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帆跨上车,递给我安全帽,我慌忙戴上,跨上车催促道,快走快走!
    车慢慢行远,没有人追出来,我揪着的心也慢慢放松。
    我问他,那些人是你朋友么?
    他的回答伴着风传过来,他说,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被划到其中一个阵营了。
    我无语,这就是所谓的酒鬼吧,完全不需要理由。
    车又行了一段,在路口停下,叶帆转过头看着我说,这怕是我临行前的最后一次了,买些酒一起到江岸坐坐?
    我点头说,好啊。
    江岸上微风阵阵,我开了一罐啤酒对他说道,以后可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了,多危险啊,莫名其妙地跟一群酒鬼在一起,打起来波及到你怎么办?
    他没有回答,我转过头一巴掌拍向他的脑袋对他说,听到没有?
    我那一巴掌下手很重,他被我打得猛地往前一倾,口里立马爆出一声,靠!
    我又一巴掌过去,听到没有?
    他连忙躲过我的手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刚才我也就只是发了一下呆才被扯进去的。
    我妈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到北极做冰棒去了,我跟她说我碰到了叶帆,等会儿回去。
    挂了电话,叶帆问我,你是怎么找到酒家那去的?
    我看着他,不是你打电话给我的吗?
    他呆呆地想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般笑着摇头,真是!
    我问,怎么了?
    他掏出手机说,这个手机设置了语音拨号,刚才那群人有人骂了一句,正好跟设置吻合,就自动拨号了。
    我慈祥地看着他,哦,那是骂的哪一句呢?
    他也看着我,半晌吐出一句话,叫你妈个鬼啊。
    我的手机应景的响了起来。
    我狞笑着,叶帆连忙解释,不是的,我设置的是“鬼啊”,不是刚才那一句。
    我捏着拳头对他笑,那么,我是该感谢你咯。
    他抱着头埋在膝盖里说道,你不要使用武力。
    我哼笑着,以为把头埋起来我就束手无策了么。
    露在外面的那部分恰恰才是最脆弱的,我伸出手捏住他的耳朵,揪紧旋转。
    一声人嚎惊起无数夜鸟。
    叶帆边揉着耳朵,边念道,靠,你的手法和当初相比真是一点都没退步啊!
    我点头,那是当然。
    那时候小朋友玩家家酒,扮老师和学生。
    当时初次登场的叶帆小同志就摆着臭屁脸公然违抗我的指令。游戏事小,面子事大,我毫不犹豫地将神之右手伸出去,揪起他的耳朵小小地旋转,大概120°的样子。
    那一个旋转便正式拉开了我俩武装斗争的序幕。
    我们边吹着风边回忆着往事,不知不觉买来的那么多酒就已经喝完了。
    站起身准备打道回府。
    我爬上车,晕乎乎地对叶帆说,记得在冷饮批发店停一下。
    车子没行几步,我就发现不对劲,如果不是我的头在晃,那就绝对是这车在走“s”路线啊!
    叶帆在酒家就已经喝了不少酒,刚才他好像又喝了不少。
    我晃了晃脑袋问他,你这算不算酒后驾车?
    叶帆的头猛地往下晃了一下,车子开始严重乱拐,并朝着路边驶去。
    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推搡着叶帆的后背叫道,喂,看路啊混蛋!停车,不行,快停车啊!
    在空中飞舞的时候,我想,鄙人此生唯一一次违反交通规则没戴安全帽咋就赶上这趟了呢。
    医院里,那种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飘入我的鼻子。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坐在一旁的叶帆,吃力地张开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断断续续地说道,不……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以后……以后你要……好好做人……
    我脸上带着浅笑,终于闭上了眼睛,向前伸出的手猛地垂了下来。
    似乎,我的世界,从此宁静了。
    秦科捏着我的脸,阴森森地说道,我跟你说过吧,不要再玩这种无聊地游戏了。不听话,是想受惩罚吗?
    我坐起来,扑到他怀里连连摇头,小的不敢了,饶恕小的吧。
    两天前的夜晚,我和叶帆乘坐的摩托车因酒后驾车自己翻倒,因为我没带安全帽,在地上滚了两圈后,被医生诊断是轻度脑震荡。
    名字说的吓人,其实一点事儿都没,我自己的脑袋自己还不知道么。
    但即使是这样,还是惊坏了身边的人。
    叶帆的老头伶着叶帆对着我爹娘连连道歉,秦科也从学校赶了回来。
    在叶帆老头的强烈要求下,我“住院观察”了两天。
    而在这两天里,最可怜的就要算是叶帆了。
    一面要面对他爹的怪责,一方面要面对他自己的内疚,另一方面还要浸淫在秦科和陆嘉维的双重冷冻光线下。
    秦科说,了不起,喝了那么多酒还敢骑摩托车,真是了不起。
    陆嘉维点头说,我觉得更了不起的是,这样子骑车居然还敢带人。
    秦科笑着说,不过好在有一个人带了安全帽,才能两个人一起摔倒只有一个人受伤,真是万幸呢。
    叶帆的头垂得更低了。
    我连忙挥挥手笑着说,不关他的事,意外意外嘛,咱们都喝多了嘛。
    只不过,我这么一说,秦科和表哥看叶帆的表情却是更寒了。
    一个腿好脚好的大活人要憋在医院里实在是熬不住,好在今天终于出院了。
    陆嘉维把打包好的东西提到叶帆面前,叶帆很自觉的伶了过来。
    秦科微笑着把一大篮子水果递给叶帆说道,这个也麻烦你了。
    然后,我居然看到,秦科和陆嘉维相视一笑。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下产生的畸形的友谊啊?!
    我把秦科拽到身边低声说,喂,那个巨无霸水果篮是你今天中午才买的吧,你该不会是特意买来让叶帆提的吧?
    秦科浅笑着说,你想得太多了。
    我说,你别欺负他了,他已经够内疚了。
    秦科却是敛了笑,口气严厉地说,你还有心情管别人啊,我还没说你。三更半夜在外喝酒,喝醉了就胡乱上车上演车祸,你的胆色还真是惊人呢!
    我还在奇怪,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我以为他会好好批评教育我一顿,然而这两天秦科对我却是和颜悦色,就算有冷面,也是对着叶帆。
    看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我缩了缩脑袋说,再也不敢了。
    他皱着眉,怒气好像更大了,说道,你不要以为每次犯错随便认个错就完了。要是他的车撞向的不是路边而是汽车怎么办?要是你摔下来的时候正好有车辆开过来怎么办?你还有机会说“再也不敢”吗!
    我缩着脑袋不敢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平复了下来,说道,算了,好在两个人都没有事。不过,剥夺你终生坐叶帆摩托车的权力,在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严格限制你喝酒的分量。
    这么便宜就放过我了,我赶忙连连点头。
    出院后的几天,叶帆倒是又像以前那般频繁地来到我家。
    只不过他来的时候,背后总像是背着一个巨大十字架,满是愧疚地看着我。
    我很无奈地对他说,你不要再内疚了,我根本就没什么事儿,你不要不信,我的头健康得撞墙都没问题。
    叶帆急忙制止了我的动作。
    我对他说,现在你不用担心我,下个星期就要走了吧,回去好好收拾东西,整理一下。
    他仰着头微叹了口气说,我都不知道现在出国还有没有意义。
    我拍他,决定好了的事就要做啊,年轻人可不能这么垂头丧气的。
    他看着我,想说什么的样子却终究没有开口。
    因为,秦科来了。
    他坐到我旁边对叶帆说,你下星期就要走了么,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送你吧。
    叶帆笑着点头。
    送行的那一天是个晴天。
    在机场处,叶帆和我们依次拥抱告别。
    轮到我时,我拍着叶帆的背对他说,你要打电话回来,不能用电子邮件一定要用电话。
    他拥着我的手紧了紧,说道,我走了,你要保重。
    我点头,你也是,一定要保重。
    慢慢地,他松开手,看着我的眼睛缓缓地说,再见。
    看着那架飞机滑向蓝天,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
    陆嘉维拍拍我,丫头,回去了。
    回程的路上,陆嘉维把后面的位置让给我和秦科,自己一个人坐在前面。
    我心里暗喜,多亏了那个不算是“祸”的车祸,看来他们的关系总算是缓和了。
    晚上,我们几个人在外面包了一个单间,唱歌喝酒。
    叶帆的离去成了心中的引子,除了秦科和陆嘉维,其他人很快就醉倒了。
    杨阳和江晴横七竖八地躺在一边,我安分地蜷在秦科旁边。
    包间里卡拉ok在自动地唱着歌,周围的环境嘈杂却又安定。
    耳朵旁还隐隐传来秦科和陆嘉维的讲话声。
    这样真好,我不由这么想。
    可是,不一会儿,他们的交谈越来越大声,居然变成了争吵。
    他们讲话的声音伴随着卡拉ok起起落落。
    你早就知道了吧,居然还能让雯雯和他这么相处,一直不做声,真是阴险----这是陆嘉维的声音。
    喂,你不要“雯雯”这样子称呼她。说起阴险,比起你来我还略逊一筹。从他口里套出我的事情,然后又装作不了解他的心思。我想想,对了,你这就叫过河拆桥吧----这是秦科的声音。
    ----还是你厉害,一面在他面前说什么“不管怎样也好,但是姐弟恋在江雯面前是怎么也行不通的”绝了他的念想,一面又在雯雯面前绝口不提,若无其事地让他们正常交往。这等心思,让我着实佩服。
    ----说了不要再叫“雯雯,雯雯”地叫,很恶心啊,你又不是他爸爸,恋妹狂!
    ----说什么呢?你这个小白脸!
    ----哦?小白脸?那你自己是什么?
    我很困,都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了。算了算了,他们只要不打起来怎么样都行。
    于是,我很踏实地睡过去了。
    不久后,陆嘉维也回到了国外。
    临行前,他对秦科说,我读完这一年就会回国工作,我是不会把妹妹托付给你这样的人的。
    秦科无所谓地说,随时欢迎你回来。
    陆嘉维笑着拍拍秦科的肩膀说,我可不是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