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石,确是块肥肉。罢,迟早也要啃下来的,你既提议,那便赌上一赌吧。”君落月赞赏地点了点头,并不为眼前的败势所扰,仍旧轻轻松松地下了一子。
“此赌局也甚是简单,思毓与爹各行其道,一个月后谁获得的利益最多谁便取胜。”
“不难,赌注?”
君小树笑了笑,眸中暗藏玄机。没想到他爹这么容易便答应了,本以为还要磨些时日的:“若是思毓赢了,可否允我从此只做自己想做之事?”
“若是输了呢?”君落月有些不置可否,听他儿子的语气,倒好像压根也没考虑过会输一事。他心里头暗暗一笑,有自信是件好事,可惜还欠些火候,需再磨练个几年。
“输了,思毓便答应爹一个要求,什么都行。”
“好,一月为限。”君落月大笑着又下一子,随即拂衣起身,朝着唐糖走去,将君小树撇在了身后。
君小树微微一愣,对君落月的反应略感疑惑,再低头瞧那棋局,竟是白棋赢黑棋一子半,以守为攻,真真做到了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暗中握拳,眉头微微隆起,这场局,他是否提得草率了些。
一月后,胜负见分晓。结果就是,君落月搂着唐糖日日在王府内卿卿我我,而君小树则咬碎银牙被逼履行诺言,换上了女装,在这儿钓肥鱼。
“小树宝宝,这衣服本来是给嘘嘘乐准备的,没想到却派上了大用场。”从王府出发前,唐糖手捧一件做工极为精细的大红襦裙兴冲冲地跑来找君小树,身后跟着的彩袖还带着许多姑娘家才能用到的胭脂水粉。
君小树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不仅仅是因为他娘亲给自己的妹妹君思旭取的古怪昵称,还因为他看到娘眼中那明显闪闪发光的兴奋。
“娘,这颜色太艳,不适合我。”君小树佯装为难地将那条裙子展开,粗略一看,尺寸大小倒真是挺合适的。
“不艳不艳,你这回出门是要去勾搭人,女儿家穿得太素没人瞧。”
君小树的青筋跳得愈发剧烈,听娘这口气,好像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那句“女儿家”说得是那么的自然。娘啊,你家树树是要牺牲色相去勾引男人,有必要那么兴奋、那么期待吗……
于是,在唐糖的殷切眼神下,君小树半推半就地任由彩袖替他换上了女装,随即又是抹胭脂、又是贴花钿,还像模像样地盘了个发髻。
待到他往铜镜里一瞧,还真被自己的模样吓了一跳。别说,就这模样出去,少说也能勾搭个上百人。
“小树宝宝,加油!”
君小树在唐糖的鼓励下,欲哭无泪地上了马车,直奔目的地而去。
所幸这小镇离阳顺城不远,大清早出门,赶在午时刚过便也到了。刚下过雨的小镇整个都透着股清新的味道,君小树扶着自己欲散不散的发髻,将碍事的长裙很豪迈地提至腰间,毫不淑女地跳了下马车。
小镇上的行人不多,来来往往却都注意到了这一身火红衣裙的小姑娘。
倚在桥头作深沉状,君小树的内心却无比挣扎。曾经有一个巨大的陷阱摆在他面前,他毅然地往下跳了,等到中招后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他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会对他爹爹说:我不赌了!如果非要履行这次的赌注,他希望能够永远不要扮女装。
许是穿女装给他的打击太大,君小树有些神游天外,他的思绪就这么飘啊飘啊,飘回到了几天前。
“毓儿,愿赌服输。我相信我的儿子不是输不起的人。”君落月笑着将两本账簿扔到了君小树的面前,眼中的算计掩也掩不住。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家臭小子确实有几分能耐,可惜啊……
君小树一脸的不悦,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能不答应吗!他自以为提早一年安排,就算没有十足的把握,也可说是万无一失。只不过千算完算却没算到,自己的狐狸老爹比奸商还奸,他可是输得一败涂地。
“要我做什么?”客气?和狐狸老爹有什么好客气的,他这回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一百个不划算,没当场跳脚已是给他爹面子了。
“樊城白家。”君落月丝毫不在乎儿子的语气,应该说,他此刻心情大好,懒得与他计较什么规矩不规矩。
“那个精通各类机关暗器的白家?”
“若能纳为已用,当是如虎添翼。你墨姨自嫁了人后,山庄的大小事务便甚少插手了,这次也是为了你好,将来总是有派得上用处的时候。”
“这白家很难搞定吗?”君小树皱眉,培养自己的势力确实是很有必要,但是有必要需他亲自出马吗?
“那白家二老倒是生得副铁骨,荤素不吃,唯独有一个弱点。”
君小树竖起了耳朵,关键的地方来了。
“膝下二子,宠爱有加。那长子白绯倒是个人才,可惜二子白荼不务正业,十足十一纨绔子弟,流连花丛且乐此不疲。据紫槐的消息,此人这两日正巧暂留在某一无名小镇内,想是见惯了环肥燕瘦,准备换换口味。”
“爹的意思是,让思毓将人绑来,以白家二老护犊心切这一弱点,必定受制于我们。”
“不是绑来,而是请来。”君落月微笑,眸中精光大闪,“既然这白荼好女色,那便投其所好,不费一兵一卒赢下这一局。”
“女色……那与思毓有何干系?”君小树背脊微寒,他有点不好的预感,连头皮都慢慢地开始发麻了。
“爹身边并无合适人选,所以这回,你便亲历亲为一次罢。”
君小树恨恨地一咬牙,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当初就这么义无反顾地跳进了他爹给他设的套里了。可悲可叹啊!
变装记(下)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君小树微皱起眉,完全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不耐,而这一举动却被那位锦衣公子诠释为似蹙非蹙的娇柔风情。君小树狠狠地抓着石桥的扶手,将内心的愤怒全然地发泄在手上的力道,而这一举动却又被那位锦衣公子诠释为纤细柔荑轻扶,端的是一柔字。
俗话说的好,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论君小树此刻的表情是多么的狰狞,那位公子却始终用饱含爱慕之情的目光如胶水般黏在君小树的身上,移也移不走。
话说那位公子瞧着瞧着,终是忍不住要上前搭讪,却又怕唐突了眼前这小美人,凤眸一转,顿时计上心来。但见他从怀里掏出一颗金豆子,拈于指间,朝君小树那双莲足上轻轻一掷。
这力道用的是正正好好,君小树眸子半眯,嘴角噙起一抹冷笑,顺势将身子一倒,轻“呀”着朝桥下坠去。
这一坠正中了那锦衣公子英雄救美的心思,但见他飞身上前,一手揽在君小树的腰间,将他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顿时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鼻,直叫人心神为之一荡。
君小树垂眸,暗暗敛住那险险爆发的杀机,随即犹如受惊的小鹿般紧紧地抓着那公子的一角衣袖,楚楚可怜地抬起一双泛着盈盈泪光的桃花眸,薄唇微张,淡淡地唤了声:“公子……”
那锦衣公子的心头顿时犹如被电击过一般,酥酥麻麻地蔓延至了全身。他盯着君小树那被几缕青丝遮挡而若隐若现的白皙颈脖和那水盈盈的樱唇,顿时心跳加速。
女子倾城、男子风流,这一对璧人在桥头深情凝望,一时竟忘了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
直到君小树羞涩地垂下头,嘟着唇嗔怪道:“公子,快放我下来。”那锦衣男子这才恍然梦醒,依依不舍地将君小树放下了地,随即执着纸扇,笑道:“在下唐突小姐了。”
“公子客气了,是毓儿要谢公子的救命之恩才是。”君小树欠了欠身,两颊泛红,双手颇有些拘束地搅着自己的衣袖,说完,长长的睫毛轻扇着,那双勾魂的桃花眸便时不时地抬起看看那位锦衣公子,微带羞涩的笑意。
“飘香美玉倾城颜,果真是人美玉也美。”那锦衣公子一双凤眸在君小树脖子上挂着的血玉处流连了一会儿,随即笑着倾身上前,道:“在下白荼,樊城人士,偶尔路经此地,见此险状才出手相救,此等小事不足挂齿。若玉儿真要感谢在下,不如去茶楼请在下喝一杯算作谢礼如何?”
君小树暗自冷笑,这白荼果真如传闻的那般风流。这声亲热十足的“玉儿”若是换作其他女子,只怕早已是芳心暗许,但放在他身上,只觉得刺耳无比,寒毛直竖,恨不得当场便抡起一拳打在那张欠揍的脸上。
但为了任务,他只能一忍再忍。扬起一抹笑,君小树点头应道:“白公子若是不介意,就按白公子的提议来吧。”
君小树那一笑,白荼顿时七魂丢了三魄,熏熏然地牵起了君小树的手,柔声道:“道路湿滑,玉儿小心。”
“多谢公子。”君小树甜甜一笑,也不将手从白荼的手中抽离,任由其牵着。
白荼见君小树并不排斥他的亲近,更是心下大定,一路便双双拉着手向茶楼走去。
待上了茶馆二楼,点了壶雨前龙井,君小树才切入正题道:“听闻白公子是樊城人士,不知公子平素是做什么的?”
美人主动搭讪,白荼哪还管里头是否有陷阱在等着他,忙不迭地回道:“白家是武林世家,家业由大哥继承。白荼不爱那些打打杀杀,只期能寻得一心上人,携美共游大山河川,看遍天下美景,广识天下豪杰。”
君小树举袖掩嘴,吃吃笑道:“白公子倒是个性情中人,比起那些喊打喊杀的江湖草莽,毓儿果真还是更喜欢像公子这般热心肠的人。”
白荼一听,心知有意,猛地拉住君小树的手,唇边拢不住的笑意,声音却愈发温柔似水:“玉儿,你我在此地相识,便是月下之缘。白公子这一称呼过于生疏,不知玉儿可否叫我一声……”
“荼郎。”君小树强忍着恶心,还不待白荼说完,便细声细气地唤了声。
白荼顿时心花怒放,正欲再说什么,却听得邻桌传来几声刻意压着的笑,破坏了这大好的氛围,直叫人不悦。
君小树好奇,连忙探头望去,这一望,顿时恨不得掀桌走人,再不理这档子破事。
那一桌,坐了起码有七八个人,正中穿着白衣的正是他那个比狐狸还狡猾的爹。君落月身旁是端着一盏茶兀自品得香甜的唐糖,而唐糖手上抱着一个小女婴,身边则坐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童,其余还有几个脸熟之人,分别是鬼一、紫槐、彩袖、赐福等人。
见君小树看过来,唐糖等人立刻装作不相识的样子,自顾自品茶聊天。
白荼见无异样,便又将一颗心整个都扑在了眼前的小美人身上,只是心头却划过一丝不解,这个小镇是何时多出来这么多长相上佳的俊男美女了?
只不过,接下来,任凭白荼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君小树的心思却再也无法放在他身上了,只是偶尔附和着两句,一双眸子则死死地盯着邻桌那群人,尤其是为首那个浅笑着搂着自己妻子的白衣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