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饱了,精神上的饥饿也是需要精神粮食来填满的。
    所以珍珠城人人都知道,续香楼的二掌柜恋喜向来爱看俊美的少年郎,愈俊、愈年轻的,愈是能获得她姑娘的青睐。
    她不介意外人拿什么眼光看她,反正在珍珠城里,她的评价也从没有好过。
    哪儿有美少年,她就往哪儿钻,只是,愈是极品,愈是难得能见到。
    不过,最近她这个烦恼似乎被老天爷听见了,几个月前,珍珠城开了一间名叫“绘笙楼”的画馆。
    开画馆当然不稀奇。引起她注意的是,绘笙楼每月都出刊一本以男子画像为主的《男绘》。
    画者是一名姑娘,画艺精湛,一挥毫便能将人物栩栩如生的描绘在纸上,更擅长以各色颜料画龙点睛,所绘的人物彷佛随时会从画中疟出来。
    当恋喜听到《男绘》发行,便想也下想的跑第一,买了第一本。
    这一买回去,她就成了忠实阅览者,从此《男绘》便是她的精神粮食。即使没有“实际”的粮食可以满足她的渴望,但是《男绘》的出现让她能够望梅止渴,也算是成全了她的愿望。
    后来,一个月一本的《男绘》出刊前数日,个头娇小却健步如飞的恋喜总是一早就摩拳擦掌,前去绘笙楼。
    终于等到《男绘》的初稿了!她可是等了一个月呢!
    一来到绘笙楼,她就像来到自家灶房,与掌柜打过招呼,便直奔后方的一座偏院。
    偏院里种满了绿竹,清风一吹,竹叶沙沙作响,除此之外幽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绘影,”她奔跑着来到一幢竹屋外,扬起如银钤般的嗓子呼唤这儿的主人。“我来了!”
    呼唤声一落,不到片刻,一名身材纤细的姑娘款款走来,手上拿着一本书册。
    “你难道就不能稍微忍忍,等到《男绘》开卖吗?”公孙绘影有着细致的五官,对她皱了皱俏鼻道。
    “有什么差别?”恋喜咧开粉唇,笑起来圆眸眯成弯月一般,然而目光却直盯公孙绘影手上的画本。“咱们不是说好,我可以先睹为快吗?”
    再说,每一本《男绘》的原稿她都出重金买下,迟早都是她的,所以一定要比别人抢先观赏啊!
    哎呀!光是看到那封面上的画像,她就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
    这公孙绘影可真有两把刷子,不但擅长在纸上作画,还以皮革做成封面,在上头挥洒色彩。
    “瞧你这样子,可真急。”公孙绘影也不再吊她胃口,将那本画册交到她的手上。
    “我瞧瞧。”恋喜十分宝贝的翻开那完美又整齐的原稿,双眼瞬间发亮。
    “这个月又是以哪个美少年作为范本呢?”
    她可期待了!
    公孙绘影不但能够绘出栩栩如生的画像,更真实的呈现出那人的面貌,所以,每个月的主角长相虽然不同,但都是确实有此人存在,可谓娱乐性够,真实性又十足。
    公孙绘影领着她走进竹屋,满室的竹香也随之袭来。
    她为自己和恋喜倒茶,慢条斯理的回答恋喜的问话。
    “凤旭日。”
    “咦?”恋喜坐在竹椅上,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手上的画册。“凤旭日?”哪家的公子啊?
    她看得仔细,发现此人每一张画像都凤眸微弯,薄唇勾着笑,笑意却没有映入他的眸里。
    公孙绘影的画艺可说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需一眼,就能够精确掌握对方的样貌和神韵。
    “凤府的大少爷。”公孙绘影将茶杯放在她的面前。“一直在外经商。”
    “那你怎么见得到他?”恋喜好奇的问,小手忍不住拂过封面的画像。
    啊!她看了那么多俊美少年郎,就数这男人最为顺眼,最为吸引她的目光!
    “前不久在城里偶遇。”公孙绘影喝了一口茶。她向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见过面便能将对方的容貌记在脑子里。“他最近回城了。”
    “难怪呀难怪!”恋喜反覆看着那些画,脸庞漾着甜美的笑容。“我还想着,这么美、这么俊的公子,怎么逃得过我的眼睛呢?”她的目光完全无法自画中的男人脸上移开。
    公孙绘影无奈的瞟了她一眼。虽说有支持者这么喜爱自己的画是很好啦,但是,恋喜并不是欣赏她的画功,而是冲着她巧手画出的“男相”。
    后来她才知道,恋喜天生就爱男色,愈俊、愈美、愈是标致的,她就愈为之疯狂。
    “你有福了。”看在恋喜是她的忠实画迷,她就好心多给一点消息,“听说凤旭日以后应该就定居珍珠城了。”
    “是吗?”恋喜一听,果然眼睛为之一亮。“那我以后只要多上街走走,就可以常见到他了?”
    “而且,他尚未娶妻。”公孙绘影补了一句。
    闻言,恋喜的小嘴张得如同鸡蛋一般大。眸中闪过充满兴味的光芒。“没有娶妻啊?这么俊的男人。竟然还单身?难不成他爱的不是女子……”
    “你总爱瞎猜。”公孙绘影无奈的一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续香楼做的是女人的生意,只要是映入恋喜眸中的美男子,她若不是想着对方必定适合在楼里做男倌,就是有断袖之癖。
    恋喜傻笑了一会儿,将手中的宝贝画册收好。“难得出现极品,一定要亲眼见证过,才不虚度人生啊。”
    公孙绘影听了只是睇她一眼,默默的喝着茶,没有对此表示意见。
    恋喜笑咪咪的向她道别,踩着愉快又轻盈的脚步离开。
    从今天起,她便要开始忙着打听凤大公子真实的长相罗!
    ***
    珍珠城一如往常,在凤旭日眼中依然没有多大的变化。
    凤旭日一身月牙白锦缎衣裳,走在热闹的市集中,手上摇晃着扇子。
    他有着俊秀邪美的五官,墨浓的剑眉入鬓,凤眼如星,配上又长又鬈的黑睫,高挺的鼻子下是薄而好看的唇,身躯更是顽长且笔挺。
    由于他出色的外貌,经过他身边的女子都忍不住多瞧他两眼。
    他也不吝啬的回以好看又迷人的笑容,凤眼笑起来半眯,像是投以诱人的眼波,惹得女子们频频脸红,掩面而逃。
    但这样的生活实在无趣。
    难道在珍珠城只能过着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子吗?不能来一点刺激,或是让他全身热血沸腾的事情吗?
    凤旭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天在街上没啥新鲜事,他只好早点打道回府。
    “恶贼,你往哪儿跑!”一道清亮的嗓音自前方的人群中传出,同时也让路人渐渐往两侧分开。
    凤旭日依然老神在在,就站在路中间,唇角微微一挑,黑眸瞬间发亮,像是找到了新的乐趣。
    须臾,一道身影往他面前奔来,他想也不想便执起扇子,握紧扇柄蓄气,等对方冲了上来,他便将扇子直接敲往来人的门面,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
    脸被扇子打中的男子,立即哀号出声,这时,一只绣花鞋跟着狠狠的砸向男子的后脑,男子手上紧拽的书册瞬间往半空中一抛。
    一本书册瞬间飞来,那只绣花鞋同时弹向凤旭日,于是他顺手接住它们。
    “连姑奶奶的东西你也敢抢,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紧跟在男子后头的恋喜气呼呼的追上来。
    她是流年不利吗?刚从绘笙楼走出来没多久就遇上抢劫,而且什么不抢,竟抢走她最宝贵的《男绘》画稿。
    找死!恋喜气极了,她秀发微乱,小嘴微噘,右脚上还缺了一只鞋,模样十分狼狈。
    由于凤旭日一脚踩在那个抢匪的背上,抢匪不断哀号,像是被人踩住的乌龟,四肢不停的摆动。
    凤旭日望着她那清秀的脸庞,见她桃腮微红,大眼骨碌转的生气模样丝毫不做作,教他唇角又微微勾起。
    从没有一个姑娘在他面前可以如此自然。
    恋喜提着裙摆,迅速走过来。
    “姑娘,你的鞋。”他将她的绣鞋还给她。
    “谢谢。”她连头都没有抬,接过绣鞋后,并没有马上穿上,而是拿着绣鞋用力猛敲抢匪的脑袋。“可恶的家伙,连我的东西你也敢抢,活得不耐烦啦?”
    凤旭日挑了挑眉。没想到她手劲还不小,也不顾众人的目光,当众就教训起这个小贼来。
    “哎哟,姑奶奶,你手下留情……小的下次不敢了!”抢匪出声求饶,一颗头都快被她打得满是包了。
    “我的画呢?快交出来!”敲、敲、敲,她再敲,敲死这只猪头!
    “哎呀——”抢匪早就不知道将画册丢到哪儿去了,只能抱着头痛呼。
    听见她的问话,凤旭日不作声的看向手上的画册,之后神情不禁有些惊讶。
    “姑娘。”凤旭日扬起唇,望着蹲在地上的恋喜。“这是你的吗?”
    恋喜一听,停止了动作。
    发现那好听的声音是自她的头上传来,她起抬头,眸子里映入一抹高大的身影,背对着暖和的阳光,一大片阴影几乎笼罩了她。
    “呃……”她觉得此人非常面熟,从地上站起来之后,对方的容貌更加清晰。
    这这这这……恋喜几乎是傻在那儿,连绣鞋都忘记穿上,脚步连连往后退。
    “没想到姑娘爱慕在下已久,还将在下的画像集结成册?”凤旭日一边看着画册,一边啧啧称奇。
    他早知自己的皮相深受女人们迷恋,鲜花、礼物、想送他作为信物的手绢可说数不清,但他可从没有见过有人连他的画像都收藏。
    他十分有兴趣的翻着画册,发现作画者画艺极佳,完全掌握住他的神韵。
    “你你你……”恋喜一时之间回不了神,手拿着绣鞋指着他,五官几乎要皱在一块。
    就算她真的很想目睹凤太少的真实容貌,也不必在她心中还没有任何准备之下就这样直接与他面对面吧!
    最令她尴尬的是,她心爱的《男绘》竟然落入他的手里!
    “姑娘,这是你的吗?”凤旭日合起手上的画册,黑眸笑如弯月。
    “呃……”要不要承认呢?她的目光又移到他的俊颜上。
    这么一瞧,她的心都酥软了。
    怎么会有男子这么俊美,还笑容满面像是勾引她!他就像是天上劈下的一道惊雷,让她头晕目眩。
    见状,凤旭日微摇着头。
    女人果然都是一个样儿啊,一见到他,就完全说不出来话来了。
    “不是姑娘的?”他挑眉,又问了一次。
    恋喜咽了一口唾沫,只好硬苦头皮点头,“是、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