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飘荡着各种花朵盛放的香气,越晚便越浓,悠悠地在暮春的傍晚里散
    开。天边一抹夕照下,倦了的鸟儿已在纷纷地晚归。
    琥珀色的酒,盛在白玉杯里,很美,也很醇,象——象那人迷醉时的眼神。男人略在手
    中把玩了一下,便仰头而尽。
    又是一年了,这一年来,别的还未长进,酒却是越喝越多了。他知道那人在满江湖地走
    动,边做些侠义之事,边在寻找着自已,可是,他,不想见他。
    也不是真正不想见,偶尔知道他在近处出现,男人也会乔扮了,悄悄在暗影里瞧他。那
    样潇洒出众的一个翩翩佳公子啊,直如玉露明珠一般,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那么引人注目,总
    会有一大堆侠少名媛围在身边。其实那人是不喜欢的,男人看见,有几次他还因为不胜其烦,
    微微地皱了眉头,但却依然和颜悦色,从不曾当真同谁翻下脸来。
    连有一次某个醉汉仗着十分酒意,大着胆上去调戏他,也只是被他轻轻一拂,甩至一边。
    那醉汉不敢再上,却尤自不舍,竟大叫着问那人,究竟为何一直要找那个叫火离的男人,是
    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这时节,男人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人低低的一声叹息,随即袍袖
    一展,长身而去——但这一声叹息,却已如一把尖刀,直插入男人的心窝里。
    为何,他为何还要找自已?不是已经说得分明了么?君乃明月,杂树莫配。自已双腿筋
    脉虽已续上,功力却大打了个折扣,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睥睨天下群雄,想要什么就尽力去拿
    的无畏男子了。而他,那般的清华绝俗,不染一尘,身边又有另一个英姿天纵的男儿陪着,
    又何须再想到自已。
    火离又倒了一杯酒,心不在焉地望着那远处如眉的山,波光点点的水。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有许多次,更深人静的时分,寂寞便如有形一般逼来,将他包围的几欲窒息,那时,火
    离真想再也不顾不管,直接找上那人,将他微微地搂在怀里——只要这样便好,亦,只要一
    刻便好。抱着他,呼吸他那睽别已久的体香,用他特有的温暖柔软,来润泽自已早已干涸待
    救的心。
    火离知道,若自已真这样做了,那人不会拒绝。
    可是每每仍在跨出一步后停止。
    那人为了歉疚,为了同情,才一定要找到自已,照顾自已,以作回报,所以,自已就算
    对他做出一些略微过份的事,他也不会斥责自已。
    很想,极想,想抱他想到要心痛。然而终究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在酒盏中,在夜
    色里低回。
    楼前的竹林突然无风自动。火离警觉地侧起了耳。
    自从那次归来之后,他便不再露面,将多数事都交给长老,自已只负责在幕后定夺谋略。
    他的居所也极为隐密,除了千杰外不曾再有人知道。
    一道劲风,毫无预兆地自背后袭来,火离本能地反手一掌,只当偷袭者定会闪开,谁知
    那袭击他的人却避也不避,闷哼一声,生生地承受了他的掌力。
    多么熟悉的气息。火离心中狂震,手中什么力气也使不出来,只是本能地将那具柔软、
    犹带晚春花朵芬芳的身躯抱住,一刹间,所有消逝的时光仿佛都已不在,天心似乎一直便如
    此契合地在自已的怀中,从不曾离去。
    然而,梦终究是梦。
    定了定神,火离冷然松开手,后退了一步:“你——没事罢?为何到这里来?”
    黄昏微微朦胧的天色里,来人的双眸仍一如往昔般清亮,唇边却泛出一丝苦笑,单手捂
    住被火离掌击处的胸口:“我来拜访老朋友,这也不成么?”
    火离的心中似被针刺了一下,是啊,人家只是念旧,前来探望老友而已。淡淡一笑:
    “月公子言重。只不过下次记得要从前门进,免得我有所误会。”
    定定地看着他,月天心突然叹了口气:“从前门进,我还能看得见你么?你敢说天香楼
    那次,你没有从窗户中偷偷溜走?还有在十二桥,你连水遁也使了出来——”明亮的眼睛里
    有些感伤,“离,你为何要躲我?”
    “你又为何定要寻我?”火离针锋相对,回问过去。一句话出口,室内顿时沉默了下来,
    若有若无的尴尬气氛在空中回荡。
    往事如烟,缓慢地在两人对视的目光中升起。心中都各有千言万语,到了唇边却又全数
    吞了回去。
    他——有没有在岁月里改变心意?
    经得住艰险的激情,经不经得住平淡的冲洗?
    他——是否还在怜悯着自已?
    他可知,自已宁愿面对天下人的指责,也不愿承受他的同情?
    …………
    平静的空中暗暗弥漫着极翻涌的张力,不知过了多久,月天心终于开口,声音轻如梦幻
    :“你还在怪我么?”
    “没有。”火离短短地答了两个字。空气中又复沉寂。
    世上最远的距离,不过如此。
    “我……我胸口好痛。”月天心轻轻地道。
    只当是被自已方才击伤所致,火离不自觉地伸出手去,语声中是自已也未觉察的关切:
    “伤着了么?让我看看。”
    月天心柔顺地任他拉过,有力的手掌在自已胸前推拿按揉,不知不觉间,已顺势倚在了
    他的怀里,眸光如雾,低低叹道:“不是伤,是心痛,不过,看到你这样……关心我,已经
    不痛了……”
    火离的手臂一僵,欲再放开,却被怀中人反手抱住,脱身不得。
    “天心……放手……”被他这一抱,火离全身都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只能沉声提醒
    道,“帝乙木若是看到,会找我拼命的。”
    “不会。”月天心将脸埋在火离的肩窝里,轻笑道,“是帝赶我来找你的……他突然很
    想看看江南的柳丝桃花、玉腕当垆,可又怕越界会被你的火门追杀,所以,要我来给他讨张
    请贴……还有,我的酒量太差,帝的那坛数百年状元红总藏着不肯开,说要见到你才成……”
    火离心中一阵激动。这番话的意思,就算是呆子也听得出来,可是,唉,你们又何必如
    此苦心,我从来就未觉得你们亏欠我许多。
    面上却什么也不露,只是冷淡道:“多谢你们记挂,日后若有空,我会去的。”
    拒人千里之意,在话里呼之欲出。才说完,便觉出怀里的身子一颤,月天心抬起头,盈
    盈美目中竟满是凄伤,幽幽道:“你……你当真……”黯然又垂下头,“我……”轻轻只说
    了一个字,却再也说不下去。
    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天心,火离暗暗心惊,那眸中清冷出尘的淡泊呢,为何全化作了情
    丝缠绕的幽怨?莫非……天心他当真也爱上了自已?
    胸口怦然一跳,随即将这妄念甩去,火离啊火离,你可千万莫想歪了,别人只是觉得对
    不起你,只是可怜你,你可千万莫自作多情。有心将怀里的人推开,奈何双手却似自有主张,
    再也不肯稍动。
    月天心咬着唇,突然一抬头,似是下定了决心,蓦地吻住了火离。四片唇相接的刹那,
    两人均是一震,紧接着都沉迷在对方的滋味里,唇舌不自觉地纠缠相绕得更深。
    光线已完全黯淡下来。暗室里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良久,月天心的唇才象是刚从什
    么上移开一样,含糊地道:“你……你还敢说你心里面没我,要赶我走么?”
    还能骗谁呢?火离苦笑,自已这年余来,对他又何曾稍有忘怀,“天心,我知道你觉得
    歉疚,可是,当真不需要……”
    正想将心中之言全数道出,怀中人突然一顿:“……歉疚?”
    “……不是么?”火离心中有些伤痛,却还是决定趁此时机将话全都说开,“从一开始
    便是我纠缠着你,你从未对我动过心……我知道你见我为你受伤,心有不安,定要补偿于我,
    可是当真不必……”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怀中的人似乎在喃喃说些什么,火离俯下头,正想听个清楚,身子突地一麻,却是又被
    那人点住软穴,耳畔传来那人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恨恨而道的声音:“……躲了我这么
    久,原来就为了这个……害得我……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歉疚……”
    楼上的房间不多,寥寥几间,除了书房、花厅外便是卧室,家居也只简简单单几样,很
    可看得出主人平素过的是怎样清淡禁欲的日子。虽然夜幕已垂,烛火未燃,月天心仗着一双
    锐眼,还是很快便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一张不算软的木床,将火离的身躯往上一丢,
    冷笑道:“歉疚我会对你这样么?”
    手一挥,月天心将自已的外衣甩落在地,动手去解火离的衣物:“或者是对你这样?”
    火离突然觉得自已象落入了陷阱的猎物,有种即将遭到灭顶之灾的恐慌。事实证明他的
    预感极其正确,不多一刻,火离的外袍内衣便一并被剥去,只剩下光裸的身子,不能动弹地
    袒露在暮春温暖的气候中。
    月天心奇异的眼神似是比季节更令火离觉得燥热,火离勉强挤出个笑容:“天心,别玩
    了,你听我说……”
    回答他的是一阵怨恨的注视,和冷哼一声。自以为什么也不怕的火离竟在这样的哼声中
    寒战了一下,越来越觉得情势不妙。
    接下去不管火离再说什么,月天心再也不理——事实上月天心的动作也很快就成功地使
    火离紧闭住了嘴,只偶尔从喉间逸出一两声破碎的呻吟,随即又立刻止住。月天心却似乎很
    不满意他这般压抑,一张唇,狠狠地咬住了火离一侧胸上的突起,针刺般的疼痛伴着莫名的
    快感瞬间传遍火离全身。
    “天心,不要……”火离终于颤声道。
    “那你回答我,若只是歉疚,我会对你这样么?”月天心放开火离的前胸,懒懒地侧支
    在他身侧,一只手随意地抚摸着火离结实的身躯。
    “不会……”火离被抚摸得面热心跳,气息也极不稳定,闷闷道,“可是,你要我怎么
    想?你从来都没正眼瞧过我,每次主动……接近我,都是别有用心……”
    “住嘴。”月天心被他说中心事,不免恼羞成怒,手指握住火离的欲望根源,微一用力,
    “谁让你说这个的?”
    被他温腻的手掌包着,有意无意地揉搓,火离已是炽热难耐,复又被他这坏心地一捏,
    禁欲已久的身子差点便泄了出来,不再挣扎,火离颓然闭起眼,一行泪却缓缓地自脸颊处滚
    落下来:“我永远无法抗拒你,无论是我的心,还是我的身子……可你却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