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瞒着你,过去的事我不跟你算账,但阳阳确实是因为不跟你结婚,连家都不要了,我现在也担心着了,你到好,怀疑起我来了?”
    “我没这意思。”云舫讷讷的说,他见李成辅的样子确实不像撒谎,想着是自己太担心沐阳,才变得疑神疑鬼,不由得一阵歉疚,又跟李成辅说:“该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中国这么大,她要是躲在哪个角落里,存心不让我发现也容易得很,我怕只怕她躲上一辈子。”
    “她躲上一辈子你怕什么?你遇上比她合适的了,该娶的娶,至多是少我们一家亲人。”李成辅刻薄地道。
    云舫闻言也懒得计较了,无奈的摇摇头,一面沮丧地朝外走,一面说道:“我还要去药厂看看,晚上再过来。”
    他那颓丧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外,李成辅便摊开了报纸,报纸中间放着一张照片,是一个穿着粉蓝色衣服的婴儿。他一脸疼惜地看着照片,又看了一眼空空的门口,喃喃自语道:“说了是便宜他,也没尊重你妈的意愿;但是不说的话,你又怎么办呢?你爸不一定等你妈一辈子。”
    “你爷爷就想抱抱曾孙。”玉清轻手轻脚地将粉嫩的外孙抱在怀里,用手指点着他的下巴,笑着逗他玩。“老人家不能坐飞机,只给让你爸带了张照片回去给他看看。”
    沐阳生产后身体迅速瘦了下来,她的食欲不怎么好,手里的一碗银耳羹捧了一个钟头了,也没吃几口。到现在她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生下了一个儿子,她已经是做妈妈的人了。
    玉清见她不说话,又劝道:“事情过了这么久了,你可不能再怨父母了,抽空带孩子回趟家吧?”她想起云舫这一年来常常往家里跑,找沐阳也找得辛苦,如果不是父亲一直嘱咐她跟钦显什么都不要说,或许早一天让沐阳知道,两个人就早一天和好,一家人也不用总这样藏着掖着。
    “妈---我现在不能回去,爷爷想看宝宝,你就带他回支给爷爷看看好了。”她这样说并不是记恨父母,而是在武汉这么长时间,人家看到她一个单身女人挺着大肚子,脸色都不会好到哪去,更何况是家里那些熟悉的人,她庆幸当初离家了,不然,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别人的指指点点。
    眼看玉清要落泪了,沐阳只好叹口气解释道:“我下个星期要出差,哪有时间回去。”
    一旁的路佳也插嘴进来:“是啊,沐阳下个星期就得去滨海办事,阿姨,您就带着宝贝回家看看爷爷吧。”
    玉清只得点头应承。“对了,你爷爷给宝宝取了个名字---臻言,至于是跟我们姓,还是跟他爸姓,由你拿主意,决定了好给他上户口。”
    沐阳咬唇沉思了半晌,忽地抬头道:“跟他爸姓。”
    玉清带着孩子去房间里午睡,沐阳坐在原处许久未动,自孩子出世以来,那种奇妙的感觉使她无时不想念云舫,一张眉眼神似云舫的稚嫩面孔,一个全新的生命,或许他会跟他父亲一般的精明而厉害,只要看一眼那孩仓,她便觉得与云舫无论如何也不能断个干脆。又或许是她吃了那么多苦头生下这个孩子,最希望的便是给孩子的父亲知道,没有人能了解她躺在病床上时,有多希望云舫能够出现在她面前,哪怕他只是看孩子一眼,摸摸孩子的手,她也觉得自己的辛苦有所值。
    去滨海出差,路佳和介恒都征求过她的意见,她没有犹豫地就同意了。那么大个的城市,与云舫相遇是不可能的,但能够重回那个有着他们往事的地方,再待一上段时间,这种类似画饼充饥的诱惑,是她抵挡不了的。
    从机场到酒店的路途中,除了一条马路扩宽以外,滨海市与沐阳离开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对此,她是有些失望的,原本她预备要看到了一个与她回忆当中不尽相似的滨海,也预备了面对回忆与现实碰撞而粉碎的残忍现实。但滨海的一切照旧,管她在一年半的时间内心境变化多大,春天的滨海市仍是如一张漂亮的风景卡片,滨海大道的热带风情,阳光下的棕榈树影,被飞驰的车抛在后面老远的木棉,都像是从她大脑中直接影印出来,呈现在眼前一般。
    她到酒店放下了行李,会议在一个月后,她只是来准备前期工作的,行程不算紧凑,她尚有四处转转的空闲。
    故地重游的感觉很奇妙,她心里像是揣了个无数个喜悦的小掼炮,回忆的喜悦在胸口胀得太满了,掼炮霹雳啪啦地炸开,往事如硝烟弥漫着,她心里阵阵地发疼。
    又回来了,她想把所有熟悉的地方都走上,看上一遍。
    ‘辰耀’的贵宾接待室里,一个中年男人搓着双手,面色焦急地在沙发前来回踱步,云舫的秘书在旁边,眼神漠然地望着那男人。待云舫推门进来,他忙迎上去,与两个保镖随侍在老板身后。
    中年男人的那张脸像是长年浸在油里的,臃肿的身材也有些老态,见云舫在沙发上坐下,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脸,走到云舫面前。
    “林董事长请坐。”云舫把手往对面的沙发上一指,叫林董事长的人原要握手的,闻言缩了回去,脸色阴沉地坐了下来。云舫又开口道:“您亲自来这里,不知有何贵干?”
    “柏总裁很忙啊,要见您一面还真不容易。”林董面皮僵硬地笑道。
    “最近是有很多事情要忙。”云舫知道林董来的目的,一个月前他夺走了‘豫华药业’往东南亚输出药品的商业渠道,林董无非是要兴师问罪的,所以,他也绝不给人借题发挥的机会。
    “‘荆楚药业’也算是声名远播的老企业了,这次起死回生全赖您经营有方,眼看前景一片大好,我们这些小企业都靠您来带动发展,您看,您实在是没必要跟我抢----”
    云舫悠闲地品尝着杯里的‘西湖龙井’,仿佛是在观赏一条垂死的蛇缓慢地蠕动身体。他喝够了茶,才抬头笑笑道:“您太抬举了,‘豫华’也是老企业,论资格,我们‘荆楚’哪能跟你们抢,不过,承东南亚那边的药品商看得起‘荆楚’,我们当然是受宠若惊的,哪有拒绝的道理......”
    “‘荆楚’没有东南亚的市场照样能活,‘豫华’一旦失去,上千名员工都得失业了。”林董焦虑的道。
    云舫暗笑,等他收购了‘豫华’,员工倒是不会失业,失业的是他这个作威作福惯了的老总。他叹了口气,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实在是因为‘豫华’当年在国内那起‘医药害人’事件让国外的药品商知道了,他们不敢跟‘豫华’合作才找上了我,这个----我们若不与他们合作,他们也会找上别人的,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林董脸色铁青,当年那起药毒死人的事件已经私了了,到处都封锁了消息,事隔这么多年会被翻出来,显然是柏云舫做的手脚。他怒不敢言,何况最后的希望便是云舫能够放弃。
    他拿出最后的筹码,“是这样的,我与股东们商量过,若是你愿意放弃,‘豫华’可以让出10%的股份。”
    云舫坚决地摇头:“谢谢林董的厚爱,云舫年轻,管理‘荆楚’已经是全力以赴,恐怕再担不起那么重的责任。”
    10%的股份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可能拒绝的条件。林董抬头,见云舫镜片后那双冰冷的眼睛正用一种残忍的目光地是否是一瞬间的仁慈,施舍给了他这一幕虚幻的景象。
    电视机前的像是被惊吓到的缓缓地站了起来---一年多了,她穿着一件浅绿的薄衫,头发往后绾了一个鬓,熟悉面容较以往更加圆润有光泽。他战战兢兢地朝前走了一步,突然激动得差点落泪,嘴张张合合地发出一个微弱得几乎不可闻的声音---
    “沐...沐阳......!”
    电视屏幕里,主持人正问到云舫:“许多人都关心您一年前取消的婚礼什么时候再举行?”
    云舫原本镇定的眼色突然黯淡下来,他用手捂住一半的侧脸,佯作望着拍摄他的工作人员,用极低的声音回答道:“等她回来以后。”
    这句话主持人没有听到,在场的工作人员也没听到,云舫在摄像机前清晰地回答是:“等新的游戏在国内全面发布后再考虑。”
    沐阳听到的也是这句话,这不是她所期待的,尽管她知道不能期待他在全国的观众面前会提及前未婚妻的只言片语。可这样冷冰冰又呆板的回答,让她的心上瞬一瞬地发痛,他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就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尽管看到她了也是无动于衷地站在门边,她的眼泪顺着颊边落了下来。
    “你---”云舫回神确定眼前的人不是虚拟出来的后,立刻关上了门。他慢慢地靠近她,颤抖地抬起手伸向眼泪成串串往下掉的那张脸上,快要触到时,他的手忽然绕到她的脑后,轻轻一勾,使她偎向自己的胸口。
    沐阳只靠了几秒钟后便推开了他,她仰起脸,用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看向他:“你别太随便了。”
    云舫扬在半空的手好半晌才放下,他自动退了两步,尴尬而又不安地道:“对不起!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前半句话我收下了,后半句是多余的。”
    沐阳咬着嘴唇,云舫知道这是她的习惯动作,每当她这样时,多半是她想脱离目前的窘境。他明白这时候应该伸出手抓住她的,但他突然失了勇气,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过自己跑出门外。
    她还带着这把钥匙,她会试着打开这扇门,那么是不是说明她对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仍怀念着?当云舫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时,他立刻转身追了出去。电梯门缓缓地关上,他忙揿下开门键,几尺宽的缝隙,刚好看到对方的脸,他和沐阳相互凝望,他的眼神是乞求,但沐阳的眼神是怨恨。
    他无法坦然地面对她的怨恨,视线偏离的瞬间,银色的电梯门契合紧了,那细小的缝隙甚至飞不进一只蚊蝇。
    一道隔开的门,沐阳正下降着,离他越来越远,而他,却仍站在原来的楼层。他突然想起了‘刻舟求剑’的典故,船已经走得很远,而剑落还在原来的地方,如他自己,一年前已经失去了沐阳,他怎么能固执的以为随时都能寻回她?
    他立刻往安全门跑去,完全没考虑这是十七楼,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下跑,当他累垮了跑到底楼,推开安全门,满以为自己能赶超升降梯的速度时,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却只有陌生人,而沐阳,早已不知所踪。
    还是慢了,他瘫软地往后靠向墙壁,发出一声懊悔的叹息。并止不住地摇头,哪里都没有沐阳的身影,曾经转个身便能触碰到的人,而今一旦消失在自己眼前,便再也难寻到了。
    他用手揩去额头的汗,钻进了门口停的那辆气派的奔驰跑车,往门口驰离,也许在大门外便能追上她。
    车子驶过花坛,坐在一侧,把头埋到膝盖间哭泣的沐阳转过了脸,透过挡风玻璃看清了他,只眨下眼而已,看到的便是汽车尾灯。她自膝间抬起了头,望着那离她越来越远的车灯,一吸鼻子,越发伤心地哭了起来。
    夏末的晚风拍到她的脸上,凉凉地拂去了云舫留在她脸上的气息,她的手伸到后脑,像云舫刚刚将她拥进怀里那样,慢慢地把头重新按回膝间。她就那么坐着,忘了时间,路灯的光射在她的身上,像披了件银白色的晨褛,清冷而惨然的一个缩影。
    许久了,她才抬起头,天空渐渐变了颜色,深遂幽暗,没有月亮和云层。她的脸色也许是因为埋头太长时间,亦或是因为灯光的缘故,苍白得透明,嘴唇却有些发紫,眼眶略肿,一双被水浸泡过的黑瞳越发闪亮了。
    这场完全没有预想过的重逢使她思维空白,面对一个又爱又恨,惦记了许久的人,竟然是仓惶地逃脱了,然而这逃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只是下意识的躲避,或者是想做些准备了再来一场重逢。但相逢岂是能刻意为之的?失去了机会便再没有了。所以,她现在的后悔,也怨云舫当时没有拦住她。
    在他心里,她的重要性始终只能是以他事发展的时机来定位的。
    她感到沮丧,可无论如何,对这场重逢,她的心仍是怦怦直跳。云舫完完全全成了个社会上有名利,有权势的人。稳妥内敛的气质,神色里不经意地流露出成功人士的优越感,那质料高级的灰色面装,平整服贴得仿佛那件衣服就只能穿在他身上一般。隔了一年再见,她才发觉,她与他早已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就如同鹅卵石与钻石的区别。她是那么的笨拙平实,他却是精致而夺目的,正常人绝不会将他们联想到一块儿。
    想到这里,她明白即便再和他见上一面,她仍然会以那种冷淡漠视的态度对待他,从而维持自己可怜又可笑的自尊。
    当爱情已经遥不可及,爱的人风光得使她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