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青打断他。
“呃,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陆五那句。”
严名想了想:“我说你就豁出去找陆五,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跟他低头。”
李时青眉头又皱起来,面色阴沉地自语了几句,然后高声叫来手下,吩咐开出车来和准备高额的贿赂。
“舅舅,你这是……”
李时青起身,看了严名一眼,道:“帮我去约孙厅长,得凭他的面子找陆五。”
孙泽宇本来在邻省的公安部门工作,跟陆五素有勾结,后来升了官,到了本省做厅长,陆五也没有忘记老朋友老恩人,时不时会登门道谢增进感情。对于孙泽宇这样的人,李时青一向非常欣赏,因为他当年能罩着陆五,现在就能罩着自己。
与之很相符的是,孙泽宇对李时青这样有求于他的人一向很擅长摆架子和甩官腔。但是这次严名打电话过去邀约,他倒是异常的痛快。
“六点半锦庭是吗?好啊。”孙泽宇漫不经心地说,“不,不用了,我有司机。”
他合上电话收起来,一边端起茶杯呷了一口,一边对他对面的人冷冷地说:
“人心不足蛇吞象。齐老师,这个道理不用我跟您讲吧?”
这是本城最高价的茶楼里面一间小小的茶室,装潢典雅,古香古色,只可惜客人们的情绪却相当地煞风景。
孙泽宇一脸的阴沉暴躁不说,就连他对面坐着的齐修远,看上去也脸色也很不善。
“孙厅长快退休了吧?”齐修远的声音也寒意十足,“这个时候晚节不保,不怕会遭人耻笑,晚景凄凉吗?”
孙泽宇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好好好,反正你要勒索我,也就只剩这两年了。说吧,这次又想干什么?”
“痛快。”齐修远微微一笑,说,“本城的帮派里,有一个人叫萧厉,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孙泽宇略一思索,说,“东区的流氓头子,我当然听说过。”
齐修远垂下眼睛看着手中的茶杯,慢慢说:“这个人最近在邻省被捕,我想你肯定有办法让他毫发无伤地出来。”
孙泽宇沉吟了一下,道:“这个不难。”
“他回来之后,想要脱离黑道。由你出面去跟李时青说的话,应该也不难吧?”
孙泽宇看了看他,声音又冷下来:“齐老师,你的要求未免太多了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你看我孙泽宇,像是任人宰割的兔子吗?”他喝了口茶,悠悠说道,“平安释放,脱离黑道,我只能办一个,你自己选吧。”
齐修远也抬眼看他,眼神和他交锋,毫不闪躲,忽然一笑道:“六点半锦庭?是李时青约你的吧?”
孙泽宇愣了一下,皱起眉头。
齐修远继续说道:“李时青也要捞萧厉,必然会重金相赠,孙厅长您是一方父母官,拿了他的钱财,当然会替他打点。所以,”他也喝了口茶,悠悠说道,“萧厉平安释放,是你卖李时青面子,不是卖我面子。既然你卖了李时青面子,就趁机跟他把萧厉要走,一方面没有欠什么人情,另一方面你的秘密也就安全了,三全齐美,有什么不好?”
孙泽宇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假笑了一声:“齐老师,我真想不明白,你不好好教书,跟这帮混混攀什么交情?还是说你真的那么喜欢韩嘉?前几天让我把他救出来,现在又让我去救他的情人,他们要是双宿双飞,可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这跟你没关系。”齐修远皱着眉头,“你只要记得让李时青放萧厉走就行了。”
孙泽宇用毫不在意地态度哼了一声,说道:“那你也看好你手里的东西,齐老师,别忘了,我可知道你家住在哪儿。”
齐修远觉得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有本事你就来搜啊。”
他还未完全站稳,肩膀上已经搭了一只手,孙泽宇好歹也是刑警出身,手下用力让他根本站不直,同时还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用不屑的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既不像你爸,也不像你妈。齐锋和阿丹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儿子?”
齐修远觉得自己浑身发抖,他一边挣脱着孙泽宇的手,一边露出自己所能表现出最大鄙视的笑容,用同样的口气反击回去:
“你居然有脸提到这两个名字?”他冷冷一笑,“你这凶手。”
齐修远本来打算保持镇定一直走出去,但是他半路就折到了卫生间,无法忍受生理上的恶心感,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他不停干呕着。
多么恶心,去跟那个凶手谈话;多么恶心,还要跟他周旋;多么恶心,听他用那种口气提到父母的名字同时奚落自己;多么恶心,自己竟然在勒索他。
是的,没错,最恶心的难道不是自己吗?用父母的秘密去威胁间接害死他们的凶手,用自己一直以来回避的事实去为自己的利益服务?用死去的父母的尊严来争取自己的幸福?是自己让那个人露出了鄙夷的目光,是自己让父母的名字蒙羞……真恶心,齐修远你真恶心!
胃里的痛苦和心里的痛苦一起冲击着他,齐修远撑着墙壁弯下腰。
萧厉,萧厉,似乎只有默念这个名字才能缓解自己的绝望。萧厉,我只是想保护你,我是如此无力、如此恶心可是我只是想保护你……你是不是也做过这种事?是不是也曾经一边做着这些自己都恶心的事一边唾弃着自己?你是不是也曾经在这样的痛苦煎熬着?那么你……你是不是不会看不起我……
齐修远喘着气,打开水龙,将凉水扑到自己脸上,胸中涌动的强烈的情绪让他急需冷静,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离萧厉是这样近同时又是这样远。
当他冷静下来,整理好自己走出去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身上的气质发生了变化。一种淡漠和冷硬无意识地显露出来,他曾经在萧厉身上看到过同样的东西,那是曾经背离了自己价值观的男人所特有的东西。
第 44 章
萧厉走出看守所大门的时候,已经有一辆黑色越野车在等着他了。
“萧厉。”越野车外一个戴着墨镜的壮硕男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向他走了过来,“赵律师是不是跟你说了?”
“你就是来接我的人?”萧厉抬头看了他一眼,林子有一米九,可是这个男人比林子还要高。
“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豪猪陈’这名号?”男人伸出右手,笑着说,“不过‘刀疤萧’在我们这里也是如雷贯耳啊。”
萧厉跟他握了一下手道:“没听过陈武这名字,也不敢在道上混了。”
“好说。”陈武带着他向越野车走去,一边聊道,“怎么好容易从那里出来,也不见你高兴?”
萧厉没有回答,跟在他身后拉开车门,不由一愣。
车里已经有一个人在了,是个非常面熟的人。
“厉哥好久不见喏,”卷发的女人撩了撩头发,手中的针管折射出出微弱的反光,“人家一听是接厉哥你,就主动过来跟你再续前缘哪。”
萧厉疾速后撤,同时肘锤向后击去,但是身后早就有人在等,有力的大掌握住他的胳膊一别,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胛处将他向前送出。
车内的女人也迅速移动,电光石火间,尖利的针头刺入他的肩膀,针管中的液体已经推入一半多。
无视萧厉的怒视和挣动,卷发女人舔着嘴唇靠近萧厉的脸侧:
“每次看到厉哥你这样的男人,人家就好想这样‘插’一下哦。”
萧厉皱起眉头,眼中是最后一抹清醒。
严名叼着烟,有点不安地在路口等待着。
孙泽宇自己没有出面,但是联系了陆五,这里就是和陆五的手下接头的地方。可是已经超过预定时间半个小时了,对方还没有出现,又不知道联系方式,让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名哥,”心腹从驾驶窗探出头来,“要不要给青爷打个电话?”
“再等等。”严名抽一口烟,眉头皱起来。
“名哥你也知道厉哥拳头多硬了,万一打翻陆五的人跑了,青爷鸡飞蛋打一场空,还不是要怪咱们?”
“也不是我一个人知道他拳头硬,我不信陆五没有留心眼儿。”严名烦躁地回应。想了想果然还是不放心,就要去车里拿手机。
“哎,名哥,那辆是不是?”
远远一辆黑色越野车开过来,明明天气正合适却关闭了所有的车窗。
严名等那辆车过来,边走两步凑上去,车窗放下,司机是一个戴着墨镜的高壮男人。
“陈武?”严名有点错愕地看着陈武额头上的伤痕。
“来晚了点,”陈武哼了一声:“半路上送我同伴去医院了,我看她得断两条肋骨。”
严明不知摆出什么表情,陈武从墨镜后面看着他道:“你这兄弟骨头真是硬,中了药还在拼,我这只胳膊差点被他给废了。我说,”他犹疑了一下,“这人你们要是不打算要了,记得给我们留着。”
“怎么,还起了爱才之心了?”严名嗤笑一声,“你放心吧,怎么也轮不着你们。”
陈武不置可否地闭了嘴,抬下巴示意严名自己去开后车门。
严名打开车门,越野车后两排的座椅已经被拆掉,萧厉以一个非常不舒服的姿势侧躺在车里,眼睛半睁半闭,眼神却是一片涣散。
“你们下的这是什么药?”严名探过身去检查萧厉的眼睛。
“谁知道?”陈武说,“我那同伴下的。严公子你不是用药的专家吗?你看不出来?”
严名切了一声,不予评论,心腹早就跑过来把萧厉拽到车门处,架着他的腰部把他扛到肩上,带回自己那边的车上。
陈武看着他们的背影,抿紧了嘴角。
严明关上车门,拍了拍,说:“你也不必太感慨,他想退出帮派,基本就相当于背叛,这种事,在哪里都没有好果子吃。”
陈武看他一眼,不等升起车窗就发动引擎开走了。
“好。……带回来。”李时青挂上电话,面带微笑对孙泽宇说,“谢谢孙厅长,萧厉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孙泽宇恩了一声,从眼角看着李时青道:“那你可不要忘了,这人回来就算是退出了。”
“我明白。”李时青微微一笑,顿了顿说,“不知道谁那么大面子能让孙厅长找我要人?”
“谁说我不是自己要的啊?”孙泽宇漫不经心地说。
“孙厅长好好的要个打手做什么?”李时青微笑不改,“一定是跟您关系很好的人有这种想法吧?”
“关系很好?”孙泽宇的面色沉下来,哼了一声才道:“总之我让你放了萧厉,我可没要求萧厉毫发无伤,你明白吗?”
李时青只是微笑。
孙泽宇不耐烦地起身,道:“剁手跺脚挖眼睛,随你愿意。我可只答应过别人把他要走,没答应过要个什么人走。”
李时青也站起身来,殷勤地往外送人,一边圆滑地说道:“就照孙厅长的意思办吧。”
“孙厅长,您好。”齐修远对着话筒说,“我想问一下我托您帮忙的那件事现在怎么样了。”
“齐老师,你一天一问,对情敌还真是关心啊。”孙泽宇慢条斯理地回答。
齐修远一点跟他聊天的意愿都没有:“请回答我。”
“萧厉已经回来了。我也已经跟李时青要了人。”
齐修远松了一口气:“那他现在安全了?”
孙泽宇低声笑起来:“现在?齐老师只是跟我要人,没跟我规定时限吧?”
齐修远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我是为你好啊,齐老师。”孙泽宇道,“萧厉要是全手全脚地出来,真跟韩嘉远走高飞,你不就失恋了吗?”
齐修远沉默片刻,从牙缝里往外挤字:“你耍我?”
“怎么会?齐老师你迟早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我这是帮你——”
“李时青家在哪里?”齐修远打断他。
“什么?”
“李时青家在哪里?”齐修远气急败坏地喊出来。
孙泽宇沉默了片刻,冷冷道:“不好意思,不知道。”
电话挂断了。齐修远咬着牙,先是拨打了他每天都要拨打好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