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爸爸,我很清楚他的个性。如果他真的在意我,就不会这样对我。”很多事情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比较而已。曾经见过少风对他其他情人的温柔,我如何不知自己得到的关怀根本不及他们的一半?十一年,这个数字是骗不了人,只是这个孩子让我对少风失去了原有戒心,才会一下子被伤到心灵最深处。一直以为,以后自己至少还有一个孩子。为什么要在我绝望的时候给我一个希望,然后又狠心地将他夺走?
    “有一个人想见你,但我不知道该不该让她见你。”
    “有人想见我?什么人?”
    “子勋,我不想你一直这样消沉下去。少风这个人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我看他也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你们的事悬在那里也不是办法。见见这个人也许对你会有点帮助。”
    “究竟是什么人要见我?”
    “少风的一个朋友。”
    “朋友?”
    “对。我把她叫进来吧。我就站在门口,如果你有什么事就叫我,知道吗?”我微微地点点头。
    一个陌生的女子从容地走了进来。飘逸卷曲的长发,修长苗条的身材,性感的嘴唇,一对眼睛颇有神采。这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也是少风喜欢的类型……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我有些许不安。现在的我虚弱苍白,人不象人,鬼不象鬼,乍然见到这样的陌生人,我不禁自惭形秽。
    站在病房的一角,女人细细地打量着我,一声不出。
    尴尬的沉默使我非常不自在:“你是……?”
    女人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对不起,我失态了。常常听到少风提起你,却没想到你是这么美丽的男人。我叫碧佳。”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碧佳微微咬了咬牙:“我是少风的好朋友,也是stephanie的情人。”
    “什么?”我听得糊涂。这个女人脑子有问题?
    “你和少风是什么关系,我和stephanie就是什么关系。”
    渐渐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我讶然地望着眼前的大美女,一时说不出话来。难道stephanie也是同性恋?
    “是的。我和stephanie都是。”碧佳看出我的诧异,镇定地点点头。“而且我和stephanie在一起五年了。”
    “几年前,我到三藩市公干的时候,认识了少风。我和他很投缘,一见如故,我们很快就成了好朋友。那时,我已经知道少风有一个很亲密的同性情人,那就是你。他谈到你的时候总是神采飞扬,常常把子勋子勋地挂在嘴上,还想介绍我和你认识。就这样,我也不介意让他知道,我自己的性向和stephanie的事。那时,我们都不知道你和stephanie竟然是亲戚。”碧佳停了下来,偷偷地观察我的脸色。
    “继续说。”这些事情我从来不曾知道。我一直以为,少风他会在他朋友面前隐瞒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稍微顿了顿,碧佳才继续说下去:“我和stephanie的家庭都不可能会接受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我们一直隐瞒得很好。可是,我们这样的关系,终究会有些遗憾。我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能明白,一对情人希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孩子的心情吧?”
    我的确很明白这样的心情。我想也没有什么人会比我更了解这种心情吧?
    “stephanie很喜欢孩子,非常希望能够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然而我和她不如你和少风幸运,根本不可能有孩子。我知道少风并不是完全的同性恋,所以这次少风来纽约时,我突发奇想找少风帮忙。”
    不是完全的同性恋……
    我的心没来由的一紧。有些问题不是不想就没事。就算能怀孕,我到底还是个男人。少风不论私底下还是在社会上,都不需要我这个人。有时候,有些容忍,也是出于多少的无奈……
    “本来,少风也不肯答应,毕竟这是很荒谬的事,但后来他看我们很有诚意,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帮忙。那时我们只是希望至少能给孩子一个比较正常的开始,才决定让stephanie和少风注册结婚,回来澳洲向亲戚朋友交代一声。我们并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么严重。”
    “我知道,我和stephanie太自私,没有顾虑到后果,但那时我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世上有男人怀孕这种事,更不知道你其实已经临盆在即。现在不论理由是什么,你心里都不会好受。就算少风是我的好朋友,就算一切都是事前计划好的,当少风和stephanie的事情发生时,我还是会难受,何况是你。不过,我可以保证,在少风心里,只容得下你一个人。事到如今,我说什么都已与事无补。一切都是我不好,我也不敢祈求你能原谅我,只是,我希望你能原谅少风。他对你用情至深。”我愣在床上,一时反应不过来。用情至深……?
    可是,那时他说:我变了……
    “是少风叫你来的?”我轻声问碧佳。
    “不是。他并不知道我来。他不想让我和stephanie为难,毕竟他也知道伯母的为人和脾气。若不是伯父气疯了口无遮拦,恐怕stephanie也不知道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默然无语。有时候,我真的无法明白少风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事情是因为我们而起的。孩子夭折我们非常遗憾。不过少风他受到的打击也不小,何况他也已经伤成那样……”
    “少风受伤了?”我吃了一惊。
    碧佳难过地点点头:“孩子死的时候,伯父气坏了,把少风狠狠地痛打了一顿。少风为了你和孩子担忧,茶饭不思,身体已经很差,一时反应不过来,不小心被伯父打断了腿。”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灵光一闪,我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也许,他不来看我是为了我好?医生的确千叮万嘱不能让我受到刺激。依妈妈的性格,他绝对可能做出不让少风接近我这种事。
    “林先生,也许我这个局外人不该介入你们的事,但我看得出少风很在意你。若不是他夜夜趁你爸爸守夜的时候溜进来陪你跟孩子,可能孩子早已胎死腹中。孩子死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伤心难过。”
    少风真的会因为孩子的逝世而难过?
    是什么样的情绪又把我平静的心湖搅乱?情绪突然失控使我感到辛苦万分。心跳突然加速,我的呼吸开始有点困难。
    “子勋,你没事吧?”看见我脸色惨白,碧佳慌张地问。我闭上眼睛,开始大力呼吸起来。这种情况对我并不陌生。那时我刚知道孩子夭折时就曾经历过一次。碧佳马上开门把爸爸叫进来。
    “子勋!你觉得怎么样?”爸爸焦急的声音让我稍稍回过神来。“我去叫医生!”
    “不用了。”我拉住爸爸的手。“我没事。”
    过了半晌,我的心跳才渐渐舒缓下来。睁开眼睛,看见爸爸又为了我满头大汗,我心里非常过意不去。“爸爸,已经没事了。”这副身体真是不中用。
    送走了碧佳,爸爸走到我床边:“真的没事?”
    我轻轻摇头:“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平静的下午,周围显得安逸。我细细想着碧佳的话,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缸,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如果碧佳说的是真的,那为什么少风要对我说出那种话?难道,他又在怀疑我什么?牺牲了多少尊严才换回来的感情,为什么总是让少风对我疑神疑鬼?难道只为当初我对他完全不设防的时候,答应得太简单?心里的酸涩不已,我突然觉得好累好累。
    爸爸拿着水果刀,细心地削着又大又红的苹果。
    “爸爸,少风在哪里?”
    爸爸身体微微一僵,但还是老实地告诉我:“在医院的公园里。”
    “我想见见他。”何尝不是恨透了自己的挂心,但是我清楚妈妈的手劲,恐怕少风伤的不轻。少风和我不同。他在世上无亲无故,又不会照顾自己,现在还受了伤……
    爸爸为难地看了我一会儿,最后还是坚定地拒绝我:“不行!你现在身体太弱,我不能让你见他。”
    “我有话想问他。”
    沉默了几分钟,爸爸还是不肯:“不行。想见他,要等你身体好起来才行!你不能再受到刺激。”斩钉截铁,我听爸爸的语气,知道爸爸不会心软,无奈地低下头。我知道,爸爸还为刚才我差点复发的事内疚不已。
    “爸爸也是为你好。等你身体好点,我一定让你见到少风好吗?”
    “爸爸,少风伤得很重?”
    “也不是很重,只是腿伤得比较厉害。裹了石膏,再过几个星期就没事了。”
    点点头,我闭上眼睛休息。我决定专心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只要我能自己下床,那爸爸妈妈想拦也拦不住我。
    蔚蓝的天空,葱葱的绿草和空气里淡淡的花香,周围一切生气勃勃。我拖着缓慢的脚步,好不容易才来到了医院前的草坪上。
    柔和的阳光穿过浓密的树叶,照在长椅上一个孤独的背影上。少风似乎瘦了许多,有些凌乱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飞扬。他身边靠在椅背上的拐杖显得额外醒目。终于亲眼证实,少风真的在这里……一直都在……
    努力地走出病房,就是想见少风一面,可是事到临头,我却突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少风。多少怨气,多少委屈,是否都该化在这落寞的景色中?
    顺着少风的目光,我看见不远处两个亲密的男人正开心地逗着怀里大约三四个月大的孩子玩。这应该是一个非常温馨的场面吧?此刻我却觉得他们分外刺目。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终于举步向少风走去。
    少风愣愣地望着那对新爸爸,并没有注意到我,直到我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下,他才木然地转过头。
    “子勋……?”少风的声音有点沙哑,双眼下的黑眼圈也很深,下巴的胡渣更说明了他多日没有梳洗。第一次看到一向注重外表的少风如此落魄的模样,我不禁有点失神。
    “你好了……?”语气里充满了关怀。
    我轻轻地点头,目光很自然地停留在少风还裹着厚厚绷带的脚上。“还痛吗?”我小声地问。
    “不痛了。”
    我又点点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少风伸手温柔地理了理我耳边散乱的头发。入院许久,我本来过耳的短发也已经快齐肩了。如果孩子活着,今天他刚好满两个月。静静地对望良久,少风的眼神有点复杂,深邃难懂。我突然想起这是少风知道我异样体质后第一次见面。尴尬地低下了头,我非常不自在。尽管我从来不说,但身为男人却有这种体质要我如何不感到难堪。
    “子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微微颤抖的声音,少风显得有些激动。
    因为我不敢说,因为我不想让你找到离开我的借口……
    有些理由是我是永远不会说出口的。
    “为什么不坦白跟我说?为什么要对我开那种玩笑?”我反问少风。
    “你知道了?”
    “碧佳已经把你们的协议告诉了我。”少风把头转开,瞪着地上青草,静静不说话。
    那对夏晶夫妇手中的婴儿突然发格格娇笑,逗得两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