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巽然没有出声,云衣也不想去看他现在的表情,因为他也没有训斥或者赶走自己。
话一说出,云衣就起了身,准备离开书苑,走之前还留下一句话:“澹台太傅,云衣饿了,先回去了哦。”
一路上,她猜想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忍不住偷着笑,最有可能的就是一脸面黑,或者是惨不忍睹。
“原来我的魅力不比别人差嘛。”
“啊!谁撞我啊……走路都不看着的。”云衣完全神游了,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走来的人影,就这么不待见的撞到了。
“你在偷笑什么,连走路都不安分。” 这低沉的嗓音对她来说是如此熟悉,彻底把云衣她给震住。
浑身上下忍不住打了寒颤,慌慌张张抬头看向那说话之人:“父王,你是什么时候回来了?还想故意吓我。”
“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无聊么,我是找澹台公子的。”
“你来找他?!不行,现在不行!”
“怎么,又惹事了?”楚云尘反问,果然又开始皱眉,敏锐的直觉顿时把云衣立刻打回原形,俯视着眼前的心虚的少女。
“哪有,我哪有惹事嘛,人家是几天几夜都没见到父王了,想父王了。”
她话一说完,像只脱缰的小马,直接扑入楚云尘的怀里,脸上立马绽出满意的笑容,软绵的身子娇小可人,在他的怀里蹭啊蹭。
这招依旧很管用,致使楚云尘打消了最初的念头,被她连哄带骗拉了回去。
一大清早醒来,云衣在床上想着昨夜发生的事,忽然卧房里的窗帘被人拉开,刺眼的阳光照的满屋都是。
“青儿,快把窗帘拉上,阳光好烈哦!”
“你个懒猪……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下辈子打算投胎当猪?”这声清脆却又稚嫩的嗓音把她彻底惊醒,她连忙坐起身来,穿上衣服,抬头一看。
“东东?!你怎么来了?!”
眼见对面站着一个十四五岁小少年,模样清俊,正笑脸吟吟的望着满脸惊喜的少女。也许是太久没有见面,云衣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有些喜出望外。
“是我父王与云王有事相谈,我硬要跟着他一起来,起先他不同意,可是还是拗不过我,怎么,看着本世子亲自迎接你起床,就这么开心?”楚陵东坏笑道,上前去把她给拉了起来。
“自作多情,这里可是我的闺房,要是陵王叔知道你跑到我房里来,估计会被你气死。”
“都这怪你,谁要你长得这么快,害我父王为了避嫌,都不准我来云王府找你玩。”
“这不是理由……东东。”云衣垂眉,继而安慰他道:“自从皇爷爷死后,当今皇帝疑心很重,若是亲王之间走的太近,会被人怀疑密谋,你的父王是为了你好。”
“谋反什么的我不懂,可是最近几日陵王府真出了一些状况,我有些担心。”被她这么提起,楚陵东果然低声丧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发生什么事,值得你怎么难过?”
“前日皇帝接到有人告密,说我父王与陌生人私下深夜来往,还经常传递密信,他突然派人来搜查我家,最后只找到一封没有字迹的空信,虽然他没有取到证据,可是我的心里还是放不下。”
“这怎么可能?陵王叔看起来那么忠厚老实,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云衣难以相信,为了让楚陵东安心,她只好先安慰他。
“可是那封信现在还在皇帝的手里……我……”楚陵东欲言又止,虽然很感激她向着他父王说话,可是心里那个包袱太过沉重,不知该不该告诉她。
“别吞吞吐吐了,你想说什么?”
“其实有天晚上,我确实看到父王偷偷去会一个人,我悄悄走近一看,那人居然是云王。”
“啊?!”这消息把她自己也给惊吓到了。
不巧当天夜里,皇宫里就传出遭贼夜访的消息。
楚皇虽然已经下令开始彻底搜查,心里却没有片刻安宁,他的脑海忽然浮现出一抹身影,与刚才欲取走信件的那人慢慢重合了,但愿这不是巧合……
“多派些人仔细搜查,其余的人随我一同去云王府。”
当楚皇率领众人赶到云王府时,却见正苑的竹亭内,有两个人影正坐在那里对弈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突然闯入的众人,借着温柔的月色,已完全投入与眼前的棋局。
竹亭内清幽静然,丝毫未沾惹到世俗的浮躁气息,白衣男子静坐于一边,眉目间神色昭然,清雅俊秀,紫袍男子则坐在另一边,月色迷离,他们似乎同时发现有外客造访,并且同时放下了手里的棋子,缓慢起身,向来人那边行去。
“澹台太傅,天色这么晚了,你为何会在云王府?”
“回陛下,之前我便与云王相约在月下对弈,今晚难得遇上,就如陛下所看到的一样。”紫衫男子不卑不亢的回答道,见到楚皇突然光临,他并未露出恐惧之色。
“那云王也是如此雅兴了?”楚皇有些不悦,虽然无法找到漏洞,却总是有种不对劲的感觉,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皇兄严重了,若皇兄也对此感兴趣,不妨坐下来让臣弟陪皇兄对弈几盘。”楚云尘神色从容淡然的说道,嘴角快速的划过一丝笑意,同样是波澜不惊的表情,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因此也没有引起楚皇的怀疑。
“那便是皇兄我寂寞了,无人作伴,才来饶你们雅兴了!”
“岂敢,陛下,侍奉您是我们做臣子的责任,陛下能抽空来问候在下,已然感激不尽。”澹台巽然继续解释道。
“那好,你们继续,我也不想再呆下去打扰两位的兴致了。”极其不悦的离开了云王府,还未等到众人说出拜别的敬言。
空旷的王府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云衣突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了,一脸得意的坏笑。
“父王,是云儿去找的澹台太傅!怎么样,我聪明吗?”云衣扯着楚云尘素白的衣袖,那撒娇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讨主人欢心的小猫咪。
“是是,都是你的功劳,你有向太傅道谢么,这么晚了还麻烦人家。”楚云尘宠溺的神色看着眼前的小人。
“哦,我不是忘记了嘛,这不是因为刚才太急了嘛!我这就去感谢人家嘛。”
见她一副敷衍的态度,楚云尘忍不住去敲打的小脑袋,可是碍着有外人在此,他还是忍住了。
“这次还是多亏了澹台太傅,不然我云王府怕是难过这一劫。”楚云尘对着一旁的紫衫男子说道,语气温润,尽管两人算是至交,也不能失了该有的礼数。
“举手之劳而已,若不是云儿找到了我,告知我此事,我也无法帮上这个忙了。”
云儿?
澹台太傅口中竟然唤了她云儿。
云衣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不知不觉又开始处于石化状态了。
同时石化的还有一人。
见到人家父女俩,同时尴尬的局面,澹台巽然倒是不以为然,居然还能轻轻松松转移了话题。
“我还有一事,要告诉大家,明日就是我离开楚陵国的日子了。”
“太傅要离开楚陵国?难不成是要去北边?!”云衣实在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北边乃蛮夷之地,路途遥远。
“你已做好了打算,明日就起程吗。”还是楚云尘沉得住气,只因为太了解对方。
“离家太久,终是要回的。”澹台巽然笑道,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不舍之意,随后目光又看向了云衣。“怎么样,小丫头,愿意和我一起走么?”
“恩?太傅你怎么会想带着云衣上路,我还以为你很讨厌云衣呢。”
“我不记得是谁说过的话,说我还差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佳人。”
“太傅,你不要取笑云衣了。”
“现在后悔了?”
“我……”
“云儿她还小,再说我膝下也没有其它子女,哪舍得她随你而去。”楚云尘笑道,很礼貌的拒绝了澹台巽然的要求,丝毫不失风度。
“可惜了,既然云王不舍,我也不夺人所爱。”他轻描淡写,脸上竟有些失落之意。“天色已晚,我也该离去了,不然怕是赶不上明日的早船。”
“太傅,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北边找你,千万不要把云衣给忘记了。”
“恩,一定。”
匆匆一别,竟不知相见是何期。
8冲动是魔鬼
送走了澹台太傅,云衣有些郁闷,时不时的总是想起了他临别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她还不能明白这些所谓的男女情爱,是需要双方你情我愿的,就如同澹台巽然含蓄的暗示,她会因此而开心,只因为有人是爱着自己的。
澹台巽然洒脱的走了,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他视钱财为身外之物,即使最终被云衣拒绝,他依旧能走的不羁。
但是她自己呢,深爱着一个人,没有任何理由的爱着,可她的爱,是要求回报的。
第二天她也比以往起得早,胸口总觉得有些堵,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空虚至极。
“郡主,不知是谁托人转交给你一封信。”青儿手里拿捏着什么,小心翼翼的递给了她。“听说凌王府昨天夜里,被一场大火烧尽了。”
她慌忙的拆开信,有种不好预感。
强忍着情绪读完了信,如释重负,信尾的署名处,清晰地刻上了一个“东”字。
他们全家也走了,一夜之内,身边所有的朋友都离她而去了,她还剩下什么。
晚秋时节,总是伴随着一场一场缠绵悱恻的细雨,润物无声。
寒苦的冬季即将来临,天地间的万物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这是一年离别的时候。
缠绵如丝一般轻软的细雨自半开的窗口飘入,静悄悄地洒入屋里,半敞的支摘窗上蒙了一层淡薄的的水雾,云衣深深呼吸,清新湿润的空气伴着秋季的凉爽料峭的微寒,沁入肺腑之间,此时分离的痛楚,却更加撩人了。
手上的书信已然被沁湿,细雨打湿了白纸上墨黑色的字迹,渐渐晕开,字迹如同笼罩在朦朦秋雨中的混沌凡尘一般,有些看不真切。
就这么吹着细细的凉风,透骨的雨水零落在她的脸颊上,生疼生疼的。
青儿见她淋了雨,担忧的不得了,连忙找来几件衣衫给她换了去,还特地为她准备好了沐浴的温水。
“郡主,你可别再难过了,今晚云王殿下不是说好了要带你出去散心的吗。”
没错,云衣想起昨夜楚云尘见她睡不着,以为她挂心澹台太傅离去的事,便答应她今晚和她出府游玩,放松一下心情。
原来这个陌生的世界,不是只剩下她一人而已,她还有她最爱的父王,他会永远陪在自己的身边。云衣沉重的心绪豁然开朗,小脸上的乌云也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