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是面对这副娇怜憔悴的小脸,依然还是面无表情,刻意的冷漠。她在床上无声无息的消耗着仅存的体力,的确是有些缺水,她听从了他的话,想靠手臂的力量支撑起自己沉重的身子,可惜试了几次都未成功,最后还是决定放弃了。
看着她那副虚弱无力的样子,他不禁皱眉,心里莫名的烦躁,很想将她直接从床上抱起来,却又不敢随意乱动她,生怕一不小心就会伤到她。
“就这样躺着吧,我喂你。”
轻淡的语气言道,在离开前又替她整理了一下被她弄乱的被衾,在撩起的那一瞬间,突然间从里面掉出来什么东西,直接落到地面上。他俯身拾起,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包手工缝制的香囊。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能让你随身都带着?”他狐疑的问道,从表面上看,那只是一件普通女孩子的饰物。
“还给我……把它还给我……”云衣见香囊落到他的手里,顿时大惊失色的哀求道,她吃力的向他伸出手,心里只想着要把它夺回来。
“这东西对你这么重要么?”楚云尘面上突然沉了下来,目光紧紧锁在她那张惊慌失措,吓得惨白的脸上。
“没有……这只是一包海棠花的香囊而已。”意识到自己刚才过激的情绪,她立即收回手臂,冷静下来向他解释道。
“海棠花?是谁送给你的。”他试探性的问道,俊颜上挂着轻讽的冷笑,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逃不开他的视线,见她迟迟不肯开口,眼眸眯起,阴森的看她:“不肯说么,该不会是澹台巽然送的?”
“是他送的……你说的没有错。”她咬牙向他坦白道,眸底竟然而流露出淡淡的绝望之色。
这个时候,除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她还能怎么办呢……
坤位殿内骤然静得像一潭死水。
楚云尘嘴角淡淡勾起,带一丝痛楚的笑意,淡淡道:“这样看来……我只有再送他最后一程,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呢。”他冷笑一声,幽暗的眸子透着几分诡异。
他的声音阴寒,尽管压抑起来显得轻柔细语,却仍然能让她冷到毛骨悚然。听出了他话中的杀意,她心底陡然一颤,立刻惊声哭喊道:“不要!……不要杀他!……我知道错了!……求你不要杀他……”
床上的少女苦苦哀求道,她像抓到一颗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缠住了他的右臂,而眼前的男子丝毫不顾她的哀求,依然无情的甩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的向殿外而去。
“父王……不要……”她情急之下想要追随着他,却在关键时刻忘记了自己被锁住的双腿,刹那间,整个失去了重心的身子顺着床边滚了下去!猝不及防……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伴随着血肉挤压的的声音,顿时回响在兜坛宫殿上空,久久不散……倒在地上的少女痛苦的捂住了腹部,额角析出细密的冷汗,恐惧由内心深处不断的向上蔓延着,那张被抽干血色的脸颊越发的惨不忍睹。
“救我……父王……”“我的肚子好痛……啊……”
一遍又一遍的哀嚎,身子下意识的蜷成一团,小腹接连着坠痛,像是什么东西在身体里面撕扯着。□大股大股涌出的暖流,浸湿了她雪白的裙底……
欲死还休折磨,反复凌虐着她虚弱不堪的身子,最后却因体力耗尽而昏死过去。
在殿外就能听到她痛苦的惨叫,他的心被活生生的撕裂开来,极近电闪雷鸣般的速度返回她所在的地方,入眼便是倒在血泊中昏死过去的少女。
…………
……
兜坛宫的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片死寂的氛围中,暗淡的夜色无疑给它更添一份哀婉凄凉。
御医从寝殿内取出一盆带血的异物,面色沉重,小心谨慎的走到男子的面前,并将手里的东西呈现于他。
“王上……孩子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你……什么意思……”男子的嘴唇蠕蠕颤动,用极度悲鸣的嗓音问道,一双红的渗血的眸子不知凝视着何处,他已经饱受了一整夜的折磨,胸口不断受到身体内部两股互相抵触的力量的侵蚀,排出的暗红色毒血,从他的细长的指尖溢出,滴在光洁的地面上。
只是短短的一夜时间,他就消耗了自身一大半,用以抑制魂魄扩散的玄阳真气,若是再这样下去,他恐怕是撑不到化魂的那一日了。
“公主怀的……是一个死胎。”御医如实禀道,手里的血盆似乎在颤抖。
楚云尘看了一眼盆中之物,胸口一阵窒息的抽痛,他强忍着撕心的扯痛感,闭上了双眼,偏过头去。
只是淡淡的吩咐道:“拿走吧。”
那是一个没有发育完全血肉模糊的死胎,先天畸形。
早知道会有今日这种结果,又何必当初呢……他明明就是一个将死之人,却还要自私的将她留在身边,甚至不能容忍她的背叛……哪知最终还是输给了自己的心魔,可笑又可悲。
“王上,臣已经给公主服下了‘钟山莲’,估计要不了多久,公主就会醒来了。”
“知道了,下去吧。”
传说中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钟山莲’,是他事先就托梓真从遥远的极北之地寻求而来的,这也许是他能为她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算来算去,他已经在这个浑浊的世界活了将近十八年。十六岁那年魂穿而来,面对的是一个充满算计与杀戮的生存环境,却是她的出现缔造了让他活下去的希望与寄托,他爱她,亲情与爱情交织成他那霸道与独占的爱的方式。为什么直到这一刻,他才这么的舍不得,舍不得放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幸福。
散魂之后,他的魂魄又会去了哪里呢……
云儿,我的宝贝女儿,父王真的很舍不得离开你……
看着床上只剩下半条命虚弱的少女,冰凉冻骨的泪一滴滴划落,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锥心刻骨的疼痛几乎让他快要昏厥。
她睁开倦意的双眸,看到了那痛心的一幕,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地淌下,她痛苦的伸手轻轻摸着他的脸,虚弱道:“父王……我不怪你……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一切磨难都已过去了,孩子没有了,她可以义无反顾的走了。
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他轻轻的抹去她的眼泪,温柔的眼神凝望着她,掩藏了眸中深沉刻骨的痛意。就这样过了许久,虚弱的嗓音对着一旁的侍从淡淡吩咐道:“去把商侯祭器取来。”
“父王……你想要做什么……”不好的预感向她袭来,她下意识的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生怕他会突然从眼前消失不见。
“没事的云儿,父王送你回家,好不好?”他面色不同以往的平静,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长发,像是哄一个孩子般的语气安慰道。
“这就是我的家……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我哪也不要去……”她哭着求他,她不是傻瓜,怎么会听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你想一个人离开是不是……你想把我丢下是不是……”她不死心的缠着他问道,握住他手掌的小手更不愿放开,泪水决堤一般的涌出,她真的好害怕他会就这样离去。
“父王……你不要云儿了吗……”
46现实或梦
不知不觉中,她沉沉睡去,仿佛经历了几世纪的辗转轮回,孤独的彷徨在黄泉道上,看不清前方的路……在睁眼的一瞬间,她辨别不清现实与梦境,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苍白乏味的白色空间,和冰冷到残酷的陌生的氛围,恐惧之意渐渐迷惑了她的视线,她本能的害怕,企图寻找救赎她灵魂的净土。
头好沉好沉,整个身体就好像全部浸到了冷水里。这里是哪里,她的父王又在哪里……脑海中的记忆碎片凌乱的散开,又在她的强迫下一点一滴的重新组合,好像做了一个很悠久的梦,头简直快要痛得裂开,害怕的揪住自己的衣襟,她半天也无法从刚才的绝望中回缓过来。
手上那轻微的刺痛感让她回过神来,无意中看到娇嫩的手背上用绷带捆绑着细长的针管,她顿时呆住了……
这里……居然是……医院?
她不可思议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眼前的一切陌生而又熟悉,这里真的是那个她离开十七年多的家么……她穿回来了么……
“父王……”带着呜咽的声音,小心唤道,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寻找他的踪迹,只可惜没有等到任何的回音。她拔下手背上的针管,身子跌跌撞撞下了床,开始四处摸索着。
既然她都穿回来了,那他呢……
脑海保留的记忆实在太过模糊,依稀只记得在最后关头,他使用商侯祭器送她回到这里,并且耗尽了他最后的体力……
她不相信他会这样离开她,他的魂魄一定还停留在某个地方,等待着她。
她发疯一般的跑出了重病监护室,身上还穿着病房的衣服,沿着长长空旷的走道,直直奔向这条路的尽头。那里似乎还亮着灯,直觉告诉她……他就在那儿,在那儿等待着她……
手术室的门被里面的人打开,看到床上那张熟悉而又让人心动的睡颜,她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
“小姑娘,这里只有家属才能进来的!”
“我是他的女儿……”她顾不上主治医生的一脸诧异的表情,直接跑到内室,将床上刚做完手术的少年紧紧搂住怀里。
门口的那位主治医生,盯着她看了半分钟,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口吩咐身旁的助理医师道:“去打听一下,看看精神科有没有丢失什么人。”
感受到怀里少年的呼吸是那样的微弱,她真的好担心好担心……
“他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根本不在乎他们说了些什么,她不安的抬起小脸,开口询问那位刚刚替他做完手术的医生。
“他已经昏迷了整整两个月,若不是前几日突然有了转机,恐怕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成为植物人……”
“那手术成功么?”她慌忙的问道,怀里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恩,等麻醉药效退去后,他就会自己醒过来的。”医生的话对她犹如一道强心剂,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沉下了一颗不安的心。
“小姑娘,你是他的同学吗?”
她微愣了片刻,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眸中噙着一抹淡淡的忧伤,神情的凝望着怀里昏迷的少年,声音有些哽塞:“我们是同一所学校的……”
不知又过了多久,楚云尘在沼泽一样昏沈沈的梦魇中慢慢醒来,没有力气动,也没有力气睁眼睛,只是感觉到有人抓住他的手,紧紧的握著,整个身子都偎在一个单薄却温暖的怀里。
直到他彻底清醒过来,看见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小脸,紧紧贴着他的额角,不肯放手。
脑海将所发生的一切在眼前慢慢回放,他颤抖虚弱的嗓音喃喃道:“云儿……是你么……”
“你醒了……太好了……你没有事……”她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好在这一切都不是梦,他回来了,他的魂魄终于回来了……
“怎么会这样……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