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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云也说不清心里那种淡淡的不安,晚上越窗去偷看那人的长相,不料被吓一跳的反而是自己。
    原来龙族人的脸上会生那样的……鳞片!
    似乎是个很好脾气的人,没什麽锋芒和棱角。
    看人的眼光也很柔和。
    行云知道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很多人都会被孔雀公子的风采迷惑,行云也并不觉得意外。
    可是,前夜里的意外……
    行云捶著脑袋还是没办法把那些昏暗错乱的记忆驱散。
    爲什麽会发生这样的事?该死的!
    该死的狐惑草,见鬼的妖华袍!该死的自己!该……该诅咒的龙子霏。
    他那样的身手,不可能对付不了那时候神智错乱的自己!
    行云扯痛了自己的头皮,可是心里烦乱一点都没有消减。
    可恶可恶!都是因爲那个龙子霏,他要是不来帝都,不就什麽事儿都没有麽!
    所有的不对劲,都是从遇见他之後开始的!
    不要再想了!就象那个人自己说的,忘掉,那只是个偶尔脱轨的错失。
    可是那些杂乱无章的画面,却在眼前顽固的盘旋不去。
    在青光蒙蒙里面,那具身体,修长美好,那一层薄薄的胭红不知道是因爲羞辱还是疼痛……但那双眼睛里绝不是情欲……
    是哀绝……
    行云头痛欲裂的呻吟著,抱著膝倒在榻上。
    忘掉!
    快忘掉!
    被他无意中带落跌散在地上的薄绸流淌于地,那柔软似水的妖华袍,被斜斜入窗的阳光映得灿然晶莹,美不可言。
    似乎有淡淡的烟影,从那一片银光袅袅升腾。
    远远的窗外,子霏与平舟并肩而行。
    “到三殿最後一位尘埃落定,你便要离开?”平舟有些意外的注视著他。
    子霏点点头,向这位始终对他和善温柔的旧友微笑。
    “隐龙谷那里有要事麽?”平舟有些急切:“你……不想再去天城看看?”
    子霏半仰著头,明亮的阳光映得他双目晶莹剔透:“不去了。”
    “子霏……”平舟握住他的手:“爲什麽不能留在这里?龙族何时都可以回去,我们却已经……分离了整整两百年!”
    子霏有些歉然的微笑,却不说话。
    “这里……就没有你牵挂的人……”
    “我还是会常来的,什麽时候路过天城,一定也去寻你。”风吹动银发飘摆,子霏目光中也有些微的不舍:“我也想念你和星华,还有辉月……毕竟相处过那麽多年……”
    平舟深吸一口气,放脱了手:“你说的也是,上界规矩戒律极多,确是令人不得开心。”
    两个沿著长长的回廊漫步。
    “陛下的生辰就在後日了。”
    “知道……只是我也没有什麽预备,倒要失礼于他……”
    “我倒觉得陛下不会介意这些虚礼……不过前一次,你的笛曲真是技惊四座。”
    子霏只是微笑。
    辉月的生辰,就在一派祥和安逸的气氛中到来了。
    子霏并没有穿平舟特特送来的那式大礼服,还是一领青衫,只是佩带另换过了一条玉带。
    星华挨过来来小声说:“有你的,明著不给他面子。”
    子霏一笑:“他才不计较这些。”
    星华想了想,笑出声来:“这倒是,现在他也不能再让你去擦神殿的地板。”
    平舟自然是盛妆华服来的,子霏从没看过这样子的他。身上是层层的锦绣,正冠压额,一张秀顔清贵异常。注意到子霏瞧他,露出一个极温雅的笑容。
    行云反而是晚来的一个。
    这几天都闭在房中不肯出门的他,穿著雪白的锦袍,眉清目朗,却垂著眼不看人。
    辉月自然是最後一个到场。墨黑色绣金色滚边的袍服,额冠上垂坠著明珠,澄静的眼睛里似有水雾盈然,远比那晶莹剔透的珍珠还显得美丽动人。星华看了他一眼就别过脸来跟子霏咬耳朵:“这个家夥倘是不当天帝,非有人把他强取豪夺收归私房去当宠眷的。”
    子霏一笑,辉月的美丽的确是超越凡尘,可是手段何尝不是一样,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你要想数数帝都正殿里共铺了多少块地砖,我想他肯定成全你。”
    星华打个哆嗦,显然是想起了少年时被惨痛处罚的经历,坐正了不再说话。
    他们坐在最高的一阶平台之上,星华笑著说了祝寿的辞令,平舟跟著说了。连子霏都笑著恭贺过,行云才慢慢起身,小声说:“恭贺陛下生辰,我备了薄礼。”
    辉月显然已经听说了这两天的事,笑著答道:“你这份礼物可是不薄,辛苦奔波,实在难得。”信手打开桌上那锦盒,银光沈静流转,十分动人。
    星华轻轻嗯了一声,在案下拉了子霏一把:“明明是你找到的。”
    子霏一笑把话引开了:“你送了什麽?”
    “几套旧书。”星华啜了一口酒:“从头至尾都是手下人一手包办的,他们整天的琢磨这位的喜好,肯定不会送错了。”
    子霏想一想旧年的事情,辉月的确是爱书之人。却不知道平舟又送了什麽。
    子霏的席案离辉月是最近,行云坐在平舟的下首,反而远了许多。他也不似平时灵动,竟然不过来说话笑闹。平舟自是心中有数,子霏只是视若平常,辉月看了看远远低著头的行云,又看看行若无事的子霏,嘴角带著丝浅笑,也不说话。
    下面有歌舞盛宴,子霏端著酒盏,一双眼看著,象是极认真,又象是有些困倦,辉月说道:“子霏累了?”
    子霏回过神,笑笑说:“我想起你上次生辰时候,我还生得很丑,一晃都这麽多年了。”
    辉月点点头:“不错,是很久了。”
    他们声音虽然不高,这几句话行云听得清清楚楚。龙子霏来的时候,人人都当他是远客。现在一看,却显然与各人都有旧情。
    这个人神秘得很,那天他在黑暗中所施的究竟是不是鸟渡术,让人很费猜疑。
    又听辉月说:“ 上次你还肯花心思爲我庆贺,这次就混过去算了麽?”
    子霏只是笑,指指地席上搁的一只盒子:“我也有薄礼。”
    辉月深深看了他一眼,把盒子打开来看,里面放著一只精致的玉瓶。辉月拿了起来看,问道:“ 这装的是什麽?”
    “香料中最上品的,莫过于龙涎。这不算什麽礼物,不过我来的时候就带在身上,想著你是喜欢这种香料的。”
    辉月的指尖慢慢移动,感觉那玉瓶的光滑,笑了笑:“这不能算。”
    子霏看他美目流盼,想到幼时被他抱在怀中教书教字,大些时候被他打手心罚跪,还是奔来来讨情儿。严厉却也有温柔,亦师亦兄亦友。心中一热:“自然不算。只是我来得的得仓促,哪有预备礼物的功夫?你想要什麽礼物?”
    辉月顿了顿,微笑说:“我先想著,回来再和你要。”
    行云忽然说道:“妖华袍总被说是宝物,可是究竟是不是也没有验证过的。陛下试一试,教我们开开眼界也好。”
    辉月知道他少年心性,又一向对他宠爱,说道:“好。我去更衣。”
    子霏回头去看了行云一眼,他两眼晶亮注视著辉月离去的方向。
    真和旧时一样。
    曾几何时的行云,对辉月这种迷醉的眼神,子霏是看惯的。
    平舟显然想要他分神,举杯来邀饮。子霏和他碰杯,喝干了杯中酒,轻声说:“我没有事,不用担心。”
    平舟什麽都不落人後,唯独酒量不行的,三杯一过,脸上就红了起来,也不再勉强,放下杯来和他轻声闲聊。
    子霏说了几句,提起隐龙谷的白江紫海,眉飞色舞:“晴天的时候已经是烟波浩渺,一望无际。雨天的时候巨浪拍岸,潮势汹涌,实在蔚爲奇观。”
    平舟见他开心,微笑著说:“如此胜景,令人神往。”
    行云听他们聊了一阵,忍不住插话说:“这有何难,年後无事,一起去游览好了。”
    平舟看看子霏,他脸上十分平静,说道:“那当然是欢迎,我是一定要尽地主之谊。”
    平舟放下心事,随口说:“听说隐龙谷的入口是在水下面,十分难寻。”
    子霏笑了笑,点点头不说话。
    行云听到说水下,立时便想起来在那地底地暗河中,子霏以口唇爲他渡气,脸上不由得一热,别过头去看廷下歌舞。
    星华挟了一箸菜肴,竹筷却忽然停在了空中,眼睛看向一边,喃喃说:“我的天。”
    子霏回过头的时候,看到一道银影,隐隐叠叠,站在回廊的尽头。
    月光清冷,那人立在斑驳的月光下,有些凄凉的银色光晕笼罩在他身周。
    理智说,那是辉月。
    但是却觉得有些恍惚,象是……
    象是高山遗雪,空谷幽兰。
    辉月的气质不是那样,辉月美丽,圣洁,有不可侵犯的庄严高贵。
    可现在站在那里的人,安静,沈郁,凄清。
    是辉月,却又分明的感觉到不是。
    那道银影翩然走近,子霏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辉月的步态极美,妖华袍在琉璃灯影下银光点点,飞舞摇移,美如流水,子霏却觉得有些不安。
    “子霏?”临近了席前,辉月却在最後一片黑暗中停下了脚步,声音清朗仿若珠玉击荡:“怎麽了?”
    子霏迎上前一步,分明的看到辉月的面庞,在暗影中似一朵盛开的花,洁白而清豔,并没有什麽不妥,暗笑自己神经过敏,说道:“去了这麽半天,是不是想逃酒?”
    辉月轻声笑了,极动听的声音:“难道我还怕了你?你自己说,喝什麽,暖的冷的黄酒白酒,我一定奉陪。”
    子霏不过只是这麽说说,这会儿就势说:“那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