吧。
    但,死,也要死在他的身边。
    她慢慢地,用尽最后的力气,朝他爬去,他的身边,虽然还是那个,他最爱的女子。
    不过,用不了多久,那个女子的位置就将被她所替代。
    活着,她争不过任何人。
    陪他一起死,这样,总没有人会与她争了吧。
    近了,近了,她的手,轻轻地向前伸出,紧紧地,握住他袍子的一角,那里,绣着一只蝙蝠,这,是冥国的标志,也是暗号。
    就这么握着,她,闭上眼睛,唇边,浮出最美的笑靥。
    玄景看着云纱垂下脸,静静地趴在那,再也不动,她身上的血,拖了很长的一段路,这些血触目惊心地落在他的眼底,他的心,终于,为这名一直跟随他的暗人,颤了一下,不过只是一颤,他明白,他的路也快到尽头了。
    在到尽头之前,他还有事要去做。
    那些乐王的亲兵,都躬立在殿外很远的地方,没有乐王的命令,他们是不能进殿的。
    而,这些亲兵,最早,都是李将军的亲兵。服从是他们的天性,所以哪怕看到乐王倒下,没有乐王的命令,他们能做的,只是站在那。
    此时,宫外忽然响起潮水般的呐喊声,号角的声音响彻霜天,殿上的琉璃似乎都被这清冽的声音震动,然后是更沉闷更逼远的声音——好象是用巨木撞击着冥冰门。
    自乐王的亲兵占下整座冥宫后早将四门紧紧闭阖,只待宫变成功,方会打开,如今,这些声响,似乎,只诏告着一个事实。
    天,又要变了。
    乐王,在听到这些声响,他苍白的脸上浮出一种无奈的笑容,果然,从小到大,他比玄景纵早钻研兵法,终究还是败在了他的手上。
    不用去想,他知道,东安候一定中了白羽军的伏击。
    玄景用兵的帷幄,是他的计谋,所不能媲及的。
    林蓁倚靠着殿槛,断去的右手腕,仍涌着鲜血。
    乐王的目光,移到她的脸上,她并没有立刻站起来,仿佛,失去所有力气地匍靠在那。
    青丝覆散下,她的脸,他瞧不真切。
    他多想,再多瞧她一眼啊。
    繁逝宫一别,纵然,知道,她不屑他,她算计他,他依旧爱她爱到无以复加——
    只是彼时的他,必须再次赴镜平,去处理一些战后的事宜,待他再回镐京,仍未见玄忆把她接出来,却见到玄忆的身边,另有了一位貌似她的嫔妃,于是,他再按搽不住,终是走上了谋逆的路。
    这是他第一次,为了她谋逆,因为,他不想她受一点委屈,哪怕,这些委屈,是来自于他必须效忠的帝王所赐予的。
    走出了那一步,注定,他没有办法回头。
    当他被冥霄拉拢,加入北郡的颠覆大计时,才发现,玄景,竟与他果真如兄弟般殊途同归。
    玄景,,他的兄弟情,他是知道的也正是玄景的成全,他才那么不光彩地占有了她。
    这一步,不管是错,是对,他都不会有悔。
    包括今天,也一样。
    为了她,他要谋逆背叛玄景。
    但,为了兄弟情,他只有用死  才是解脱。
    因为,他知道,即便,他成为真正的冥皇,她的心,也不会属于他。
    这一生,已然走到尽头,来世哪怕带着最后的记忆,他也会找到她。
    他的来生,就从再次爱上她开始。
    他努力地睁着眼,想将,她最后的样子,铭刻在心底,却,终是,再看不到
    她的脸,一直,低垂着。
    绯颜的脸,也低垂着,她抱着玄景,眸底,有雾气,可,玄景,却对着她依旧扬起好看的唇角,道:
    “蠢女人,我还没死,哭什么!”
    绯颜的手,无措地去捂他胸前的上口,但,第二个伤口是那么地深,她怎么捂都只捂到一手的血:
    “睛纱,快去传太医”
    她唤一旁的晴纱,晴纱的手中的剑犹带着血,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反映过来时,只来得及,砍去林蓁握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