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缓缓取下一块白玉,晶莹剔透,呈现在他面前,只有她自己清楚它代表了什么。
    “父王……这块玉……是我曾经亲自为你挑选,原本打算在你生辰那日给你的……只是现在……呵呵。”她一声冷笑,神色忽然转变,变得如此的诡异,让人心寒。
    眼眸中的怨恨之色顷刻间流露出来,却还夹杂着一抹无奈的伤痛。“也许真的是天意,事到如今,它对你已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话语完毕,她的指尖一松,手里的白玉,伴随着清脆的落地声,瞬间支离破碎。
    空气中凝结了一丝丝寒凉的气息,冷漠的让人窒息,而此时她凛冽的神色与那副纯真的容颜竟毫不相符。
    “楚云尘,从今往后……你我之间的恩怨情仇,就如同这块破碎的白玉,再无牵连……”
    “你既然那么喜欢暗中布置一切,那么……流洲才是你如鱼得水的瓮城,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你生老病死,都与我无关。”
    是她执念太深,没想到,到头来却换作一场虚空大梦。
    而他,自始至终一语不发,只是安静的停靠在门边,负手而立,手指深深陷入梁柱中,等待着她将所有的话全出倾诉而出。他依旧那么清冷傲然,孤高出尘,却有些伤神的闭上眼,企图掩饰内心的痛苦,那一字一句,竟让他备受煎熬。
    时间慢慢流逝,他茫然的抬头,却是一笑而过。
    她清楚的看见他嘴角的扬起的弧度,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何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笑出来?
    目光却没有焦点,眼神是焚烧后的一片灰烬,她虚弱的身影看上去是那么脆弱而悲哀,没有一点生机。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藏在心里,不曾有人知道。”“时光荏苒 ……哪知一晃竟然瞒了你十六年。”
    她继续道:“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楚云衣,也非你云王殿下的郡主……我只是一抹荒魂,夺走你女儿宿体的荒魂……”
    “说完了么。”他淡淡而道,即使是应付的口吻,也能冷漠到如此地步。
    白衣男子的表现,并未如她想象那般惊讶,她睁大双眼,再一次将他看清。“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吃惊,难道我的话对你没有一丝意义么……”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原因,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好了。”他轻描淡写,看不出是喜怒:“这具身体,对我而言,毫无意义。剥下这身血肉,才算的上一个真实的灵魂。”“即使活得再卑微,周围的一切再混沌肮脏又怎样……只要灵魂不被污浊,就依然还有它的价值。”
    她听不懂他的话,她与他的世界,究竟隔着一段怎样的距离……
    她在心中自嘲的笑了笑,暗笑自己愚蠢。她盯着眼前的白衣男子,一字一顿地问道:“我可以再问你最后一和问题吗。”“你杀楚凰月,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别人。”
    “为了我自己。”
    等了良久,才等来这样的回答。她心凉一地,仰头回应:“呵呵,我懂了……那么……就到此结束吧……”
    既然不愿在周旋,那么就彻底了断吧,是不是这样的结果,才是最好的?
    原来人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再多深厚,再多磨难,在利益阻碍面前,也会变得是脆弱不堪。
    而她,胜虽欣容,败也从容。
    18无法挽回
    与他的决裂原来可以这么简单,她痴缠一生,倾尽一生,到头来还她傻傻的以为他有多重视她,或者离不开她?他的心一向都是冰冷的,难道不是么……唯一不同的是,曾经是对别人,如今却换做自己。
    那日之后,又连续下了几天几夜的雨,她的身子也在楚凰月悉心的照料下慢慢恢复,而楚凰月左臂上的伤却因此耽误了治疗,伤口有些感染,最终导致神经损伤,整个左臂都逐渐失去了知觉……
    她对他有愧,深切的自责却无法挽回。抬眸便发现他的那对炯然黯淡的目光时时刻刻都在她身上流转,浓浓的关切,执着的依恋,而她的内疚更深更切。他从未埋怨过她,这一切的折磨都是拜那个人所赐,将他的私欲强加于别人身上,将他的狠心发挥的淋漓尽致。
    仍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好不容易才哀求这附近的一户农家,借来一架马车。不难打听到离这里最近的城镇是三百里外的芙水镇,即日便与楚凰月起程,也许还能在最后关头挽救他的左臂。
    事实却出乎她的意料,当她得知芙水镇原来属于流洲城管辖范围之内,她心有不甘,勉为其难。
    当下只知道那里有最好的疗伤大夫,但求可以保住楚凰月的左臂,其它的事,她亦不愿去多想,只是安慰自己,走到哪步,便是哪步……
    一路上,马车疾行,她与楚凰月谁也没刻意挑明,各怀心思。霞光映地,只将两条拉得长长的影子只露出隐约斑驳的轮廓。
    偶然马车的晃动会扯痛楚凰月的伤口,化脓感染的迹象越来越明显,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使楚凰月再也无法隐忍,他的后背几乎都被冷汗浸湿,面上几乎毫无血色。她不停的为他清理伤口,用纱布敷上止痛的草药,可是这些都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再忍忍,马上就可以看大夫了。”她小心翼翼为他擦拭掉伤口旁析出的汗液,生怕会因融合而加重感染。
    “云衣,即使我这只手臂废了,你也不要露出难过的神色,请答应我这唯一的要求。”事实摆在他的面前,他自己都不在强求,又岂能让她受折磨?这些日子,苦了她,也委屈了她。她的眼光在他的咄咄视线中退缩了,只能回以缄默。
    芙水镇很快就到了,这里也算是个山清水秀,安居乐业之地,对养伤的人来说,的确是个好地方。
    她取下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在一家当铺行换了些钱,经打听,终于找到当地最有名的大夫。可是换来的却是一个足以让她崩溃的消息。
    那大夫脸色很难看,云衣向他询问诊断的结果,他却是摇首:“这位公子左臂的伤口已经严重感染,如今整个手臂的神经都已经坏死,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再使用了。”“当务之急便是想办法为他止痛,神经止痛难以想象,我见过许多他这种情况,最后都是被活活给痛死。”
    大夫的话犹如五雷轰顶,她手里拿着药方,茫然不知所措。这个时候,楚凰月眼看着已经被痛折磨的神智模糊,急需要用药。她提醒自己一定要坚强,不可一倒下,他还需要她的照顾,她又怎么可以放弃呢?她不得已只好先在临河的一处僻静之地,租下一间茅屋,把他安顿好。她望着这片陌生的寸土,苦涩又无奈,天大地大,终于有了一片属于他们的容身之地。
    她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留,又直奔城里最大的药房。
    药房的老板仔细的看了她手里的药方,面露难色:“姑娘,你这方子上提到了荭焰子,可是现在店里正好缺货啊。”
    “那我去别的药房找找看。”她拿回药方正准备走,一刻也不敢耽误。
    “姑娘,不是我夸海口……我这家没有的药材,其他的药铺就更不用提了。”“看你是外地人吧,那我可以老实的告诉你,这芙水镇上所有与止痛,麻醉有关的珍贵药材,全部都被送往流洲城了,镇上根本没有现货。”
    “为什么呢?究竟是谁需要这么多的止痛的药材?”
    “听说那位神秘商人是云王殿下的人,那些药材也都是运进了云王殿下的城南的府邸。”
    都到了这个地步,云衣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依然还会紧张。
    她只是想不明白,楚云尘要这么多的止痛药作甚?难道是给自己吃么……他又没有受伤。
    她槁木死灰失望而归,而此时楚凰月早已经被疼痛折磨的生不如死,就连仅存的意识都没有了。
    头几天,她还能同他说会儿话,分散他的注意,勉强服用一些普通的止疼药物,直到她用尽身上所有的银两,日子也越来越难过了……
    从前的她,用不着为生活所迫,楚云尘给她起名云衣,正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意思,现在用在她身上,倒有些讽刺。她真的要感谢他么,托他的福,终于有机会过上饮茹檗的清苦生活。
    一个多月过去了,云衣起初只付了一个月的房租。她知道这间茅屋的房东是个三十来岁的寡妇,平时喜欢指使她去帮她做一些杂活,以此来填补房租的拖欠。她也早习惯了被她意刁难,每次她看见云衣一个人坐在河边,为楚凰月清洗衣物的时候,总会冷嘲热讽几句。
    天色刚亮,云衣趁着难得的好天气晾晒楚凰月几件换洗的衣物,碰巧遇到那寡妇,来者不善,只是光看她那副自傲骄纵的神态,就能猜出个所以然。
    她不屑的瞥了云衣一眼,见她一副虚弱不堪的身子,眼里没有一丝同情。
    “像你这样子,每天尽心尽力去伺候一个活死人,命可真是好。”她的声音尖酸刻薄,带着浓浓的不屑一顾。
    云衣没有理她,依然埋头做自己的事。
    “你那男人估计是快不行了吧,每天痛得要死要活,要我是你,还不如让他早点解脱。”她自言自语,又自我感叹:“哎,这男人模样再好看,像他那样,还不是废人一个。”
    她一面说着,心里一阵痛快。见云衣依然没有理她,她不耐烦的递给她一筐脏衣服:“去,顺便帮我把这几件衣服全部洗干净了。”
    云衣伸手接过,想到什么有些犹豫低声下气道:“大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想找我借钱?”
    “不是,我过几天要出趟远门,家里的事……”
    “等等!难不成你是想让我帮你照顾你男人?!”
    云衣点头,她不经意间看到那寡妇眼中的异样之色,她表面是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云衣没想到,最后她还是答应了。
    她要只身前去流洲,抛下所有的恩怨情仇,她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去求楚云尘。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她的尊严,面子,都已化作尘土,她没有比现在还要清醒的时候,
    楚凰月需要止痛药才能活命,而她,需要楚凰月才能活命。
    早已做好会被羞辱的准备,身上唯一的一件衣裙已经破旧不堪,她花了三天的时间,找来一些碎步,将衣裙拆掉,重新为自己缝制了一件干净朴素的衣衫。也许是体内流淌着皇族的血脉,即使穿上这么普通的衣服,她看起来依然清丽脱俗,素雅纯净。
    她从药铺老板那里得知,那些珍贵稀有的止痛药全部被送往云王府城南的府邸,她沿着主干道一直向南走,直到看到一幢被高墙围起的王宫庭苑,那规模竟比皇城的云王府大上十倍有余。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真的只是南苑而已么?她只知道这些都是当年先皇下令,为他的最宠爱的小儿子建造的。
    彷徨在大门外,她正犹豫着要以何种理由进去,府外的守卫她都是认识,自然是不会阻拦她这位如假包换的郡主,只是……以她这副落魄潦倒的模样,又该怎样面对楚云尘,他该会笑她自作自受,还是咎由自取呢?
    她抛下尊严登门而入,也许只有摒弃自尊的束缚,才能真正做到无所畏惧吧。
    果然如她所料,南苑的侍卫看见她的出现,一个个都面露惊色,却不加阻拦。
    “云王现人在何处,我有事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