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耻!”
    红妩抱了手笑眯眯地:“你什么时候这么清楚静华哥哥的心思了?连想不想见我这种事,你都能知道?”
    珍珑跺脚冷哼:“谁跟你油嘴滑舌地乱扯!先生想不想见你,还用我说出来?自从你来了之后先生的身子就没好过,你晚上不来倒罢了,来过之后,先生必定要咳到深夜才能睡!我没见过你这么寡廉鲜耻的人!”
    脸上挂着笑容不为所动,红妩笑笑:“这么一说……我本来就是神仙……”
    从来都说不过她,珍珑气急之下,刷得抽出腰间的短剑:“恶女人,先生看在苏侯的面子上不好赶你走,今天我就要打跑你,看你还逞不逞威风!”
    本来还是笑着的,红妩在看到她剑柄上缀着的那个小小玉坠后脸色却一变,眼睛也微缩了起来,看着她的剑问:“你剑上的这个东西,可是静华哥哥给你的?”
    珍珑初时一愣,不知她何意,眼珠转了转之后就面露得色,扬手让她看清那枚玉坠:“是啊,这是先生特地请人雕的,说白梅像我,赠与我最好。”
    那是一朵小小的白色梅花,雕工精细,玉质温润,一看就知道赠玉的人是花了一番功夫的。
    静华素喜梅花,当年静园的院子里就种满了的白梅花,那时红妩正跟着武师学些三脚猫的功夫,有次拿了长剑躺在静华膝头把玩,开玩笑地说要静华找一块羊脂白玉雕个白梅挂在剑柄上。这提议一出口,自然就被静华取笑了,说道怎么会有人把玉坠子放在剑上,不是儿戏么?这事情也就被搁了下来。
    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朵白玉梅花,红妩目中突然浮出一阵狂色,冷笑一声,竟是随手就以仙力招出一柄长剑,剑尖真气聚拢,她朱红衣衫无风自动,冷冷笑着:“真是不知好歹!你不会认为以你现在的散仙之身,就能斗得过我吧?”
    面对她强大的仙气,珍珑居然毫无惧色,横起长剑:“我斗不过你又如何?先生说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是真英雄。”
    她这句话说得不伦不类,红妩听后冷冷一笑:“开口闭口先生先生,你也不嫌烦!”
    说罢不等珍珑再开口,剑上真气就破空而出,一阵狂风疾向她射去。
    珍珑倒也不是真的一点本事都没有,当下举剑一挡,也堪堪架住了袭来的剑风,随后身如游蛇,近前和红妩缠斗。
    她剑法和红妩差得太远,随手跟她过了几招,红妩就找出空隙撤出几步,剑上真气再聚,就要当头朝她劈去。
    淡漠的声音此时却恰从廊上传来,是重华出来看到了这一幕:“都住手!”
    珍珑正要挺剑接下这一招,听到后身体抖了一下,忙回头:“先生……”
    她一走神,红妩的剑势就直攻向她身前的要害,眼看就要当场把她伤在剑下。
    红妩也只是想吓一吓这个小狐仙,并没有真正想伤她,此时见收势不及,急忙回转剑身,凛冽无匹的神力扫过珍珑的脸颊,击上一旁的假山。
    “嘭”一声,石山应声从中生生裂成两半,一时间碎屑乱飞。
    在石屑飞出的瞬间,红妩就移至重华身前,挡住向他飞来的碎石,急问:“静华哥哥,你伤到没有?”
    烟尘中那沉静的双眼却不看向她,而是越过她的身影,望向了站在院内,脸颊流下一片鲜血的珍珑。
    眼底深处流出一丝疼惜,重华向她招手:“过来给我看一下。”
    仿佛还是在惊吓中没有恢复,珍珑身体猛地一颤,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中浮上浓浓水汽,点点头顺从走过来,低唤:“先生……”
    手指轻抚她的脸颊,重华眉头微蹙:“疼么?”
    珍珑忙摇头,想要故作镇定,眼睛一眨,一大滴眼泪却先落了下来:“一点都不疼……”
    看那伤口并不深,重华也放下了心来,看到她样子,唇边不由添了一丝笑意:“不疼为什么哭?”
    “这个……”支吾着不知如何应对,珍珑眨着眼睛缩在他身边。
    握住她的手拍拍以示安慰,重华抬头看住红妩,唇角的笑容凝结,语调并不严厉,只是透着淡淡冷然:“顾将军,下次若是我的人哪里得罪了将军,还请将军看我一分薄面,先告知我之后,再下手责罚如何?”
    一直愣愣看着他,红妩这时忙退了一步,连连点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神色仍是淡的,重华微微欠身:“多谢将军。”说完再也不看她一眼,执着珍珑的手,径自走入房中。
    目送他的身影隐在门口,红妩这才清清喉咙,将一直握紧的拳头松开。
    一滴鲜血顺着她的手背滑落在石阶之上,那是方才她纵身挡在重华身前的时候太过情急,一时忘了张开结界,虽然护身的仙体自动弹开了飞来的大半碎石,但还是有一块沾染了真气的锋利石块在她手臂上划开了一道伤痕。
    目光落到滴落的血迹之上,她挥手施法抹去那殷红痕迹,转身回到自己的院落之中。
    此时重华院中也渐渐去了些听到动静后赶来的护院军士,不远处的喧闹衬得眼前空无一人的房间分外寂静,手臂上的伤口又丝毫觉察不到痛楚,她就索性在房中的木几旁坐了下来,合目靠在椅背上。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朦胧中她被一声惊呼吵醒,耳旁听到一个清脆声音里充满了惊惶:“将军!将军!”
    她勉强睁开眼睛,看到是被派到她院中来侍候的一个小厮,清秀的一张脸上除了惊恐之外,还有担忧:“将军,你的手臂受伤了!”
    她侧目一看,懒得去管的那个伤口果然是流了不少血,不但已经把整条朱红的衣袖沾湿,连顺着指尖滑下的血也在地板上积了不小一片。
    用另一只手按住穴位止血,她抬头示意那小厮噤声,又笑笑:“别慌,我是仙人,流点血不碍事的。”
    有些缓过神来,那小厮却略带嗔怪地瞪她一眼:“小的都快吓死了,将军您就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
    施了仙法封住那个伤口,红妩笑着举起手给他看:“不是不流了?不碍事的。”
    狐疑地将伤口处看了又看,那小厮皱着眉:“依小的看,将军还是去给大夫包扎一下吧,哪里能这么不爱惜自己,难道还要别人替您自己爱惜啊?”
    看着他满脸慎重,红妩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人小鬼大,你倒跟我一位师长说话很像?”
    那还是当年她在凡间跟着逐夜学习杀人之法的时候,她头一次执行任务,不慎伤在了腿上,其实也不是一条怎么严重的伤口,她回到住处之后实在疲累,就草草包好之后倒下睡了。
    谁知第二日她却发起了烧,跟着逐夜出门练剑,头一沉就昏在了场上。当时逐夜将她带回了房内,也没帮她处理伤口,只在她醒转之后丢给她一包绷带和伤药,淡淡说:“这样不爱惜自己,难道还要别人替你去爱惜不成?”
    从那时开始,她就变得小心谨慎,因为清楚了只有自己一个人,而一个人的时候如果受伤虚弱,就会十分危险。
    在那次之后,她很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她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她很懂得这一点,也很好地去利用了。一直到回了天界之后,她成为司战仙君,还是习惯用最便利安全的方法去完成左右天下大势的使命,即使这时凡间已然很少有能伤害到她的东西。
    见她脸上的神色还是满不在乎,那小厮啧舌:“将军!您这样是怎么过到现在的!”
    看他管得太宽,红妩就跟他调笑:“那你往后帮我照料我自己怎样?”
    “那还好,说点不好听的,将军您不大靠谱,”毫不犹豫就答应了,那小厮神色颇有自得,“而我呢,就很靠谱了,交待什么您尽管放心。”
    给他逗得笑起来,红妩想了一想,依稀记得这小厮名叫良护,拍拍他的肩:“阿护,那本将军往后就全都仰仗你了!”
    再三保证自己的伤口已经无碍之后,红妩才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个热心过分的小厮。也好在有人跟自己闹了一闹,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疲惫才褪去了些。
    红妩走至房内的铜镜前,看了看镜中略显苍白的那张面容,又将沾血的手臂举起来,将手上的血迹一点点涂抹在脸上。
    镜中的女子半面安静娴雅,半面净是血红,竟显出了无名的狰狞。
    她将唇角静静勾起,张开口,没有出声:“顾红妩,太难看了……”
    翌日苏轻岚带着军师和新拜的上将一同巡视营地,红衣束发的红妩仍是神采奕奕,看不出丝毫不妥,在见面之初就冲着重华深揖下去,礼数一点不错:“先生安好?”
    同样还礼,重华脸上还是带着温雅微笑:“顾将军客气,还好。”
    见自己器重的左膀右臂如此融洽,苏轻岚一手拉了一个,剑眉一扬:“有两位在,我就是平生了两翼,纵使万里高空,也可平地飞升!”
    红妩含笑不语,眼睛转到苏轻岚身旁的重华时,唇角蓦然一挑:“苏侯,红妩只是个女子,所以见识短浅,天下之大,我眼中只有那一人而已。”
    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转了开去,重华神色淡淡:“我只是一介山野村夫而已,苏侯过誉了。”
    少不了哈哈笑着又打趣一番,苏轻岚才请他们上马,三人一同巡查营盘。
    一路上红妩总将余光不经意般地瞥向重华,眼波带笑,片刻不离。
    只是目视前方的重华,自始至终,没有再望向她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游荡回来,恢复更新,嗯……顶着锅盖逃窜……我是罪人!猛虎落地式×999999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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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第三十八章(新) ...
    祭天礼毕,自泰山回宫之后,京师就下起了雨,连连绵绵几天未断,弄得天气也阴冷起来。
    红妩怕重华经受了舟车劳顿后的身体再出什么差池,不但把他安置在扶桑宫中休养,连自己也将诸如批阅奏折和面见重臣等事务都搬到了扶桑宫去做,日夜不离地守着。
    不过她虽然气魄过人,硬是以女子之身开创一代王朝,却的确不是勤政守成的主,这天重华在廊下软椅上合目养神,她在殿内就又发狠甩出去一摞奏折,口中还怒骂:“内阁那帮蠢材!事事都要我来御批御批!我养着他们都是吃闲饭的么?”
    旁边一群内侍个个噤若寒蝉,比着站得木桩一样,唯恐被迁怒了脑袋不保。
    重华张开双目往那边看了一眼,撑着扶手慢慢坐起,走过去抚了抚红妩摊在在桌案上的肩膀笑:“这才批过几封,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红妩正头晕脑胀,见他过来,拉住手臂人就蹭了上去,嘟了嘴十分委屈:“静华哥哥……你知道我最烦这些公文书卷什么的,看一封就够难过了,还要看这么多!”
    重华无奈笑笑,在她身旁的软榻上坐下,拈起案头的一封奏折,翻开来略扫了几眼,而后提起朱笔在折尾写了几个字,抬头冲红妩笑:“这样例行公事的折子,这么大致看下就可以了。”
    红妩接过来一看,果然只是礼部一个无关紧要的闲事,偏偏那个啰嗦成性的礼部尚书连篇累牍地说了不少废话,弄得一个折子几乎就有两个那么厚。
    她在这里看着,重华早又拿起了第二封奏折,细细看下去,红妩一愣,轻挽住他的手臂:“静华哥哥……”
    不是没想过让他来帮她,轮到处置政务,只怕再也没有一人能比重华还要缜密高明。只是尚朝的国君是苏轻岚,重华若是辅佐了她,就是与曾经辅佐过的苏轻岚为敌。更何况她强自灭魏立朝已经逆天而行,如今若要重华来相助,岂不就是要他帮自己逆天?
    脸色还是显得有些苍白,重华掩唇轻咳了一声,听到她呼唤,抬头看过来的目光却柔和,笑了笑:“只要多些耐心,不是什么难做的事。”
    红妩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又用手覆住了他微凉的左手,下巴放到他的肩头,静了一静,才轻轻开口:“你会不会太累?”
    微笑着,重华挑了唇角:“莫非陛下怕我干政?”
    这么一说红妩也笑了起来,拉着他的手放到唇边一吻,眯起一双桃花眼:“莫说干政了……我愿博君一笑,拱手河山。”
    于是在慕王苏醒后不久,自宫中批复下的奏折上就逐渐没了往日那肆意飞扬的御笔,而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