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了他的手道:“到底怎么啦?我哪里错了?我改还不成吗?”
    她口气极是无奈,顾绍余手被她抓着,一时气也出不来了,冷笑道:“哦,你说你哪里错了?”
    连小婵抓着脑袋,实在想不出自己那个步骤将他惹恼了,只好小心翼翼道:“有提示不?”
    顾绍余将手一抽,连小婵双手落空,听着外面如泣如诉的哀怨洞箫声,灵光乍现道:“你是不是嫌我刚刚没追问你和沈妍的事?”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耳朵道:“你要实在想说就说吧,我也挺想听的啊…”想到此处,她忍不住小声嘀咕,“不说的也是你,要说的也是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顾绍余想来口是心非,听到她说到了点上,也只挑眉淡道:“哪有这回事。”
    连小婵一脸了然,脸上明显地写着几个大字:你看你看被我说中了吧…
    顾绍余咳了一声,刚想说几句狠话挽回些颜面,外面一声重响,洞箫声戛然而止,连小婵脸色一变,动容道:“出事了?”
    顾绍余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只淡淡道:“管那些做什么?”
    连小婵看他一副从容的样子,一时也有些动摇起来,莫不是只是声响大得很,其实没什么严重的?她这么一想,心里和缓许多,也从容起来,问道:“那位沈姑娘就那么在门口守着,没关系?”
    “死不了。”顾绍余连眼睛也没抬,随口道。
    连小婵心中警铃大作,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死?有这么严重?”
    “她那个人就那样,倔得要死,你不去理她,她自然懂得见好就收。”顾绍余轻描淡写,不怎么上心地说道。连小婵却是不由一紧,心里越发不放心起来:“不行,我还是得出去看看。”
    顾绍余这才瞟了她一眼,奇怪道:“看她做什么?”
    “万一死了怎么办,多晦气。”连小婵顺嘴答了一句,却被顾绍余的回话吓了一跳,“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
    连小婵心里一跳,不由停下脚步望他。
    顾绍余唇边带笑,面容很是无所谓:“人生五十年,如梦如幻,凡是有生的,哪有不灭的道理?”
    这话说得实在坦然,对外无畏,对内无谓,生生死死在他眼里,似乎也不过是花开花谢,实在让人兴味索然。也许正是这种漠视,才让他的情感如此淡然。
    连小婵心里一滞,冲过去拧他的脸,啐道:“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晦不晦气!”
    顾绍余被她捏得脸变了形,一把将她手拍掉,斜目道:“急什么,全城人都死光了我也不肯死的。”
    “那就好。”连小婵松了口气,一脚已经迈出门槛,回头冲他招呼了一句,“我出去下就回来,好好呆着别乱跑啊!”
    顾绍余不屑理她,她看他没事,抿嘴一笑,也便跑出去了,本来是兴冲冲的,将门拉开,却是头皮发麻,被吓了一跳。
    沈妍钗鬓散乱,横倒在地,一支洞箫跌在一旁,大滩血迹从头上渗出,看着很是凄厉。亲眼看到这么一副现场版的恐怖图,连小婵吓了一会,马上反应过来,皱起眉头,开始犹豫是否要把沈妍带进去。
    看之前的样子,沈妍势必是有所求,如果将她带了进去,不免要替她分担一二,但是若将她撂在这里不管,良心上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万一这出了什么事,想来她和顾绍余也脱不了干系。
    瞅了一眼血色淋漓的地面,连小婵长出了口气,搓了搓手,拽起沈妍的胳膊,准备把她拎起来。她刚把人撑住,腿还没站稳,□一软就差点栽倒。
    沈妍被磕的不省人事,全赖她担着,她咬着牙打着踉跄,长吸口气,很使把劲,沈妍却还是纹丝不动。
    连小婵实在没了主意,想进去找顾绍余,可转头一想,顾绍余那个性子,八成是不愿给自己揽这个麻烦的,左思右想拿定了主意,将沈妍放在地上,靠在她耳边抱歉地轻声:“沈姑娘,对不住了。”
    她一拍手,从院子的角落里翻出块木板,将沈妍放在上面,扯了她的腰带系在板子上,拖着她吭哧吭哧的进了门。
    半死不活的把沈妍扛到里院,连小婵脱力地把板子放在地上,喊了一声:“顾绍余!”
    这周遭只有她们一户,故而她喊得极是大声,不容顾绍余假装听不见。
    顾绍余慢吞吞挪了出来,一抬眼看到奄奄一息气若游丝的沈妍,皱起眉来,很有些不高兴:“把她拖进来干什么,脏死了。”
    连小婵不由有些想不通,这沈妍和顾绍余也算是相恋一场,怎么顾绍余这么淡漠,难道沈妍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心里想着,连小婵嘴上也没闲着:“快把人弄进去,看着快不行了!”
    顾绍余听了这话,这才有些不情愿地过来帮了把手,顺便拖了一把,连小婵承负着大半的重量,几乎想喷他一脸血——姐救的是你曾经的对象啊好不好!
    累死累活半天,总算是把沈妍拖进来了,连小婵拍了把手,对顾绍余道:“快,来帮她看看。”
    “怎么看?”顾绍余斜他一眼,反问道。
    连小婵一愣,指着沈妍道:“…你不会?”
    顾绍余环胸立在一旁,懒得回答。
    连小婵抓耳挠腮,纠结地看了一眼似乎已经快不行了的沈妍,犹豫地慢慢走了过去,摸了摸…她的胸。
    顾绍余看着她把该摸得不该摸得地方都过了一遍,终于忍不住了,把她的手扯了下来:“干什么呢!”
    连小婵讪笑两声,心里有些疑惑,生理课上不就这么讲的吗,她怎么就摸不到心跳呢?难道是因为加了一层裹胸?
    顾绍余熟门熟路地搭上了沈妍的脉,糊着脸道:“没什么事,就是撞昏了。”
    连小婵听他口气不善,也不敢多问,乖乖做到一旁,巴巴的等着沈妍醒转。顾绍余看不过眼,将她提到一边:“挨那么近做什么!”
    连小婵不敢反驳,忍气吞声地坐到一边,顾绍余黑面神一般站着,好不容易才见沈妍睫毛微动,有了动静。
    连小婵心里有些激动,紧紧盯着她,看沈妍醒过来了,抿了抿唇,嗓音有些干涩:“沈姑娘,你还好吧?”
    沈妍垂着头,也不去管正在滴血的额头,漠然道:“好不好又能怎样。”
    连小婵看着她渗血的头,不由有些心虚,又惊异于她反差如此之大,有些不安地道:“姑娘,你…”
    沈妍从凳子上颠颠倒倒地站起来,冷冷看了二人一眼便要出去,可她刚走两步就跌了一跤,狼狈地摔在地上。
    连小婵不想她如此硬气,倒是有些佩服了,见她倒了便赶快去扶,沈妍飞了她一眼刀,推开她道:“不必了,我就算从这里爬出去,也不敢劳二位大驾!”
    连小婵看她话说的狠,一时不知道该伸手还是缩手,讷讷道:“姑娘,你…”
    沈妍撑着手转了个幅度,尖声冲着顾绍余道:“顾绍余,你好!你好极了!天道轮回终有报,像你这种负心冷血无情无义之人,你且等着看吧!”
    连小婵听她这么恶意攻讦,心里难免有些不快,可见她衣衫凌乱形状癫狂的样子,一时又有些同情,用手背蹭了蹭额头,又伸出了手:“沈姑娘,你还是先回去吧。”
    沈妍有些轻屑地看了她一眼,指着顾绍余道:“你还不看看清楚这个人…今日的恩情明日说忘就忘,你以为跟他一起,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连小婵深深看了她一眼,默默将手退了回去:“姑娘,你失言了。”
    沈妍死死咬牙,高扬着下巴,目光里尽是狠厉:“顾绍余,你敢不敢说!你当初是怎么承诺的!你现在是怎么做的!你当真全都忘了吗!顾绍余,你当真是全无心肝!”
    连小婵被她一段话炸得发晕,茫茫然看顾绍余,顾绍余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低头看沈妍,眼里尽是冷凝:“要滚,还是要死?”
    沈妍攒紧了拳,最后看了他一眼,撑着身子瘸着腿跳了出去,连小婵站在门口,却是忘不了她那目光,如此悲苦,如此决然。
    作者有话要说:ps:人生五十年,如梦又似幻。一度得生者,岂有不灭者乎!——介个是信长的绝命诗,某清最开始看到的版本是:“人生五十年,如梦又如幻,凡有形尝往者,岂有不灭之理?”虽然比较喜欢这一版,不过好像网上这样译得不是很多,好友桑的说。。。
    68
    68、抽丝剥缕
    连小婵目送沈妍出去,见她身影退没,消失在空巷中,心里不觉有些萧索。她有些欲言又止地望了望顾绍余,却见他目光悠忽,沉如深潭,不知在想什么。
    她突然嗓子有些干涩,这已经是许久不曾有的情况了。正在尴尬之际,门乍然被推开,吓了她一跳。她抬眸一看,却原来是赫连艳。
    他们住的是赫连艳的屋子,赫连艳时不时也会过来看看。此时她脸色臭臭的闯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嘟囔,样子恼怒不已:“走得好好的碰着个抄家的,真是晦气…”
    连小婵本没在意,不经意听到她说话,脸色一变,脑子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扯她袖子忙道:“什么抄家?”
    赫连艳不耐烦地将袖子扯了出来,黑着脸道:“不就是保定王府的?东头那家,现在正抄着呢。怎么,你认识?”
    她抬着眉毛扬起下巴,皱着脸问连小婵。连小婵不想疾风骤雨来得如此之快,却是有些恍惚,没答她问,反而揪住她细问:“为什么抄的家?”
    “不就是那个沈贵妃什么的私通外臣嘛。”赫连艳挥了挥手,诺大的事在她口中轻轻一笔带过,反倒将连小婵的心吊的更高了。
    “杨家呢?定王府呢?”她心里着急,接着又连问了两句。
    赫连艳见她没回自己的话本就有些不悦,又被她扯着袖子更是不快,冷淡道:“什么姓杨姓王的,我哪里数的过来?”
    她本是来找顾绍余的,一扭头见顾绍余早就走了,也顾不上理连小婵,将她手一抹就提着裙子匆匆跑了进去,将连小婵一人剩在屋外。
    连小婵手骤然被抽空,一时有些怔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慢慢将手蜷了起来,缓缓垂下了头。脑子里反复回荡的,只有沈妍痴缠绝望的那一句“太子府要倒了,定王府要倒了,保定王府也要倒了,阿余,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她眉头攒的更紧,一人站在屋外,风丝丝吹着,带着些雨散后的凉意,只觉得手脚皆冷,竟是冻的有些发僵。
    她微微抽了抽鼻子,轻轻拍了拍脸,身上有了些热乎劲,这才准备进去。
    可她刚一抬头,便见顾绍余和赫连艳并肩出来,他只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就将目光收了回去:“在家好好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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