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瞧你什么样子…”文郡王笑骂一声,“孤一见你哭就想笑…”
    “殿下…”黄内侍立刻委屈的又流了两行泪,“老奴是伤心……”
    “你伤什么心…”文郡王笑道。
    “老奴替殿下伤心…”黄内侍赌气似的用袖子抹了下脸,愤愤道。
    文郡王一笑,没有说话,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雪景上。
    “老奴就是不明白,她这是为什么…哪有这样的…”黄内侍吸着鼻子愤愤道,一面再次流眼泪。
    文郡王轻轻笑了笑,“你不明白……”
    他的声音清幽,听在黄内侍耳内,只觉得落寞。
    “殿下明白?”黄内侍皱着脸问道。
    文郡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漫天无声而落的雪。
    “是的,我明白……”他似是自言自语,“我遇见她太晚了……”
    黄内侍闻言不解,晚了?什么晚了?他们不是很早就认识了?再说,这晚了又有什么干系?
    是说顾娘子拜了师门,所以不能背弃,所以说是晚了?
    可是不对啊…黄内侍百思不得其解,待要问,抬眼看文郡王的神情,还是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既然他们都明白了,那他这个局外人又何必操心,罢了罢了……
    几天后雪停了,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三辆马车就出了城门。
    “这房子都卖了,看来是不打算回来了…”顾渔下马说道,接过顾海递来的酒杯。
    “还不是因为还你的情,不卖房子可还不起…”顾十八娘笑道,手里也拿着酒杯。
    “卖房子就还的起吗?”顾渔淡淡说道,一饮而尽。
    顾海笑了,跟着一饮而尽。
    “你多保重…”他点头说道,伸手拍了拍顾渔的肩头。
    顾渔皱了皱眉,躲开一步,“这话可用不着跟我说…”
    顾海哈哈笑了,又伸手拍了下他的肩头,“好!我替你给我自己说!”
    “快走吧。”顾渔这次没有躲开,淡淡说道。
    顾海点点头,看到一旁的顾十八娘正慢慢的将自己的酒喝完,忙伸手拿下她的酒杯。
    “你又不能喝……凑什么热闹…”他嗔怪道。
    顾十八娘就嘻嘻笑了,摇了摇他的手臂,“哥哥,我就吃一杯…”
    “一杯也不行…”顾海瞪眼道。
    看着温情满满笑闹的兄妹二人,顾渔皱眉咳了声。
    “喂,你们这是故意的吧?”他问道。
    顾海笑了,转身再伸手,“你也是,官场应酬,少吃些酒……”
    顾渔旁移一步,顾海的手落空。
    “保重保重。”顾海哈哈大笑,拱手道。
    顾渔点点头,看着兄妹二人转身离去。
    “渔少爷有空到利州来…”曹氏在一旁冲他点头柔声道。
    顾渔微微点头施礼,没有说话,看顾海扶着曹氏上车,母子三人说笑着,眉宇间的温情四溢,他的心中只觉得一阵绞痛,继而是空落落的。
    有些事,终究是心缺一角难补全。
    顾十八娘忽的停下了,跟顾海说了句话,又走过来。
    顾渔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姑娘带着笑。
    “真是让人嫉妒的发恨啊…”顾渔笑了笑道。
    他说的话无头无序,但顾十八娘却明白。
    “就是因为这个吗?”顾十八娘笑道,“所以怎么都看我们不顺眼?”
    “怎么?不能吗?”顾渔挑眉道。
    顾十八娘笑了,“当然能…不过…”
    她微微停顿,迈上前一步,伸手将顾渔抱住。
    顾渔一愣,身子一僵,显然大出意外。
    “哥
    也会有人嫉妒你嫉妒到发恨的…”顾十八娘比他矮了一头,轻轻在他身前用额头碰了碰,低声道,“…因为你也有会为了你以命相护的妹妹和哥哥……”
    看着马车渐渐化作天边一黑点,顾渔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什么?她竟然真的没有入宫…”顾洛儿闻言惊愕,放在身前的双手不可抑制的颤抖,继而哈哈大笑,“我就知道她进不了……这个贱婢……”
    顾渔嘲讽一笑,站起身来,“堂姐,你听不懂我的话啊?”
    顾洛儿收了笑,看着顾渔。
    “她不是进不了,而是,不进…”顾渔说道,一面起身向外而去。
    “胡说!”顾洛儿一声冷笑,“打肿脸充胖子!能进她怎么会不想进!”
    顾渔收住脚,转过身看着她一笑。
    “这世上有一种人,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主宰的……”
    他淡淡说道,“不过,你这种人,只怕永远也明白不了……”
    说完再没停留大步而去,留下顾洛儿在厅内面色铁青,胸口起伏。
    绝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主宰……
    外边一阵女子的娇笑打断了顾洛儿的思绪,她抬起头,眉头倒竖。
    “谁在那里喧哗!”她喝道,声音里满是怒意。
    “夫人在呢…”门外一个妖娆女子细声说道,一面斜眼看过来,“我以为您和老爷一起去姑老爷家赴宴了……”
    她的话里明显的讽刺,顾洛儿与夫君的关系最近很僵,连出席这等亲友间的聚会都没让她去,这话正刺中顾洛儿的心口,她一拍桌子站起来。
    “来人,掌嘴!”她喝道。
    虽然顾洛儿跟丈夫关系有些不好,但这并不妨碍她作为当家主母的地位,立刻涌出来几个婆子,将那女子按住。
    “你凭什么打我!我哪里有错?夫人你有气冲我撒什么!”女子惊怒喊道。
    “凭什么?我打你一个侍妾,还用得着凭证吗?”顾洛儿冷笑道,“卖了你又如何?”
    说着一摆手,婆子们领会,立刻扬手打去,顿时响起那女子的哭叫。
    “这是干什么!”门外一声顿喝,让这鸡飞狗跳的场景顿时安静下来。
    面上带着酒意的保定侯三公子大步而进,目光扫过乱乱的人群。
    “老爷…”那侍妾挣脱婆子,几步跑过去跪在他身前哭的梨花带雨。
    “这是做什么?”保定侯三公子皱眉,带着几分不悦看向顾洛儿。
    “没什么,侍妾不懂事,我教训一下。”顾洛儿淡淡道。
    保定侯三公子嗤声一笑,“你还知道懂事不懂事啊……”他的眼神带着满满的嘲讽,从上及下打量她一眼,“我以为你不懂呢……”
    大庭广众之下,这话无疑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顾洛儿脸上,她的面色瞬时铁青,身形一晃。
    家里人都知道最近这两口子关系很僵,但没料到僵到这种地步,顿时所有人的神色都包含深意的看向顾洛儿。
    无数目光如同寒针刺入体内,顾洛儿只觉得呼吸停滞,耳膜嗡嗡响。
    自从得知她在刑部问询时,证明顾十八娘和贼匪关系匪浅后,保定侯三公子暴怒,结婚后从来没来红过脸的夫妻第一次吵架,后来朱家突然倒台,平阳侯被牵连,而顾洛儿也因为作证如此,让保定侯三公子受了不少盘问,从此后,夫妻二人关系急转直下。
    夫妻二人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同寝,不过是吃饭时点头一见而已。
    但顾洛儿没料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这样一个难堪,一时间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走…”保定侯三公子哼了声,拉起那跪在地上已经呆住的侍妾,拂袖大步而去。
    直到这时,顾洛儿再也撑不住,噗通一声坐在椅子上。
    “像尔这等女子,不过是在家靠父母,出嫁靠丈夫……”
    “靠的是恭顺父母之言,靠的是取悦夫家之举……”
    “所取所得无一不是他人所赐,有何洋洋得意自高自大…”
    “可曾想过,一旦失去父母庇护,失去夫家宠爱,可惶惶无助?”
    她的耳边一声一声的话响起,眼前浮现那顾十八娘淡淡的的眼神。
    “愿你永远靠得住…”
    她眼一黑,终于昏倒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内灯光昏昏,寂静无声。
    顾洛儿记起发生的事,放在身侧的手不由攥紧,这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了床边陪侍的丫鬟。
    “夫人,您醒了…”她们忙问道。
    顾洛儿目光扫过室内,出了她们并没有想见的那个人。
    “老爷呢…”她声音有些干涩的问道。
    丫鬟垂下头,带着几分躲闪。
    “老爷请了大夫,大夫说让夫人静养…”她低声说道。
    “我问老爷在哪?”顾洛儿打断她。
    “老爷老爷在梅姨娘那里……”丫鬟把头垂的不能再垂,声如蚊蝇哼。
    顾洛儿闭了闭眼,没有再说话。
    “我从来没有想要谁敬,也没想过要和谁比,我只是要活着,像个人样的活着……”顾十八娘的声音再次响在耳边。
    顾洛儿的眼泪慢慢流下来,被子里的手紧紧攥起。
    是的,我嫉妒你,嫉妒的发狂,嫉妒的恨不得你永远消失,嫉妒有人怎么可以如此张狂肆意的去争自己想要的,又可以如此洒脱决断的抛下自己不想要的,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那样活着!
    顾洛儿的手重重的捶下,将床边跪着的丫鬟吓得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洛儿深吸一口气,睁开眼。
    “去把柔儿和花枝叫来……”她缓缓说道。
    柔儿和花枝是顾洛儿从娘家带来的侍女,娇俏可爱容貌秀美,且深受顾洛儿优待,是身边一等一的大丫头,却从来不做其他丫鬟做的粗活。
    这种丫鬟,有个统一的身份,就是主母用来笼络丈夫用来固宠的侍妾,此等人选必是主母的亲信。
    “是”丫鬟应声退下。
    不多时,门外珠帘外就出现两个妖娆身姿。
    看着那两个越近的身影,顾洛儿再次闭了闭眼,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用到这两人……
    活着,都是为了活着,你能做到,我也能做到,只不过你有你的活法,我有我的活法……
    “顾湘…我也会活的好好的…我也能…我一定能…”顾洛儿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