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三个婢女,云衣的房间又恢复了宁静,她静下心来思索,该如何与他反抗下去,无论楚云尘最终会不会来见她,她都不能被他任意摆布。
从前的她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到了极致,当被遗弃的时候,真的会有种被凌迟一样的痛,而这种痛,哭不出声,流不出泪。
而她此时,正被这种无止境的痛苦生生折磨着,欲死还休。
连早餐都顾不上吃,她换上婢女送来的衣裳,便开始对着镜子发呆,才两个月的时间,她瘦了好多……镜子中的那个娇怜羸弱少女,真的是她吗……那个从里到外都透着一番楚楚动人,纯洁美好的让人想要占有的少女,为何……唯独只有他无动于衷呢?
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她知道是画儿回来复命了。
“云衣姑娘,那边的人回话,说王爷今日事物繁忙,没有时间过来。”画儿站在门口向她回复道,不敢进来,她也许是感觉到了屋里异样的气氛。
“劳烦你了,画儿……先下去吧。”果然如她所料一般,楚云尘在躲她。
这场战阵,对她而言,才刚刚开始,目光在无意中落到桌案上放置的各式各样的早餐上,下一刻便叫回了画儿:“等等,把桌上这些食物全部拿走吧,我现在没有胃口。”
画儿愣住,不解的看她,见她没有再做声,还是遵从她的吩咐,带走了桌上的食物。
她竟然想到以这种幼稚的手段来对付他,绝食?呵呵……她倒有些嘲弄自己……不过她也坚信,楚云尘是不会上当的。那她究竟还在挣扎个什么呢,她是在赌楚云尘对她的在乎程度吗,明明知道结果,却还是不愿轻易相信,她自欺欺人,还沉浸在这段幻想中,苦苦挣扎。
果然,没有进食使她那具带病的身子更加的虚弱无力,她任由自己昏昏沉沉的身子摇摇欲坠,完全靠自己的力量摸索到床边,便一头栽倒在床榻上,一睡不醒……
直到入夜的时候,屋外的婢女听到云衣开始喃喃的说起梦话来,推开门走近一看,只见床上的少女娇俏的小脸一片绯红,她紧张的顿住那里,不知所措,然后才回神伸出手去碰触她的额头,竟然异常的烫人。
“来人啊,快来人啊……云衣姑娘生病了!”
她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在喊,浑身烫的难受,身上连一丁点力气都没留下。
这场病脱了三天三夜,这下算是彻底爆发么……她在心里痴笑,随后便又陷入一阵黑暗。
不知过了许久,她感觉到自己被什么力量托起,上身毫无重心的落入一只手臂,还夹杂着轻微的叹息声。
楚云尘伸出手,轻轻撩起她额头上的发丝,随后大掌反手覆了上去。
“父王……”梦中的云衣小声痴语,她模糊的感觉到一丝凉意侵入她的额角,抚平了她的燥热,她甘之如饴,甚至还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便情不自禁的唤起了这个名字。
还未等楚云尘感受她的温度,他的注意力,全部都被她的这声呼唤召唤而去。他发出无奈的叹气声,俯下身子,小心翼翼抱起云衣娇柔的身体,同时他的俊脸缓缓凑近她的额头,轻轻吻了上去。
“该死,好烫……”他小声谩骂,不仅是额头,就连怀里的那具身子,也如同火烧一般滚烫,他心里难免开始异常的躁动起来。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他努力回忆,忽然想起三天前在浴池发生的事,心底的烦躁甚重……都怪他,她的身子自小就娇贵,容易生病,是他太大意了。
“父王……抱我……”云衣意识不清地低吟道,她模糊的视线中,有具模糊的人影,而且越看越像楚云尘……不知是不是做梦,若是梦境,也未免太过真实了。
“父王在这里。”他深沉无奈的目光看她一眼,低声应道,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父王……为什么……每个人都欺负云儿……楚凰月欺负云儿,大姐也欺负云儿……萧小姐……还有捞鱼摊的老板……他们都欺负云儿……”“为什么……就连父王你……也要欺负云儿……”她神志不清,竟开始说起胡话来。压抑的忿懑让她的小手握成拳,轻轻捶上他的背,那微不足道的力气,让他蓦然的心痛。
“云儿……宝贝……都是父王的错,别再伤心了,好不好?”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她,夹杂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用这般口吻与人说话。
“好……”她泪眼朦胧的回应他道,眼眶中泛着迷离之色。
他忍不住再次叹气,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这么乖……这么的听话。他甚至有些怀疑,都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了,她到底有没有把他当做父亲看待过呢。她在不知他“身份”的情况下,对他做出的举动,每一件都能让他大跌眼镜,无言以对。
他一定是上辈子欠她的。
前世害她被一颗篮球给砸死,老天就安排他用一辈子的时间向她赎罪。
“父王……”昏迷中,云衣的喉间有些干燥痛痒,忍不住舔了舔唇:“云儿……渴……”她言语不清,由于发烧身子脱水的现象很严重。
楚云尘轻轻将她放回床榻上,又亲自为她喝水,眼见满满的一杯水,全部被她咕噜的饮下。本以为这样她的状况会好些,哪知瞳孔的神智更加的涣散,没过多久,又开始痴语起来:“父王,云儿肚子好饿……”
“好,等喝了药以后,你想吃什么,父王让她们给你做。”他现在是唯女是从,不论她提什么要求,他都答应。
“真的吗……那云儿,想吃……父王……”
24“贞操”还在否
楚云尘的身子僵住了,连同他那张俊美而略显尴尬的脸色,他竟有些怀疑,这丫头是不是真的神智不清,还是装出来的?他随后拿起放在床头的药碗,趁她听话的时候,慢慢喂她咽下,同时哄着她:“云儿,父王很难吃,还是换个别的吧。”他颇有耐心在她耳边说道,想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招来。
“恩……是很难吃,好苦哦……还是糖醋鲤鱼比较好吃。”说完后,她就美美的进入了梦乡中,嘴角还挂着满足的笑意。
楚云尘看她睡得很香甜,不忍心叫醒她,他情不自禁的摇头苦笑,心想她嘴里念道的糖醋鲤鱼,只怕得送到她的梦里去了。
他为她轻合上被子,随后独自离开她的卧房,朝王府后苑而去。
湖边幽静的台榭亭阁之中,静坐着一具熟悉的身影。紫色的长袍,长发随意的束上,宽大的衣袖任由它垂落置地,眉宇神色间是那一如既往的高洁不羁。
楚云尘向他走近,随意道:“世子大人是在此处等我?”
“云王不要取笑了,我在你府上,可从来不是什么绒沧国世子。”澹台巽然轻笑,礼貌的示意让楚云尘坐上。“怎样,刚才听下人说,云儿生病了?”
楚云尘皱眉,再好看的一张脸,也因此染上一丝沉郁之色:“大夫说,托太久了……若是再晚几天,有可能会拖成肺炎。”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还带着深深的自责。
“怎么会这么严重?你一向都很小心,怎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澹台巽然不能理解,在他的印象中,楚云尘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
“罢了……不说这些了。”他换了话题,面对这位久未谋面的挚友,出于礼貌,也该关心一下:“你在这里住了段时间了,可还习惯?”
“你也是知道我的,在哪住都一样……随遇而安。”澹台巽然的性子本是如此,一年前他隐姓埋名,入太子府担任太子太傅,都是随着他那不羁的性子,想到哪便做到哪。当然,这其中也有别的原因,无非是受了“其妻”商阳公主的影响,对凰月太子颇感兴趣,想一睹他的风采。
“不知建安侯那边,商量得如何了?”澹台巽然突然问道。
“一个月前便妥协了,也只提出了一个条件。”楚云尘极为平淡的阐述道,神色不喜不怒。
“什么条件?”
“册封他的女儿为云王妃。”
他的话让四周的气氛变得冷清许多,楚云尘自己虽是不以为然,可是却令一旁的紫袍男子神色骤变。“你同意了?”
“自然是同意了,你没看到……府里这几日都在为此事而繁忙在么。”他轻描淡写道,一手夺起石案上的酒杯,不疾不徐,慢条斯理的饮下。
“你倒是可以为了那一件事……而不择手段,真是不得不让我钦佩!”澹台巽然语气有些变化,随即又道:“既然事已至此,那你愿意将云儿嫁于我么?”
楚云尘握住酒杯的手指顿时僵硬住,他勉强抬首,视线却始终落在酒杯之上:“她是该到婚嫁的年龄了。”他停顿片刻,似在思索:“只可惜,她已背着我这个做父亲的,和凰月太子私定终身了。”
“楚凰月?怎会……他明明心有所属,你这理由未免也太过牵强了。”澹台巽然带着嘲弄的意味,面上却并未露出不悦之色。
被他这般不留痕迹的嘲讽,楚云尘摇首冷笑,倒也没有再做声,只顾着饮酒。
“听闻你身边有一个手下叫作梓真,满头白发,既能纵观星象,又能窥测人心所念所想?我对他倒是很好奇呢……怎样,云王殿下舍得将他引荐与我么?”
“未尝不可,不过你也知道,我一向不会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
“我也同样向你举荐一位奇人,而且还是你这些年来,一直再打听的那个人。”
“……”楚云尘默不作声,等他继续往下说道。
“早年我听说他熟知魂魄转生之术,便请他做了绒沧国的国师,只是不知是真是假。”澹台巽然很随意的提到那个人,看来他已经摸清了楚云尘的一举一动,只用等他的回复了。
“我答应你的要求。”没有任何的犹豫,果断应下。
接下来的几天,云王府上下,果然都在为册封王妃之事繁忙起来。直到下月初一,云衣的身子也痊愈了,她看着王府内张灯结彩的,心里虽早已做好准备,可只要想到楚云尘要和另一个女人成亲,心底难免还是会惆怅……
经过那夜生病,她虽迷迷糊糊度过,对他的举动仍然记忆犹新。她终于知晓,他其实还是在乎她的,昏迷中,听见他轻唤她一声“宝贝”,心底的暖意蔓延全身,就算病死过去了,她也值得。
“你们都听说了没有啊?”
大清早的,云衣就被耳旁一阵嘈杂的窃窃私语声吸引去,偏头一望就看见两三个小婢女抱在一团,议论纷纷。她很好奇,很想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事,便找了一个不易被发现的位子藏了起来,仔细听着。
“我昨日听管家说,新王妃嫁到云王府来,竟然没有带任何嫁妆,这种怪事真是闻所未闻。”为首的小婢女引着另外两人唧唧歪歪起来,看样子是在说萧清萝。
“怎么会有这种事,她可是堂堂建安侯的千金,出嫁怎么会这么寒酸呢?”
“就是说嘛,云王殿下可是送了整整十箱的金银作为聘礼……这样一对比,也太有损建安侯府的颜面了吧。”
云衣很淡然的听着她们在一旁八卦萧清萝,有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感觉,可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接下来被八卦的人,居然是她自己。
“蕖儿,你知道画儿伺候的那个姑娘吗,就是住在别院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