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进入肚子里。
    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苏子杉嫌弃地看了我一眼,“你怎么像从没吃过饭的?饿死鬼投胎吗?”
    “····你管我。”
    他站起身,“我走了,你慢慢吃吧。”
    “恩恩,快走快走。哦,对了,别忘了让小鸢再带碗粥来。”我头也不抬。
    回答我的是‘嘭’的一声重重关门声。
    “啧,门会烂的好不好?”我撇嘴。
    苏子杉关上门,拍了拍袖子。他淡淡道:“他好像没有事情了。”
    橘红的夕阳挂在天边,院子里的梨树影子被拉长,与苏子杉和秦琰的影子一起投到了墙壁上。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苏子杉的眼眸里一片暗沉,“他不需要人保护,他比我们任何人都要聪明。”
    秦琰不说话。低垂的眼睫轻颤,仿若下一秒就要展翅而飞的蝴蝶。
    苏子杉说完,就转身离去。
    秦琰也没有站多久,在苏子杉走后,他也走了。
    地上还有几片梨花花瓣。
    ——————
    熙贵妃来看我。坐在床边,手抚上我的额头。
    “不烫了。”看着我,她别提有多心疼。
    我扯出一个笑容,“母妃,我没有事了,已经好了。”
    熙贵妃的手指在发抖,她低下头。
    “母妃···”眼前这位无论什么时候都坚强的女人,在我面前流下了眼泪。
    “我答应过他的,会保护你,会让你快快乐乐生活的。”熙贵妃的眼泪滴落在手背上。
    我捧起起她的脸,“母妃,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您为什么要自责呢?”
    熙贵妃嘴唇微张。
    她的儿子就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不是那个连她腰都不及的孩童了。
    ☆、章十四 少有平静
    “唉?”我愣住了。为什么熙贵妃哭得更凶了?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断落下。
    果然,女人都是水做的啊。怎么都那么喜欢哭?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人心海底针,谁说的?太准了。
    熙贵妃抱住我:“阿溯,不用再藏了。放开手做吧,你若想飞,又有什么能阻挡你?就算是那个位置,母妃也会助你。”
    为了她的孩子,哪怕前路万劫不复,她也愿意放手一搏。
    “····母妃,我不想要。”
    熙贵妃诧异地瞪着我。
    我摇头,又说了一遍:“母妃,我说,我不想要。所有人都在为皇位痴狂,但那不包括我。”
    “为什么···”
    “高处不胜寒。母妃何尝不懂呢?如果可以,我觉得纨绔公子更适合我。”
    熙贵妃笑了:“也是。”
    她道:“你好好休息吧。明日以后都不用去上课了。”
    “为什么?”
    “你们其实早就不用去书房听课了,只是皇上说要让你们多学点东西,所以延长了学习时间。”
    是这样么。
    熙贵妃颇有些可惜,“子杉也要回去了呢,本宫挺喜欢那个孩子的。”
    “苏子杉?啊···”对了,苏子杉是丞相二公子。我都快忘记了,那个家伙也是天之骄子。
    连他都要走了,会不习惯的吧。
    真的不用再去书房了。维持了几年的习惯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改得了,居然会不适应,一天也可以这么漫长。
    第一天,随便看看书,有点想念周太傅的滔滔不绝。
    第二天,无聊想去找秦琰,又想想算了。去找秦墨,可连他也不知去了哪。
    第三天,跟熙贵妃说想出宫,熙贵妃不应。
    第四天···
    我又去了御花园湖边的那座小亭子里。天气晴朗,杨柳长长的枝条垂到水面,湖水倒映的天碧空如洗,风拂过,泛起微波。锦鲤在莲叶中穿梭,鱼戏莲叶间的景象跃然于眼前。
    叫小鸢帮我准备了酒和糕点。吃点心抿小酒,顺便看看风景。
    记起上一次在亭子里睡着了,醒来居然发现秦琰在旁边,吓了我一跳。结果那天周太傅的课也没去成。
    我不禁露出笑容,笑容却恍若昙花一现,转眼即逝。
    美景如昔,君已不在。
    “秦琰,你是不是死掉了?躲我作甚。”我自言自语,把酒杯里的酒一口饮尽。“卧槽,他不会以为我生他气吧?”我一脸黑线。
    我又叹气,看着自己的手,手指纤细白皙,骨节分明。看不出丝毫异常。
    我没有忘记我的身体里被下了蛊,不知是什么,也不知会有何影响。
    云烟公主的母妃出生于苗族蛊毒世家,虽早已隐居,但技能却不会遗忘。即使云烟生于皇宫中,仍然继承了母亲。
    我对毒也略知一二,但和云烟比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
    想那么多作甚,车到山前必有路。乐观何尝不好。
    “六皇子。”
    我一个哆嗦,酒被洒出去少许。这个声音我是一辈子都忘不掉。
    我站起身,脸上挂上微笑,“周太傅。”
    没错,来者就是周太傅,数日不见,他感觉···更有精神了。是因为不用看见我么··
    周太傅板着一张脸,也坐到亭子里。他目光复杂地扫过桌子上的酒和糕点。
    我问:“太傅要来点酒么?”
    他摇头,他现在的样子就像在书房授课时严肃。我不禁正襟危坐。
    周太傅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六皇子,老夫问你个问题可好?”
    被周太傅骂惯了,他一下这么严肃我吓得不轻,受宠若惊,“请。”
    他问我:“何谓大同,何谓大道?”
    从他的目光里我看不出任何其他情绪。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问我一个问题。
    我笑,若他要问,我说了又何妨。
    “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物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周太傅眯了眯眼睛,他又问:“那何谓大道?”
    我愣了愣,释然,“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与之前都出于《礼记·大道之行也》)
    周太傅意外,目光灼热地仿佛要在我身上烧一个洞,“天下为公?”
    我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是的,天下为公。”
    周太傅长叹,闭上眼睛,风吹起他耳畔花白的头发。
    “六皇子,您的才能非常人能比拟,但您却不是一个储君,更不是万人之上的帝王。”
    我端起酒杯,轻抿,却不说话。
    “老夫明白了。”
    我笑,“太傅好走。”
    这时,周太傅突然回头,“就算六皇子想脱身,估计也不会容易。望好自为之。”
    “多谢。”
    周太傅走后,我还在继续喝酒,一杯一杯复一杯,糕点却没有动。
    从此以后,我再见到周太傅是数年过去,而一切早已物是人非。相见,却以无话。
    没想到今天我的客人还不止周太傅,秦墨消失数天后也回来了。
    他看见盘子里精致的糕点,眼睛一亮。得到我的应许后就拿起一个开始吃。
    我看着好笑,拍了拍他的背担心他给噎着:“慢点,没人跟你抢。”
    秦墨咽下糕点,拿过杯子喝了一口,发现是酒,他皱着眉头。
    “六哥,你最近小心一点。”
    我挑眉,“怎么了?”
    秦墨吃了一块桃花酥就不要了,他一张娃娃脸难有的严肃,“大家都怪怪的,和以前不一样。”
    没想到秦墨心思如此细密。
    “哪里不一样?”
    秦墨瞟了我一眼,“哪里都不一样。连六哥也不一样了。”
    他偏头去看外面,杨柳依依,水波荡漾。他的眸光黯淡少许,唇抿,“六哥,回不去了对不对?”
    我不说话。
    我们两人沉默半晌,秦墨又说道:“景城沦陷了。”
    “咦?”我呆了呆。
    景城?西凉边境的一座城池,因为瑜国攻势凶猛,不得不放弃。
    对了,上次皇帝不就是说的景城的事情么?我写的就是放弃景城。我的天啊,不会吧。
    “父皇得到的一个意见就是弃城。‘弃景城。弃一城一地,借机调军布防,此乃断尾求生之策。仅此而已。’就是这么写的。父皇很欣赏,也就是这一句话,父皇下了旨,不派援兵。仅仅过了三天城内再无兵力,景城太守以身殉城,开城献降。景城失守,沦陷。”秦墨神色淡淡。
    我心中仿佛一块巨石投入水中,激起千浪。
    ☆、章十五 深夜出宫
    章十五 深夜出宫
    弃景城。弃一城一池,借机调军布防,此乃断尾求生之策。
    这这这、特么不就是我写的吗?!
    不会吧?就我一句话皇帝就决定弃城了?再思量一会都没有?!老天,这样真的没事吗?
    我问:“那景城全城百姓呢?可有全部撤离?”
    秦墨答:“不,全城百姓无一人离开。”
    “怎么可能!”我猛地站起来,眉头拧在一起,脸色难看。
    秦墨意外我的反应,“是的,他们全部愿意与景城共存亡。”
    “傻吗?!他们留着有什么用?白白送命!”
    为什么,为什么不逃?为什么死也不愿意离开?
    “瑜国兵将景城洗劫一空,满载而归。但是,城内百姓竟然无一伤亡。有趣。”秦墨道。同时拉我坐下来,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
    “无一伤亡?瑜国没有屠城,怎么可能。”我不信,但是秦墨不会骗我,肯定有其他原因。听到百姓们都没有事情,我松了一口气。
    “因为一个人,他将太守的头颅向瑜国将领献上,不知达成什么协议还是其他。瑜国将领还真的一人不伤。不过那个人至今下落不明。”
    我低头沉思,“为什么你知晓的如此清楚。”我竟然丝毫不知。
    秦墨眨了眨大眼睛,无辜道:“四哥比我知道还早,六哥居然会不知?”
    真不知。
    秦墨向我投过来一个‘你怎么这么笨蛋’的眼神。
    我嘴角抽搐。死小鬼越来越牛了,也越来越欠揍了。
    秦墨歪着头,“就不知父皇打算怎么办,居安思危,谁都明白。”
    我深有同感。瑜国这次得了甜头,有了第一次,肯定有第二次第三次,人的贪婪是无止境的。
    我突然起了去见那个皇帝一面的想法。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个身体的父亲了,就算见了面,也只顾着低头行礼,连看都没有仔细看过。跟他谈话?呵呵,想都别想。
    感觉有点难度啊。
    秦墨笑笑,“六哥我先走了,桃花酥很好吃,谢谢款待啦。”
    “啊?嗯···”怎么今天听秦墨一番话他就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
    我想出宫一趟,无论如何都想。但是熙贵妃是断不会答应的。
    那么··偷偷溜出去?
    好主意!
    我通常都是说干就干的人。准备好银两,换上一件常服,只待夜幕降临。我对我的轻功还是有一定的信心。
    今夜没有月亮,漆黑一片。只有来回巡查的侍卫手提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
    侍卫甲打着哈欠,“好困啊,真是倒霉又轮到我们巡视。”
    侍卫乙:“有什么办法?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未必还会有刺客?”
    侍卫甲打了个哆嗦,风吹得有些凉意:“快走吧快走吧,好赶快完事,也许还能跟老马赌一盘。”
    侍卫乙:“还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