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总是显得紧张且狂热,象一张爬满蚂蚁的蛇皮。蛇早就死了,体液风干,骨肉无存,但是它的皮仍能匍匐前行,跃动着喧嚣的生命力。”
    晚年的西蒙是这样评价艺术的,说的孤绝却形象之极。
    在童汶心中,西蒙不仅只是一位成功的商人,他还是一位艺术家,有自己偏执的一面,可无疑,是才华横溢的。
    他教她文学、艺术,手把手地教她如何去欣赏,如同童汶精神上的父亲。而童汶,也凭着那颗纤细的心,一步步理解这位垂暮的老人。
    西蒙天生对外界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或者说对生命、沟通、性和死亡有着先天的恐惧。瑞典,极昼极夜交替的光阴,森林和海岸线水乳茭融的土地,物质富足却少有战火蹂躏。生在这样的地方,有足够长的夜来思考人生的本源和去处,有足够多的面包牛肉让人流连于精神世界而对饥饿的存在浑然不觉。上流社会出身,险些因发育不良而夭折的西蒙,自然很早就学会了思考生命的意义和死亡的感觉。曾经信奉虚无主义的他对童汶说,“永远不要问‘上帝,妈妈,这是为什么?’之类愚蠢问题,一个人若没有勇气自杀,就必须接受生活。”
    他教会童汶学会接受。接受一切,包括死亡。
    所以,西蒙的即将逝去,在女孩儿同样敏感的心灵上会划上伤痕,可,学会坦然的她,不会用大悲泣的情绪去面对他的离去。
    飞机穿越过厚厚的云层,女孩儿窝在柔软的椅背里看着窗外,想着,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小姐,前方预报天气不好,我们不能冒险飞过去,需要在附近机场停留几个小时,恰好,这里离科西里不远,咱们老宅子就在附近,”
    这架猎鹰是童满私人专机,如今,专供送童汶去西蒙居住的法罗岛使用。机组成员都清楚,自己唯一服务的对象就是这个女孩儿,也都尽心尽力。
    科西里?童汶听说过这个老家,可童满从来不带她回去,只说那里气候不好,她畏寒,回去对她身体不好,童汶也一直无所谓。这次下去停留几个小时,看看也可以。童汶点了点头。
    飞机着落的时候,科西里的天空是展露出阳光的。
    他们的借降并没有惊动许多人。当穿着厚厚大衣的童汶步出机舱时,空气中那股湿润稍带氤甜的气息让她愣了下,好象在哪里----那种仿佛隐秘在灵魂最深处的熟悉----
    可马上煦暖的阳光让她彻底放松了下来,她稍稍解开了连帽大衣的第一颗扣子,手搁在额头上微仰着头看这科西里的阳光,以及这里奢华却宁静的一切,
    空旷的大宅子,红色的墙壁、地毯、红色的窗帘和帷幕,----红色无疑是对人们内心世界的隐喻,但绝不是温暖的,它们兀自地、坚硬地红着,就象一个重病的女子,在绝望的呼号中走向死亡----童汶突然轻笑着自己摇摇头,为什么这样想?只因为西蒙要迎向死亡,你就什么都看成了无望?狭隘----
    正在嗤笑自己的童汶突然定在那里!
    因为,庭廊下站着个小女孩儿---
    她手里抱着一只很可爱的小猴子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无与伦比的美丽。纤尘不染。就象在圣乐中流淌着的纯净的水----
    童汶注视着她,心,竟然,----生生地在揪着疼。她看着她,一时,脑中的空白--
    “小姐,我们要马上走了,满少已经在法兰克福机场等着你,”
    机长仿佛是非常张惶地过来牵住她,好象要急于将她带离此地,可童汶什么都看不到了,她被牵着,视线依然如着了魔般看着那个美丽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一直静静站在庭廊下,宁静地注视着她----直到坐上飞机,童汶一直看着那个小身影----人,仿若窒息般,人,痴痴傻傻中----
    她看不到别的,直到飞机升空,她茫然地看着窗外,什么也看不到----
    她看不到机长及机组成员的紧张眼神,机长的额角甚至渗出了汗———他们才将飞机滞留科西里的事情报告给满少,谁知,满少大发雷霆,急令他们立即带着小姐修改航线,转飞至法兰克福,好象科西里这里有洪水猛兽,小姐一刻也不能呆在这里,————
    紧张不安的气氛萦绕着整个机组成员,他们都知道,这次,他们犯了个严重的错误,————满少很生气。
    小小的纪念
    这是我去年月日写的东西,今天又是月日,拿出来晒晒,权作为节日礼物献给大家。今天是个好日子咧,我的电脑修好了,又是年初八,多吉祥,也祝大家新年新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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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糖》
    说句实话,作为一个明星,我绝称不上貌若天仙,大笑时,门牙间的那道缝隙自上而下一览无余;我的嗓音条件也不突出,不是什么优质美音,就是轻轻柔柔的气声;对于表演,我也不怎么在行,尤其那些早期的银幕形象,稚嫩得近乎笨拙,简直让人不忍相信我是英国著名的戏剧演员简伯泽的乖女儿。
    但值得庆幸的是,我身上始终保留了那么一股子英国式的前卫,说得再准确点儿,就是有伦敦份儿,这使得号称时尚之都的巴黎也对我刮目相望。出法语专辑,拍法国电影,走法国秀,对于我这么个有一半英国一半中国血统的混血女人,法国人民是很买帐的,他们亲热地称呼我:。
    我十五岁时,父母离婚。我跟随母亲简离开香港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那个英俊的中国男人,直到前段儿,在他的葬礼上,我和他的中国子女们站在一起,重新见到了他。
    他安详地躺在棺椁里,岁月没有在他的脸庞留下过重的痕迹。我暗暗度量:很遗憾,我没有遗传到他的俊美。
    也许,就是这么点儿好奇,让我在他的墓地多待了会儿。
    中国人的墓碑不象西方,他们做的很精致,特别是顶端那两只威严的小狮子,瞪着炯炯有神的双眼,漂亮神武。我抚了上去,拍拍这,拍拍那----
    不该拍的,不该那样随随便便拍的。凡是和死神关联的东西,都不应该抱着轻忽随意的态度,我想,这在西方和东方都不例外。只是,我没想到,死神来到了东方更容易生气,他惩罚了我:谁能想到,当我点上小狮子的眼睛时,命运,为我开启了另一扇门----
    “喂,还不快去卸?”太监的声音尖细纤致,虽恐怖,可,能亲耳听到这种嗓音也实属难得。我不排斥,但仍不免浑身起一阵儿鸡皮疙瘩。
    一个老太监蹲在一旁捶着腿。我一个马桶一个马桶的从车上往下卸,那个嚷嚷的小太监捂着鼻子站的远远的。
    我的嗅觉都麻木了,看来长时间和恶臭打交道跟和香水打交道一个理:习惯成自然。这让我每天能吃下那些糟糠之餐也不觉不适。
    “砰!”破破烂烂的红木大门关上,门外是木车吱吱哑哑远去的声音。院落中,又只有我一人,哦,还有堆积如山带着骚臭的马桶。
    满上一盆清水,我洗了把脸,还是望着水里倒影着的脸好一会儿:依然不怎么适应。这个女人比我要清秀了许多,虽然这样整天干着脏活,皮肤也比我以前要细腻,也许,这就是东方人比西方人永远看着要年轻的理由,皮肤好。尽管我有一半东方血统,皮肤白皙但也粗糙,这是遗传了妈妈。反正远没这个女人好。
    我以前是职业,骨感身材。这个女人远比我以前矮了许多,也肉了许多,不过,不能说胖,整天吃馊饭剩菜,能长的好到哪儿去。
    皮肤,我喜欢这个躯体。身高,我讨厌这个躯体。我还是喜欢修长的身体。
    甩了甩头,我挽起袖子开始刷马桶,尽量放平和心态:这也是接受死神惩罚的一部分。
    我冒犯了他,所以他惩罚我,我一直这样认为。只是,觉得这样的惩罚太重了。
    我虽然一直生活在欧洲,接受的也全是西方教育,可是由于妈妈对东方文明的痴迷(有时,我觉得这只是一个女人对前夫感情未淡的潜移默化),我读过许多中国书籍,历史的,艺术的,科技的----灵魂脱壳,西方也有类似传说,不过,在东方,我证实了。
    不清楚这是具体什么时期,只偶尔听送饭菜来的小太监们窃窃私语:这个女人真可怜,被打入冷宫洗马桶----
    无奈啊,住在这样一个悲苦女人的躯体里,啧,熬吧。
    “喏,这是皇上今天大婚的赏赐,还不快叩谢皇恩?”一个白忽忽的馒头丢在我面前。
    “皇上?”
    许是第一次听我开口说话,小太监本傲慢地表情稍愣了下。我也有些愣,这个女人的嗓子这么柔?真的,我醒来至今没开口说一句话,没什么说的,也没人跟你说嘛。
    “哦,她是先皇的过人,她还不知道现在是天源二年了---”另一个小太监碰了下他,“走了,跟她废个什么话,一个洗马桶的废人,”
    “这是规矩,她要谢恩,”
    “她懂什么规矩,听说她一进宫就被打入冷宫了,什么都不懂--”
    两个小太监嘟囔着走了。我拿起地上的馒头拍了拍,塞进嘴里。
    “原来这个声音这么好听,我要说话,”月光下,我一个人站在马桶上,从这个跳到另一个上,不停的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