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王及扶门三使为一方。
    左丘无俦,南苏开为一方。
    南苏开很想消失,哪怕是被重新挂到城墙,悬刀半空,他也不想处在这团诡异的气场里。他很怀疑再这么呆下去,自己会不会被石化,不,是沙化,被这团可以杀死苍蝇的空气给纱解分化!
    随便你们几王几后风云际会,为什么要将他这个爱好和平的大好人牵扯在内?为什么啊啊啊啊啊……
    “南苏公子,你屁股下面长针了么?”扶粤正巧坐他对面,问。
    ……正常女人会在这样的场合开口问一个男人“屁股”的事么?南苏开瞪着她,怀疑这女人的躯壳里是不是住着一头野兽。
    “应该不是长针,是长了虱子罢?”扶宁搭话。
    扶粤嫌恶皱眉:“你又知道?你看过南苏公子的屁股不成?”
    “没看过。”扶宁摇头,“他不是我喜欢的那款。”
    ……这女人不是怪兽,是洪水猛兽!南苏开看向左丘无俦,以求饶般的语气:“王上,微臣恭请告退……”
    “有朕在,你的屁股保得住。”左丘无俦说了他走进泰兴宫后的第一句话。
    南苏开愈发地度时如年。
    既然开了口,左丘无俦不准备再沉默下去,视线锁盯一人:“你是打什么途径进得风昌城?”
    扶襄容色平缓,道:“这条途径,连同这座风昌城,以及你的三万将士与国库粮仓,都将成为谈判的筹码。”
    “你想要什么?”
    “一块地皮。”
    “那位竹使不是已经打本家主的手中拿走了炎吉国?”
    “炎吉国那块地方除了乌金矿别无长物,无论是地形还是气候,都并不适宜居住。再过不多久,就将奉还阁下。”
    那是说乌金矿开采完毕之后么?左丘无俦感觉到自己的情绪真可谓风平浪静,“你又看中了哪块土地?”
    扶襄樱唇微翕:“莫河城。”
    “啊?!”张口惊叫得是原王陛下。
    吵死了。她蹙了蹙眉尖,道:“进一步说,是莫河城以东的全部土地。”
    左丘无俦眸光如刃:“你既然想要那块地方,为何未趁嵇释倾兵偷袭原国大营时去攻打该处?你有原阙国的三万残部,还有精心训练出来的嫡系精兵,不是更为直接有效?”
    她微感困惑:“比及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的风昌城,莫河城当然是交给阁下的人马去攻打下来再交到我手上跟尾有效合理。以最小的伤亡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是为帅者的责任,不是么?”
    冉悫以绝对崇拜的目光星光点点地注视着自家王后。
    南苏开坐稳坐直,死灰般的心境内开始燃起期待的火星。
    左丘无俦语结成冰:“给了你那片土地,你就能确保自己能够拥有它?”
    “我要莫河城,正是因为我保住它的自信。”
    “何以见得?”
    “当年,我为能够帮助嵇释与那时的越王抗衡,曾凭借除外执行任务的便利耗了三年的时间将莫河城南北沿线走了二十次,勘测了明暗十几处利于防卫与进攻的地势,并绘制成图。当然,这份图纸并没有机会献出,完成不久即在嵇释另结新欢的消息中被付之一炬。”
    她口吻浅淡,将一段前程往事公之于众人前,听得室内室外的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变了脸。
    一四四焉知情深多不寿(下)
    “我几时问过你这么闲的事?”左丘无俦道。
    扶襄淡哂:“我也不是尽说给你一人听得。少王殿下,既然来了,就进来喝杯茶罢。”
    扶宁的耳力是在场人中最为出色的,况且门外的来着并未刻意隐藏气息,是以在对方稍一接近之初,她即已向扶襄施了眼色。
    “襄儿的礼节真是周到。”殿门徐徐排开,嵇释轻裘缓带迈入,在窗前书案椅上落了座,“特意将这话说给朕听,是想让朕明白朕失去了什么?想让朕后悔?后悔不该错待了你?”
    扶襄点头,又摇头,道:“似乎是,又似乎不是。云王阁下问到,少王殿下正巧赶到,扶襄话不自觉就说到。倘若能造成阁下的小小不快,说不定便是扶襄的用意所在。”
    嵇释笑意殷殷:“叫我‘少王殿下’,襄儿又是有心还是无意呢?朕曾想过,当年如果可以做得更好一点,不拘囿于扶门的历练守则,在你伤后守在你身边好生照护,事情是不是就能不同?若那时能多多想到与七岁的襄儿初相见的童真意趣,想到两小无猜相拥而眠时的真挚情怀,是不是就能留住襄儿远行的身影?”
    这下,南苏开成了惟一一个能够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嵇释这席话是有意为之,稍有眼力智商的人都能看得见想得到。但,诸如这等叙旧戏码,只须稍有在意,都不可能不生情绪。
    左丘无俦面如平湖的表象下,妒涛混合着怒涛席卷千层雪。冉悫虽不必这般强烈,但作为名义的夫君,也是况味复杂,百感交集。
    “年幼时的心境,因为尚未被这个世界熏染,所有的情怀才是最最率真的罢?眼中只有彼此,只容得下彼此的时光,令人怀念,也令人伤感呢。”嵇释唇角抿出淡笑,也抿出淡淡追憾。
    扶襄略显诧异,怔怔问:“少王殿下变得如此感性,是因为境遇的变迁么?有国难归的艰难可以将一个人改变至斯?”
    这是装傻罢?王后,你这是装傻罢?原王陛下很想发声吐一下槽,无奈不敢。
    嵇释浅微的叹息:“也许罢,如果不是处在今日境地,便无从体会襄儿无国无家的悲凉。”
    “就是说少王殿下来此,并不是为了杀扶襄的了?”
    “阿萨平原之战,是朕为了杀襄儿的倾力一战,朕对你的那份烈焰般的恨意似是随着那战的结束而灰飞烟灭。如今想来,竟是想不通那时为何如同中了魔症般非杀襄儿不可。”
    扶襄冁然:“真是个奇妙动人的变化呢。”
    在座的都乃神人也。南苏开不由得赞佩不已。他可以充分感知得到来自左侧的左丘无俦那片澎湃蔓延的寒意,却不见半点火焰燃炽的征兆,无声无息地任由这样的对话无碍地进行。而斜对央的那位原王阁下,不时拿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瞄向他家王后,一次次欲言又止,嘴中却不曾跑出半个字。还有,那两个扶门女人……算了,已是怪兽级别的女人不说也罢。
    “少王殿下既然不为杀扶襄儿来,便是为了杀这两人了罢?扶襄此刻虽然正有事与他们协商,但如果少王殿下急于达成目标,扶襄可以暂时退避,将这块地方让给少王殿下料理恩怨。”扶襄道。
    嵇释眸色温润清华:“襄儿的意思是……你不介入?”
    “之前,为了头顶原国王后的头衔,至少应该帮着原王陛下的,但他既然乐于与云王阁下携手修好,扶襄就不好介入了。”
    原王陛下打了个冷战,苦笑:就知道自家王后一定会记仇,这快就找算回来了不是?
    “这块地方,由着三位施展,两个时辰后,扶襄自会过来观看战局。”她起身。
    “慢着。”左丘无俦冷笑,“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朕的国都,朕的宫殿,可以由着你们玩耍么?”
    扶襄点漆般的瞳仁秀转,道:“我一直在等着这个时刻。”
    “什么?”左丘无俦眯眸。
    “当我的梅窠居被阁下来去自如的将了一军后,我便想着总有一天,我要在属于你的地方回敬给你。”
    “何不一试?”他身形遽动,速如风电。
    扶粤扬袖,散出烟雾蔽人视野,下一刻花容失色:“阿襄小心,这烟雾对他无效,你要被他抓住……才怪!”嘻。
    三女的头顶,蓦地敞开一片天空,三道丝绳缠住三使纤腰,仙女飞天般带出这处空间。
    扶粤那一招算是真正的烟幕弹,仅为引人眼球而已。
    “三位,好好算你们的账罢,小女子不做打扰。”
    不知是怎样的机关,在三女飞上顶层的霎那,殿顶重新合拢。南苏开眼巴巴看着自己成为惟一一个多余的存在者。他认为,“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即是自己当下的鲜明写照。
    “那位前阙国公主真是可惜,潜伏十几年,在这宫廷内做了如此精巧的设置,为的是等待阙国的兵马有一日攻来时能成为助力。但身具这般才华,竟那样默默无闻地殁了,多少年后,谁也不会笑的这位仅怀着爱国思乡之心所做的这一切,值得么?”
    扶门三使坐在泰兴宫的至高点“问天阁”的顶层,扶宁又想起了那位不知芳名的阙国公主,恁是感慨万端。
    “值不值得,是那位公主自己的定义,我们这些外人的评断无法替她决定。”扶襄将一直镝矢搭在弓上,试着自己的臂力,“因为有她那番劳作,才困得住三王,她敌国的三万兵士才能在阿岩的带领下踏上收复故国之路,不是么?”
    “我正要问这件事。”扶粤举手,“阿岩并不擅长沙场对战,阿襄让他去冲锋陷阵,不会不妥么?”
    扶襄伸指弹她额心:“笨,我几时让阿岩冲锋陷阵来着?阿岩只需要做他最擅长的事就好。”
    扶粤绞着眉尖费力思忖,忽地大悟:“阿岩能够夜入千军万马内取主将首级!如果地方的主将没了,王上又不知去向,自如一盘散沙,阿岩不战而胜。”
    扶宁娇笑:“三王尽聚于此,天下再生衍变,最后格局如何?交予天定罢。”
    “三王……里面还有一个南苏开呢。”扶粤杏眸丕地大睁,“阿襄不觉得这人是个变数?有他在,那三个人能议和都说不定。”
    “是么?”扶襄瞳光闪烁,流光溢彩,“真若议和,不更是一桩好事?”
    扶粤捧颊,俯望着居安殿:“到底会如何呢?好想知道呐。”
    ……到底会如何呢?
    一四五刀光剑影得清闲(上)
    扶粤说得对,南苏开的确是个变数。
    他坐到那处,在扶门三使将居安殿变成了密室的现在,他没有了退路,也承认自己的定力不够,在这团气氛中无法旁若无人般安然自处,除了知难而进,别无良计。
    “请教三位,三位应该都不是表面上的孤身一人罢?三位何不及早发出信号,让外面的人冲进来早一时决出胜负?”也好放他这个人离开这是非之地。
    诚然,他并不指望这三位能秉实回答,只须将诸人的视线集中过来即可。
    “如果是四王会,先两两对决,再胜者决战,当是不难。但无奈如今这世上只余三王。三位想怎么分出个输赢胜负来呢?如果不反对的话,猜拳如何?”好罢,他承认他纯粹只是想打破四遭仿佛凝固了的空气。
    “如果猜拳不够尽兴,抓签怎样?我来做签,两长一短,抓到长签的两方先打……”
    “南苏。”左丘无俦出声。
    “都不喜欢?那……”
    “南苏。”左丘无俦眼中的警告隐隐可见。
    “疯了,本公子疯了!”南苏开双手掩耳,闭了眼睛,豁出一切般地大喊,“要么打,要么说,只是这样呆着可是不能将外面的万里江山归为己有,也体谅一下本公子这个外人的难处!”
    “难得啊,南苏公子也有说出一两句明白话的时候。”冉悫笑眸眯眯,“云王阁下力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