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家庭。可你不是。你不能因为如此就责备我,你是个男人,你就是这般性别的存在,我只能当你是朋友,亲密无间的朋友。
    我不可能,像你喜欢我那般去喜欢你。我做不到。
    夜色越来越深,陈清从女儿房间的窗户望出去,街上除了闪烁的霓虹和偶尔开过的车辆,再无其他生机。那些霓虹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了这座城市的轮廓,而那些流动往来的车作为妆点让这座城市不会太过於孤寂。
    蔚蓝你去哪儿了?你还回来麽?回来之後,我们又要怎麽去面对彼此?
    你不能陪我再打哑谜了,我也不能再去陪你假装我们从来都很简单。这是不是说,我失去你了?在我失去了太多东西之後,终於连你也失去了。我又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留给我的还是迷惘与孤独、阴冷和潮湿,以及失落跟对於天亮之後的种种不安。
    我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我只是……我只是想维持现状。我承认我很自私,可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你知道的。蔚蓝你真的不该逼我。
    蔚蓝在饭店并没有休息好,他将近破晓才睡去,醒来却出奇的早,还不到九点。满打满算也就睡了四个小时不到。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了公司。
    有个案子需要大幅度修改,让他一直耗到三点多。一閒下来,他便又去思考上了「生活」的问题。显然,目前这麽一个情形之下他是没办法再与陈清继续这麽过下去,於是几经踌躇,他还是决定搬出来。想必,这也正是陈清所想的吧?
    这麽决定之後,确定公司再没其他什麽要紧事,蔚蓝便提前离开了。现在驱车回去也就不到五点,陈清应该还在公司。这样比较好,省的碰面大家都尴尬。
    驶进社区,泊车上楼,果然房间内安静的只有水箱打气机的声音。成群的热带鱼悠游著,穿梭在一丛丛的水草间。蔚蓝换了鞋站定,先给它们喂了些食饵──这个陈清总忘记,然後他扯了张纸潦草的写了一句:记得喂鱼,但别太频繁。
    纸条捏在手里,蔚蓝不免想起了总喜欢写便利贴的ben,後来他们都没有联系过。
    只有最初的时候ben写过一些邮件过来,他答覆的都是模棱两可。对於情感上的质问,他实在说不出什麽来,倒是有嘱咐他房租交到了明年中旬,水电费的单子记得按时收取等等。
    ben回信问他:lenny你是对谁都会这麽关心麽?蔚蓝只回了一个:maybe。
    之後他们便断了往来。是对谁都会这麽关心麽?当然不是。对於蔚蓝来说,他也就关心过这麽两个人,陈清与ben。
    然而,显而易见的,即便那是他的选择,即便他全力以赴的跟ben交往了,可他仍旧没法放下他的最初,最初的爱恋──陈清。
    这其实非常令人恐惧,这说明他对他根本不具备抗体。可是恐惧又怎麽样呢?他还不是一厢情愿的往这恐惧里扎?
    简单的把衣物收拾出来,杂物搬出来,蔚蓝点了一根菸,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事到如今他仍旧是迷惘与懵懂的,他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麽,而这些又都有什麽意义。就要这样离开陈清麽?他自己一人又会怎麽样呢?但其实也无所谓吧,他还在这座城市,若他遇到什麽难题,会记得打个电话给自己吧?
    这麽想著,他又发觉自己的想法很多馀。陈清还可能再联系你麽?怎麽会呢?你昨天那麽走了之後,他连半通电话都没打,甚至可以回避尴尬的短信都没有发过一个。
    大约他就是该走的,这样走掉还省去了陈清不好开口的逐客令。他想,他一定令他恶心了。
    一根菸燃尽,蔚蓝将菸蒂捻灭在了菸灰缸内。
    他起身看了看这间房子,其实他都从没想过会跟他一起生活这麽久,是的,很久了,眼看就半年了。这曾是他与妻子和孩子的居所,他一向是作为房客到来,就算那样也没几次。呵呵,居然,就这麽阴差阳错一住,就住了半年之久。
    你看,你已经得到的够多了,但可悲的是,得到的越多,其实你越会不知足,你越会贪婪的想索取更多。这就大约就是人类的天性。
    关上门走出去,蔚蓝将钥匙留在了玄关处。
    那张便利贴後来他又补充了几句,诸如,要按时吃饭,腿得去医院挂号看看,晚上不要晚睡,等等。写完蔚蓝觉得这些其实都是废话。
    他是个跟自己同年的男人,难道他还学不会照顾自己麽?就算以前没学会,以後势必也得自己学会。
    但这就是蔚蓝,不嘱咐,他不会安心。
    陈清进门是六点半左右,他拖著那条伤腿,拎著医院开的药,推开房门,却最先看到了玄关鞋柜上的那把钥匙。
    他不会认不出那把钥匙,那是妻子原来所持有的,後来被他交给了蔚蓝。那个他手指触碰到他掌心的时刻曾让他那麽温暖。
    像是不敢置信似的,陈清连拖鞋都没有换就走进了蔚蓝的房间:衣柜里的衣服没有了,角落里的行李箱不见了,原本高高堆在一起的杂物箱少了两个。
    他忽然有些六神无主,虽然他昨天还在想蔚蓝回来之後他们得如何相对,可他根本没预料到他会抽身离开。
    恍恍惚惚出了房间,客厅茶几上的便利贴吸引了陈清的视线。他拿起来一目十行的看,眼角的馀光却瞥见菸灰缸里孤零零的那根kent的菸蒂。
    便利贴的内容并不复杂,但字里行间透著离别意。他当然读得懂。
    缓缓在沙发上坐下来,陈清放下了手里的便利贴,眼睛却还在盯著那根菸蒂。蔚蓝只给他留下了这麽一个他生活在这里过的证据。
    你干嘛要走呢?我没有要赶你走啊!就算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也从没责令你走啊!你这算是什麽!
    微怒中,陈清掏出了手机,拨通了蔚蓝的号码,只可惜,对方冷冰冰的回答: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陈清反覆拨打了几遍,却都是这样一个冷冰冰、不带感晴色彩的声音重复那一句已关机。他不会知道,蔚蓝的手机恰好没电了。
    微怒渐渐升级,有些演变为盛怒。
    好吧,好吧。你要走你就走,随便你!
    枯坐了半个多小时,陈清抽了好几根菸,然後黄色的菸蒂就淹没了那根孤零零的kent。
    天全黑了下来,陈清饿了。他也是一夜未眠,日上杆头才勉强离开女儿的房间回到卧室睡去,睡之前当然不会忘记跟公司告假。
    醒过来是下午两点不到,腿疼得越发的厉害,於是他便简单洗漱了一番就去了最近的医院。医生同样告诉他没有伤及骨头,但软组织的挫伤很严重。
    他按了他的腿许久,问了数不清的问题,最後给他开药。陈清去批了价,而後取药,最後跟下班的人群一起挤在罐头一样的公车里,又走了很远才到家。
    这一天到现在,他还是水米未进。
    进厨房,开了冰箱门,陈清给自己开了罐啤酒,而後往冰箱里摸,有一小盒一小盒的饭菜静静的躺在冰箱里。毫无疑问,那一定是蔚蓝昨天做的,或者更早一些时候。陈清将食品盒放入微波炉加热。
    吃的时候他就在想,大约过了今晚,他的冰箱又要恢复成空空如也态了。那里面再不会有新鲜的蔬菜肉类,或是分类放好的食盒。
    可是,那又怎样?没有蔚蓝你还活不下去了麽?那才可笑!陈清明白,今後很久很久,他的生活都将是孤独阴冷的,可这就是事实,他总要学著适应,那是逃不掉的。
    也许蔚蓝走了是件好事,他早该自己振作起来,蔚蓝在他身边才反而是坏事,你看他现在就已经这麽依赖他了,长此以往,他将永远也无法回归正常的生活。
    你干嘛不要他走呢?你该叫他走。你不是一个同性恋,你没道理和他生活一辈子,他终究是要走的。早一些晚一点儿,终究要走。早些还好。
    想到「同性恋」这个词,陈清的身体僵了一下,他又想起了蔚蓝对他的「触碰」,那让人有些後怕,有些惊恐。
    这样其实挺好的,蔚蓝替你们决定了一个最好的解决方式。不然,还能怎样呢?
    只是……陈清看著杯盘狼藉的茶几,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事实──他们,显然再也无法做朋友了。
    一种刺痛,很难去描述的一种刺痛。
    陈清用耳朵捕捉著房间内的安静,那痛开始一点点的蔓延。
    他失去蔚蓝了。显然,失去了。这让他疼痛不已。
    真该死。香菸点燃的瞬间,陈清在心里骂了自己。真该死。怎麽就一下这样了?该去责怪那场可耻的嫖妓未遂事件麽?不说出来就可以相安无事麽?显然不能。
    他现在明白蔚蓝的心思了,或者该说不得不去正视蔚蓝的心思了。
    他相信就算没有这件事,迟早,蔚蓝与他……都将要形同陌路,因为,他给不了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在他看来荒诞的没可能接受。这也是多年来他所自动逃避的,潜意识里自动逃避。
    人的脑思考很奇妙,有时候可以随心所欲,有时候却不能。
    你以为你不知道的其实你都知道,你以为你知道的又往往找不出答案。
    到这一步,陈清其实已经很难再自欺欺人下去。
    《上瘾》第四章
    请告诉我,让我如何生存在没有你的世界。请让我得知,让我如何在没有你的世界里呼吸。如果你永远离开,究竟让我如何得到拯救?
    leann rimes《how do i live》
    这一叠衬衫送到洗衣店,上一叠还没有被取走。
    陈清算是发现了,他根本就不擅长任何生活上的琐事。
    家里若不是及时请了钟点工,不知道得变成何种的人间炼狱。池里的碗堆著山高,脏衣服、被子床单乱作一团,所有的桌面都落了一层灰,就如同每寸地板都可以印上脚印。这就是蔚蓝走後,钟点时工没来的半个月所发生的情景。
    而此後,即便陈清把脏衣服送去洗衣店,把钥匙交给钟点工让钟点工每周按时上门两次,可唯一能解决的也就是整洁问题。
    如果说整洁问题不可忽视、不可忍受,却倒还有办法解决,那麽,心理上情绪上的问题就真的很难去应对了。
    又是出差回来,陈清先去楼下的洗衣店送了脏衣服取了乾净衣服,然後上楼,进门,家里一尘不染。他在沙发上坐下,点了菸,却又马上想起了热带鱼。喂过,他才又回到沙发处坐下来。
    弹了弹菸灰,他索性横躺进了沙发。
    人常常会盲目自信,尤其是陈清这种年岁在事业上又颇有建树的男人。总觉得自己可以做好很多事情,於是便下意识的觉得其实没有什麽是难以解决的。
    然而,当他们被困住时,往往是被一些不足挂齿的「小事」。
    一个人的生活,陈清看似准备去接受,然而,接受起来却根本不容易。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听音乐、一个人去超市采买生活必需品,一个人看书、一个人打壁球、一个人在街边閒荡。是的,没有什麽事一个人不能做,能,并且都可以做的很好。只是,那滋味是不对的。
    这些往往不能驱散他身边的孤独、寂寞、不安、恐惧。
    他不是没有过过单身生活,有的,他经历过。在他没有成家的年月,在蔚蓝不在身旁的时候。
    然而,在岁月中,那种一个人的閒适早已被他所忘记,取而代之的是他的身体和心灵都熟知了的两个人的滋味。尤其,後来它还演变成「家」的味道。
    陈清常年忙碌於工作,所剩不多的閒暇时光就是陪在妻子和女儿身旁。他陪妻子逛街,他带女儿散步,他们一家三口在周末订位去吃美味的料理。她们让他非常充实。
    尤其到了这种夏季,陈清总能记起他抱著女儿沿著街边散步,旁边是低语著的妻子。樱子时常要吃霜淇淋,给她买了,她就缩在你怀里举著甜筒一点点的舔。她的小脸挨著你的大脸,时不时还要扬起头问:爸爸,你要吃一口麽?
    而同样是在这样的夏天,就在去年,女儿和妻子都没了。
    於是,这样的炎夏季节,对陈清来说势必是难熬的。
    一到这个时候,陈清就难以自制的会去想蔚蓝。说他填补了他什麽听起来有些卑鄙,然而他确实填补了。有蔚蓝的日子,陈清总是快乐的。无论是远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