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算是让克谨陪着我打发几年日子。”
    温煦华并不优柔寡断,他清楚妈妈说的是实情,再说,自己万般辛苦,终于寻见一丝光明,这是他最好的选择。待他答应,温珍容半是心酸半是高兴,老实说,换做她以往的性子的,江妍爱回不回,自己儿子这么优秀,想给克谨做后妈的多得是。可她如今也懂得,江妍是挺好的一女孩,就连丧事期间,大嫂私底下都跟她说:“那就是煦小子的媳妇?对你挺不错的呀,知道羹饭冷了,要拿去蒸一下,而不是在微波炉里叮一下就给你送来,话虽然不多,但看着就是知书达理的样子。换做别人,出这么多事,还会有哪个媳妇过来守丧的,你瞧瞧,她家双亲都来了,这样的教养,啧啧,怪不得煦华放不下。”她想起自家的儿媳妇,还叹了口气:“说到底,我们这样的家庭,就得娶不逾矩的媳妇才行。”
    温煦华傍晚回了陈家山庄,陈启泰正在看报,听完他的话,摘下眼镜,拄着拐杖走了出去。他站在后面问:“你要不要我把克谨抱过来看看。”陈启泰没有转身,只向后摆了摆手:“算了,算了,算我欠爸爸的。”
    温煦华彻底了却一桩大事,本以为心里会舒坦些,可不知是不是一直以来心太重,如今一下子失了重量,似乎都感觉不到心跳。他倚在房门,二百多个日子了发生的一切都恍若如梦,如今摊开双手,真不知自己能拥有什么,又还要失去什么。
    公司没有刁难,江妍辞职申请呈上去,第二日就批准了,她各类文档都归置有序,与同事交接工作就不是难事。临走前一晚,她吃完饭就回到房间躺下,看着手机发呆,江家爸妈看到这番景象,又不免担忧,越发觉得离开s市这个是非之地有利于宝贝女儿的身心恢复。
    田馨春节后回来,尚不知发生了什么,江家爸妈非要把江妍给带回去,再说,江妍和自个爸妈一直沉默对待,家里的气氛过于凝重,她就不爱在屋子里呆着。林肖去了西藏还未回来,她便只有去严正南家里,一打听才知,这个春节发生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事,小三儿生子、姐姐遇袭、外公过世,全都赶上趟了。
    她想从正南哥那里套点他和江妍有什么进展的八卦,但严正南哥脸色淡淡的,一句话就打发了她:“没什么,刚到了c城,她就去了上海。”
    这话背后的意思,田馨都听得明白。说好一起旅行,可姐姐却冒着冻雨去参加前夫外公的丧礼,而且是飞奔而去,撇下了寒风中独自哀伤的大好单身青年,严正南心里头那还未曾开放的花骨朵儿,终于冻死在这个冬天里了。田馨搂着他,口气里有着刻意的轻松:“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而且还是只有主的花。”
    江妍在房间里看手机短信,两天前温珍容发给她的,一条很长的短信:“小妍,当初我不赞同你和阿煦结婚,是因为我不了解你,或许也不了解我儿子。做母亲的都觉得孩子应该拥有最好的,我现在才发现,拥有最好的未必比得过拥有合适的。这一年来发生这么多事,而你依然温和宽厚的对待阿煦,我这个做婆婆的,对你也很感激,所以孩子我会抱回上海,也算是为你们做的一点事情。最后,请再给阿煦一点时间,他身上背了太多的负重,所以才这般难以前行。”
    这条短信江妍看了无数遍,每次看时都觉得酸涩,看完后,她呆呆的玩着手机,不知怎地,又想起了在上海那晚,思阳和自己说的话。
    思阳把陈启泰接回酒店后,便约她去楼下大堂喝点东西。一见面,江妍就问:“爸爸脚怎么了?”
    “还能怎样,除夕夜里下床接电话,把脚给扭了,还好没伤骨头,不然真来不了上海。”
    家里佣人多、又有细姨,江妍想不明白为何非要他去接电话,但她没有再追问下去,只说:“你找我什么事?”
    思阳这才笑笑:“也许多此一举,但有些话我很早就想说了。我和阿煦讲过,但他不愿意,你不要以为他霸道蛮横,其实他又想见你,又怕见你。再说现在他也没什么心情,许多事情你应该都不知道。”
    江妍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热茶,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并没有接话。
    作者有话要说:发神经。。
    最后的一点写完了,今天全更了。
    ☆、海阔天空(6)
    思阳点了烟,沉默了一会,大概想找个好点的开头:“有一个很老套很老套的段子,说的是一个大学课堂上,老师问在坐的年轻人,如果有人出钱买他们的爱情,他们愿不愿意卖?所有人都不以为然的说‘怎么可能?’,认为这样的事绝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老师说那就做个试验,你们不必举手告诉我,答案留在自己心中吧。他先说‘一万元,有没有人愿意放弃?’一个人都没有,大家抱着双臂都在嗤笑,‘十万元?’,大家仍是轻视的表情,老师气定神闲,继续往上加价,一百万、五百万、一千万,教室里的噪杂声越来越小,不少人开始左顾右盼,加到一个亿时,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这个故事有很多版本,江妍也听过,那位老师很聪明,用一种直面心灵的方式告诉了每个人,爱情都是有价码的。
    “扪心自问,当沈家愿意借款给阿煦时,我想我心底是愿意阿煦接纳他们的提议的。和所有人一样,不仅是不愿意自己的财产受到损失,更是因为在那样的形势下,我看不到他坚持的出路。”
    “当时究竟是什么情形?”
    宋思阳笑了,带着点明了的苦涩:“阿煦果然没告诉你。还能怎样?股权融资被证监会给否了后,才刚把饼摊大的汇安没油没调料还一下子关不了火,眼看就要把这张饼给烧糊了。沈家拍出23亿的借款方案摆在桌面,条件只有一个,和你离婚然后再和沈舒心结婚,大家都觉得没问题,很ok啊。谁料阿煦回去直接掀了董事会的桌子,然后自家股东就不干了,要开家族会议,按股投票,要求阿煦答应沈家的条件,否则就分家。大舅当时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愣是被三舅他们从病床上给拉了起来。还好,老天爷帮了阿煦一把,三舅的提议被大舅妈、细姨联合否决了,估计这也是她们头一次做了件相同的事。可经此折腾后,汇安的董事股东们就开始各自为阵、互相拆台,没人愿意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分钱给汇安救急。”
    江妍默默听着,不知为何,今日喝到的这壶普洱茶尤其的苦。
    “我们所有的人都快被阿煦给逼疯了。不管在哪里,只要我一睁开眼,不是接到他的电话就是收到他的邮件,劈头盖脑的,全是半夜发的,敢情他从来都不用睡觉。那段时间,二天跑三四个城市是经常不过的事情,沈阳跑完去大连,再飞西安,然后回s市开会,晚上再飞长沙、南宁,再去成都、昆明,整整一个月,我坐了34趟飞机,我妈从行李箱里翻出厚厚一沓机票住宿单,一张张给我粘报销单上,哭得一塌糊涂。”
    思阳灭掉烟蒂,看着江妍:“所以可以的话,不要太怪我妈,她一直都没什么主见,只知道心疼儿子。我也应该早点来和你道歉,可一来我没有时间,二来这也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事。”
    “我没事,亲戚里头,二姑对我算是好的了。”
    思阳接着说:“江妍,我想说的是,任何爱情它都有价码,爱得不深的,不要五百万你就能出卖,爱得深的,也不过过亿而已。如果世间的爱情都能够和金钱划等号,那么对于我们来说,爱情并没有比金钱重要多少。当一段爱情会让自己失去太多的时候,为什么要坚持,又要拿什么去坚持。有人和我说起你,说你是阿煦要不起的奢侈品,汇安他要是没有撑起来,损失50个亿都不止。说真的,50个亿,谁的爱情值50亿?不顾一切说得太过宽泛,因为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它的标准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只拥有一处泉眼、一条小溪,可阿煦拥有的却是江河海洋。那些从未见过50个亿的人来说,让他们放弃50亿,一点都不难,可拥有50亿的人呢,放弃了之后他真能换回值50亿的东西?”
    江妍全都听进去了,片刻之后,她问:“思阳,你说的无非是让我知道他的苦、他的难,要我原谅他,这些为什么他不和我说,要你说,有时候,我都觉得,我和你谈的心,比和他交谈的都多。再说镜子摔裂在地上,你可以拿胶带粘起来,虽然不好看,可还是能用,所以呢这叫破镜重圆,可是它摔成了一地的碎玻璃,你要怎么粘起来?”
    思阳被问住了,过了好一会才想起如何回答:“没有人要你去粘它,就算粘好,它也不再是以前那面镜子了,可是谁说人一定要重圆,一定要回到以前?你大可以把这些碎玻璃给扫在一起,扔出去,实在不行,就装在罐子里,把它藏在角落里。”
    江妍睁大了眼睛,这样的答案她从来没有想过,太过拘泥于破碎的镜子,所以前方的路始终看不清楚。
    机场大厅里,温珍容怕把尚未满月的小克谨给冻感冒了,拿着抱被层层包裹,就露出一张小脸。煦华就站在一边逗它,可它一点表示也没有,只傻傻的盯着他看。快到安检口了,温珍容便对温煦华笑道:“好了,我要进去了,你回去吧。”
    温煦华还是不舍:“妈,要不我送你们回上海吧。”
    “不用了。2个多小时就落地了,奶瓶、奶粉我都带上了,飞机上空姐也会帮忙的,落了地就有人来接,你真不用担心的。”
    她看着儿子仍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把他拉在一边:“阿煦,回去好好和江妍说,以后也要多付出一点,就算是觉得心酸,也不可以去对她发脾气。妈妈抱走克谨,只是希望你能有一个正常的家,大家能为你做的都做了,自己也要多用心。妈妈相信,我的阿煦扛得起任何命运。”
    待送走妈妈,温煦华赶紧拨了个电话给江妍,仍是忙音。这几日他有打过电话,去过公司,都没找到江妍,心中已有不安。他走出机场大厅,看着天空,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如同这天空中阴阴沉沉的云彩,又黑又重,似乎马上就要下起大雨来。
    于是他把电话打去了田馨那儿,除夕他在江妍家过夜时,翻她手机的通讯录存下来的,心想,也许有一天江妍真不理他了,用得上。
    接通了,田馨一个劲的在说:“喂,喂,哪位?”
    知道是温煦华打来的,她口气立马变得迟疑,只说江妍和爸妈出去逛街了。这谎撒得,天气黑成这样,谁还会出去逛街。
    温煦华自然不信:“田馨,就算我求你了,她在哪儿。”
    “我说了不知道,就算知道,凭什么告诉你。”
    “我知道我和你没什么交情。不过,就算不为了我,为了你的江妍姐,你不也该说出来。”
    电话那头的田馨沉默了一会,她也知道,姐姐抛下正南哥赶往上海时,就已经做了决定,如今只是迫不得已,被父母拦住了而已:“她已经回去了。”
    温煦华挂了电话,到车库取了车,一踩油门就往出城高速上赶。越往北走雨就越大,路上冻雨连连,连货车司机都不愿在这样的天气里出行,只一辆黑色的大众辉腾在路上狂奔。温煦华还是不想,自己千辛万苦,失去那么多重要的东西后,到头来,连她都要失去。
    一路向北,车载收音机里的调频换来换去,“唰唰”的响,终于用长频接收到了一个信号,在下午两点,这个频道播放的是黄家驹的怀旧专辑,那时估计江妍还在呀呀学语,可这已是温煦华叛逆岁月里最喜欢的一位歌手。
    他把声音调到最大的,开了车窗,冷冽的风夹杂冻雨迎面袭来,车子在两省交界处的崇山峻岭中如梭般飞驰。不知为何,他突然流了眼泪,跟着收音机里大声的唱: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风雨里追赶,
    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
    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一刹那恍惚,
    若有所失的感觉,
    不知不觉已变淡,心里爱,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被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那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八百多公里,雨天路冻,最是危险不过,且大多在山区蜿蜒,湾多坡急,可温煦华只要了6个小时就到了江妍老家,他脑海里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找到江妍,跟她说自己不想失去她。可下了高速进了城区后他才发现,他并不知道自己妻子家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