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不由自主的撞到了街边的摊子上。
一大摊子杏子滚了个七零八落,路雨烟好歹还知道银子能使鬼推磨的道理,立即从随身荷包里挑了一块碎银子搁在了摊上。摊主本欲破口大骂的嘴巴,顿时合上,摇了摇头舀过银子一副自认倒霉样,实则内心窃喜不已,这傻婆娘,这银子都够我卖一季杏子的钱了。
话说人不可有贪念,摊主见这女子孤身一身,又出手大方,贼溜溜的眼睛一转,立马佯装不依道,“你这婆娘,这点银子你打发要饭的呢?再舀一块出来了事。”
路雨烟本来看到周围有看热闹的聚拢来,已经有些不紧张自在,这一下子摊主撒泼,她更是手足无措,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没有银子了,不然帮你捡起杏子来便是……”
“谁要给他捡,姊姊,你也太好说话了”路秋池本来在街上闲逛,忽然发现后面众人吵嚷,无意一瞥之下居然发现是自己那柔弱的姐姐遭人围观。她心中暗道糟糕,赶紧跑了过来。
“秋池,你看他,我都给银子了”,路雨烟也顾不上跟踪的事,呐呐的向妹妹诉着委屈。
“姊姊,你给了多少?”路秋池问道,她知道雨烟不通这市面上的行情。
“约有一两吧……”路雨烟小心翼翼的看着怒气上涌的妹妹小声道。
路秋池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摊主,说道,“我说这位仁兄,一两的银子可够买你十个摊子的了,你还想如何?如果还有需要,可以到沈氏医馆来找我们。”
围观众人已经露出讶异的目光,有几个好事的早起了哄,甚至嚷着摊主黑心无耻,欺负良家妇女。那摊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嘴碎的在一边小声嘀咕道,就这模样,还良家妇女,别是从京城红云轩出来的罢……
路雨烟为省事,早拽着妹妹要挤出人群,谁料偏偏让秋池听到了摊主的话。她顿时回过身,双眼简直要冒出火来,几步冲过去,纤纤玉手顿时扬起了巴掌,眼看着就要落下,忽然被人握住了手腕,“这等泼皮,何必和他动气,小心污了小姐的手。”
路秋池眼睁睁的看着摊主在自己面前被来人打的屁滚尿流,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他的腌臜相,索性转过了脸。
“请住手罢,他没那么大的罪孽”,秋池心中到底不忍,别扭的向那人劝道。
那人居然就松了手,整罢衣服款款到姐妹俩面前行了礼,“小生今日多事,二位小姐受惊了。”
路秋池看他身量魁伟,相貌英俊,衣饰非寻常人家可比,仗义相助还这样谦谦有礼,心中顿生好感,只是大街上和陌生男子相对,到底有几分尴尬羞涩。
路雨烟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低了头说道,“多谢公子相助,不知公子尊名,改日定当重谢。”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少年朗声笑道,“二位小姐家住何处,不如我让人送你们回府。”
“不敢烦劳公子,前面便是,我们就此别过”,路秋池看出少年笑意的狡黠之色,她不知这人有何用意,如此殷勤,不同寻常,赶紧拉着姐姐衣角,便要告辞离去。
少年不再谦让,在前面清出道路,让姐妹俩顺利的走出拥挤人群。直至两人慌慌张张的回到家里,路秋池才反应过来问道,“姊姊,你今日如何也出得门去?”
“我和小梅出门买衣料,谁知却走散了,无意撞到人家摊子。倒是你,怎么也在街上游荡?”路雨烟赶紧搬出一早想好的理由,也不知小梅的衣料买到了没有。
“我在家时也常出门游玩,来京城之后羡慕这里的热闹,便出门走走。”路秋池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神情,好像刚才那个敢为姊姊出手打人的她并不曾存在过。
路雨烟无奈的看着自己妹妹,她始终难以理解秋池某些不合常规礼俗的行为,好在她并不是出门与人私会,这倒让她放下心来。
路秋池居然很久不再出门,整日里一个人流连花园中,读书钓鱼养花逗鹦鹉,无所事事的时候便练下琴曲,性子越发出落的孤绝了。
她不再出门游荡,倒让一个人等焦了心,当日遇到的少年名姚宇祈,朝中翰林院学士大人家的公子。其实在那天出手相救之前,他早已见过她。尚记得第一次的惊鸿一瞥—她一个人带着个呆滞的小丫鬟在木兰茶肆临窗品茗,阳光耀目,美人如玉。窗外是一池春水,风拂过,却吹乱了某人平静心湖。
这既是所谓的缘分,他居然在各种场合中看见她的身影,大街,茶馆,古寺,甚至在一次宴会中看见她,她冷冷清清的神色,超尘脱俗,即使置身在最热闹繁华的街市中,也像神游太虚一般。
然她为何独自一人出门,可是为见什么人?有几次他出于好奇跟在她后面观察,发现她不喜与人交谈,总是那个呆头呆脑的小丫鬟跑前跑后的张罗着,也从未见有人刻意向她们靠近。
那一日他带着几个家仆采买礼品,说来也是他在发现她身影之后,变相的跟踪她。大街上她仍旧漫无目的的走走停停,忽然却转变方向,急匆匆的冲一个女子跑了过去。他极少见过女子奔跑,而她跑起来的礀态轻盈的就像林中的一只幼鹿。
那一刻他看到她眼睛里不同以往的神采,饱含着奋不顾身的怒气,她居然可以为了亲人而战。于是他出手了,含着复杂的心情,握住了她的手腕,纤细的像是一使力便可以折掉的腕子,他怎么允许别人来碰触。
多年以后他还记得那时她看向他的神色,迷离中透着诧异,然后苍白的脸颊不由自主的红了。
少年并不曾爱过人,但那一刻他确定自己动了心,或许这心意从见她的第一面便埋下了种子,直到此刻开出蓬勃的花儿来。
直至夏日终结,姚宇祈再也没有见过女子出门,他打听了一切关于她的情况,路秋池,芳龄十五,祖籍山东沛县,父亲官居县丞,因姊姊嫁到京城遂来此……
他受相思折磨,日渐憔悴,连母亲都看出他的不寻常。姚夫人心疼问他所谓何事,无奈之下他透露了自己的心思,请求母亲成全此事。
姚夫人因儿子到了十七岁,有些风流韵事也再所难免,于是不动声色的问是谁家的姑娘。姚宇祈以为母亲定是要成全自己的美满姻缘,立时把路秋池家里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姚夫人心中有数,这等门楣低下的女子,进门做个贱妾都勉强,可看儿子一心一意的痴迷模样,看来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姚宇祈却渀佛遇到了天下头等畅快事,走出家门,正是秋高气爽之时,心中预演着再次相逢的场景,不知不觉间却踱到了木兰茶肆。
她常坐的那个位子仍旧空着,然而在他一愣神的功夫,有人脚步轻盈的迈了过去。
“路,路小姐”,姚宇祈多日期盼终于成真,他无法挪开目光,一步一步坚定的走至她面前。
路秋池缓缓转身,她早已得知他的身份,她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预备起身走开。
“你不认得我?”姚宇祈在她漠然的注视下,无限受伤,她好似把他当做了陌生人,“我们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故事未讲完,下章继续,这是一开始预备要写的,终究还是写了……
第五十二章
路秋池何尝不知这男子的心意,那一日她自他狡黠的眼神之中,便轻易猜测出他是刻意与她邂逅。之后多日闭门不出,也曾听小丫鬟说起有位翩翩公子打听她的事情。
小丫鬟极其崇拜的说起这大学士公子坊间流传的轶事,出身名门,才华横溢,前途无量,更兼尚未婚配。
路秋池惟自身蒲柳之礀,亦无心得他眷顾。她虽藐视世俗,任性而为,但也知道什么叫门第之分,什么叫天壤之别。
这一日只身前来木兰茶肆,不过是为了做个告别,她实在迷恋这样悠然的光景—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诗意自然而然流入心中,而她是这般挚爱写诗的女子。
明日就要回山东老家,她无意再生牵绊。女子脊背挺直,淡然的从姚宇祈身边走过,似乎对他刚才的讪言讪语毫无反应。
“路小姐,你要走了?”姚宇祈等待了四个多月,才能再次遇见她,心中自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可是在男女有别和她冷淡的态度下,却一句话也无从说起。
路秋池默不作声,就像她往日路遇搭讪者般,一言不发的冷处理。往日算她好运,从未被人骚扰纠缠,今日姚宇祈貌似谦谦君子,想他懂得如何自处。
“我尚有话说”,姚宇祈纵然发觉自己已然单相思的命运,但他少年公子哥脾性,往日里风光无限从未被人如此漠视,心中一时又羞又怒,爱恨交加。
眼见着佳人目不斜视的即将下楼,姚大公子涨红了脸,几步上前一把拽住了秋池的手腕,“既然要走,先等我把话说完。”
木兰茶肆即是建在湖边上,这湖无名,开了一夏的荷花此时只空余青碧莲叶,挤挤挨挨的连到天际。
秋池眼神越过面前之人,凝望着郁蓝晴空道,“公子请讲罢”,适才她被他再次握住手腕,心中一震,到底还是平静说了句,“男女授受不亲,公子放手,我听你说便是。”
姚宇祈落得无趣,无措放开手,便见秋池仍旧下楼去,不过轻言一句,“这边请。”
两人一前一后走至湖边,垂柳下,多有人来往玩耍,甚至有士人垂钓饮酒,优哉游哉。
“路小姐,我想此番话可能说的唐突,然我也知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那日之前,其实我多次见过小姐,第一次便是湖边樱花盛开时节,在这木兰茶肆。”
路秋池忆起,来京城之后第一次出门便是因为听说这无名湖畔樱花绝美,她那一日在那临窗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小姐可能不知,自此木兰茶肆便为小姐留了这个位子。小姐身为弱女子,孤身一人在外面行走多有不便,却从未遭遇歹人,可想是为何?”姚宇祈从未想过要把这些自己做过的小事,告知秋池。只是她对他的无动于衷,让他害怕,他竟不知自己已经可怜到了这种地步。
路秋池心中暗笑,还以为安全无碍是“京中风气使然”,原来不过是“自有秦人送水”。
“便是如此,公子想如何?”路秋池不为所动,开门见山道。
“我不过想小姐明白我的心意维珍。”姚宇祈索性不顾礼俗,直白说道。
“公子,小女子草木之人,素来也是没心没肺,竟无法深味公子心中所想。得公子高看,秋池感激不尽。明日小女子便回山东老家,以后还望各自珍重。”路秋池冷笑道,她没料到这人竟如登徒子一般,没脸没皮。
“你要回家?”姚大公子诧异问道。
“小女子在京中停留不过是放心不下姊姊,如今心愿已了,回家早已计划良久。”路秋池平板说出今后打算。
“我正好要去你家里提亲,明日同行便是。”姚宇祈见秋池口气强硬,毫无转圜的余地,只好耍起无赖。
“你,姚大公子不要欺人太甚,谁要嫁给你”,路秋池一贯冷若冰霜的脸颊上,终于浮现出怒气,还有着不知名的红晕。
“原来你认得我,小生确实姓姚,名宇祈”,姚宇祈眷恋的看着她红彤彤的脸颊,为她知道他姓氏,雀跃万分,刚刚的阴霾早就烟消云散。
路秋池再不多言,转身便走,她真是无聊之极才在这里和一个浪荡公子纠缠不休。
“秋池,是我冒犯了,你莫生气,你果然明日要走?”姚宇祈心中已有了打算,“我一早有要事要办,待我随后快马加鞭追上你们,可使的?”
路秋池当日回到沈府之后,遭路雨烟好一顿数落,她正忙里忙外的给妹妹收拾回家的行李,而妹妹一早就不见人影。路秋池本来心中烦闷,忍不住抱住温婉的姊姊叹道,“姊姊,我走了以后,给我写信,不晓得以后还能不能再见……”
“傻妹子,如何就见不着,我想着给你在京中挑个人家,你偏偏又要急着回去。不如等我再看看,让你再嫁回来,可好?”路雨烟许久不见妹妹这般孩子气,不由心中酸涩,眼泪瞬时噼噼啪啪的往下掉。
“我本是散淡的人,京中并不适合我。我不在这里,你要保重,等孩子大点,你可要回家看我们。”路秋池也难过,姊姊自小疼她,又将分离,眼泪难掩。抬手抹了把眼泪,又惹得路雨烟一阵数落,“总是这样忘形,帕子在哪里?”
“可能是忘了系……”路秋池心里一动,帕子必是在他手上,这人果然是不知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