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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陈谋的话,童满才稍加静缓了下来,颓然地滑下手,看向床上安详闭着眼的童夏----心,一阵刺痛!
    他这样决绝地离开,是不是文童已经----
    童满慢慢地转过身,内心空惶疼痛地仿佛已经无以承受,
    童夏咬断食指,他已经看到了他玉石俱焚的决心,童夏绝对是这样的人,他得不到,宁可共同毁灭,也决计不让任何人得到!
    他肯定知道文童现在在哪儿,而他,已经决定走上绝路,那就是说,文童----
    童满狠狠握了握拳,
    不!不会!!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她已经化成灰,化成烟,化成末,也要找到她!
    找到她!!
    无
    无
    爱尔兰的拜伦岛。
    从爱尔兰西南海岸出发不久,便到了这个终年海风吹拂的美丽岛屿。大西洋暖流经过此处,令岛上终年气候温暖。
    这座面积约两公顷的小岛,属童家私人产业,维敏特堡即建在此。拜伦岛原是童家长辈每年越冬休假之所,可到童满童夏的母亲这一辈,童家人丁已经单薄,他们的母亲自嫁给囚牛抚家,也一直跟随他们的父亲在科西里或布拉格定居,所以,拜伦岛一直闲置封闭着这么多年。可如今,这个小岛骤然热闹起来。
    商潍也是随着老爷子才初次登上这座四季如春的人间小仙境。童夏出了事儿,童满心事重重,老爷子也是实在看不过去了,亲自过来一趟瞧瞧这两个他说“没出息”的侄孙。
    此时的阳光从阴沉沉的云后面探出头来,很慈爱地给丛林、湖水、山峰抹上一层金色,空气在阳光里明朗得仿佛一碰就破。商潍好好呼吸了番,举目远眺,突然想起湖畔诗人沃兹华斯这样形容过他的故居:痛苦世界里安宁的中心。可不是,这一路来,直到走进恢弘的维敏特堡,人就这么感觉:安宁优雅地如期而至。
    他们去看过童夏,可人还在沉睡中,看上去气色还好,抚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出来了,直接去了书房。他们的满少据说在里面已经坐了三天。
    禅意也许就是一种宁静的韵味----这是你走进这间书房之后的感想。颜色纯净,图案简约,书桌,茶几,屏风,书墙,一向充满神秘感的中国元素都被幻化成了深具禅意的宁静符号。即使,里面现在摆着一张精致的婴儿床,可上面坐着的小人儿----人都说这位小小姐如此小就有仙人般的气质,淡定致远,商潍想,这也不全是因为她不能听言,骨子里带出来的气质真的是这么回事,就象现在,一行人走了进去,她坐在婴儿床里,睁着清如冷月的眼睛看着,小脸庞的恬静感----
    抚桀走过去抱起了她,
    “可怜的小朱诺,”小女儿却仿佛还笑了,
    “人说,当局者迷,真不假,两个这样精怪的孩子怎么就都傻了---”抱着朱诺,老爷子直感叹,
    童满已经起身,亲自默默地给他看茶,也不做声,
    “还要怎样闹下去,不就是个女人,”
    童满脸色顿时紧了些,抚桀只得摇头,“你们处理其它事情,那个利落干脆,我老头儿狠劲儿都不及你们呐,可怎么真到这种事儿,就各个成了软芭柿子,咳,兄弟两争一个女人,这传出去----童满,算了,让文童回童夏身边吧,这不还有朱诺嘛---”
    童满只是沉下眼,手里抚摩着青花杯盏,淡淡地说,
    “爷爷,就是找着文童我也不会让她回去,且不说童夏现在身体弱的,就是文童本身,她一条命都悬着,谁来照顾她,童夏怎么照顾她,一辈子不见着好,一辈子忘了更好,---”
    “那童夏寻死了的心都有了,你防得了他一次,防得了两次?”
    “文童找着就好了,她没事儿,童夏也会没事儿,”
    “造孽呐,那要是文童死了呢,”老人只叹息,
    “死了----”童满倾身抱过朱诺,“那就都没了---”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抚桀真真正正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重重叹了口气,
    “朱诺,手被烫伤了,”老爷子突然说,童满抬起头,有些惊疑地看着他,老人却重新抱回小女孩儿,手轻柔地抚摩着她的小手臂,“那是一副路线图,你们这一年来文童呆过的地方全在上面,”
    “我也觉得象,可怎么看---”童满已经顾不上去思量怎么他会知道朱诺的臂伤,甚至还这么肯定那就是副路线,有些急切甚至懊恼地,朱诺手臂上的伤确实很诡异,他也想过也许是路线之类,可怎么看都看不清晰结果,
    “你看不懂的。童夏十四岁在英国选修过地理学,他自己自创过一套--恩,怎么说,地图绘制法吧,呵,这方面,这小子确实怪招多。商潍是陪着童夏读过来的,他了解些,”
    童满疑惑地看向商潍,商潍礼貌地朝他点点头,
    “那文童现在在哪儿?”
    童满显然很激动,
    “还在布达佩斯。”老人抱着朱诺起了身,小丫头可能有些困了,眼睛半眯起来,
    童满已经愣住了,----布达佩斯?!----
    “你去接她吧。以后,朱诺就跟着我吧,你们兄弟俩的事儿---咳,看着办吧,---”
    无可奈何地。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们去吧----老人叹着气抱着小女孩儿慢慢走了出去。
    童满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们走出去,人不是滋味也不知怎么个想法,可有一点,自己却还是非常明白的:抚桀就是抚桀,什么都瞒不住他!
    童满整个人就愣在那里。
    宽大的厨房里,女孩儿正站在板凳上翻看上排橱柜里的什么东西,电炉上,一只小汤锅“咕噜噜”煮着水。
    “童汶,”
    童满甚至不敢大声喊出,不相信眼前看到的,害怕哪怕是一眨眼的功夫,这眼前的一切----
    女孩儿转过头,还是那样淡淡地看了眼门前的童满,然后,微皱起眉头,居高临下,看着他,
    “面不在里面吗,上次你下面时不是放这上面的吗,”又转身过去找,
    童满慢慢走过去,仰着头,
    “你想吃面,”
    “煮给你吃,今天是你生日,”女孩儿还在找,翻了翻,没找着,走下板凳,移旁边一下,还准备上去继续翻另外一个橱柜,
    这时,童满拉住了她的手,“我来,”
    踩上板凳打开第二格橱柜,拿出一袋面递给她,
    “原来在这儿啊,”女孩儿微笑着接过面,走到电炉前,揭开小汤锅,认真地往里放着面,
    童满跟着她身旁,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她,心里----真象就被一只小手紧紧揪着,----自己都忘了,当初,为了取得她的信任,随意胡编自己的一个生日,是今天,就是今天呐----她记忆东西快,可遗忘东西也快,但,她还记得自己的这个“生日”,她还记得----
    看着她小心地拿筷子拨着面,看着她不熟练地往里打着蛋花,童满的眼睛里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看着她,只看着她,心念着,是她,是她,----他也不知道,这是一种失而复得后的狂喜,还是,为她此刻这点点滴滴的感动----
    面还在小汤锅里翻滚,女孩儿双手随意扎起自己的长发,望着他温暖的笑,
    “我以前过生日,你也给我下面是不是,我有点儿印象,”
    童满的心只一震颤,
    她过生日,----谁为她下过面?谁,
    她的父母,
    她的挚友,
    她的----
    童夏----
    童满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揽住女孩儿的腰,象个孩子般靠在她的肩头,呼吸着,呼吸着只属于她的气息,
    “我煮的面也许不好吃,可也是我的心意是不是,生日快乐,童满,”
    女孩儿放松地把自己依在他的怀里,手里还拨着面,温暖地说,
    童满更紧了紧自己的手,在她颈项里点了点头,听她说,
    “咱中国人过生日就要吃碗寿面对不对,西蒙他就不懂,按说这面还不能断,长寿长寿嘛---”
    女孩盛起了面,精心地放着佐料,
    童满一直安静地坐那儿看着她,
    不用问了,什么都不用问了,童满的心情甚至是,害怕问起些什么,
    是西蒙列维齐带走了她,如何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