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样就像在说:我对女人没兴趣。
    再来看看这个上司,全身上下无时无刻都在向未婚女人宣告:来喜欢我吧,快来喜欢我吧!
    所以,她疑惑了,他当了她两年的上司,是她太迟钝,还是经理独独对她设置了屏蔽密码,怎么就没有察觉到他潜藏在华丽衣着里的暗号呢?
    这种问题对于沐阳来说就像微积分一样难解,时间也不够她深入地思索,于是,在介桓开口说话前,她草草地下了结论:凡是正常的女人都不会想到自己能和克里夫?欧文()结为夫妻。
    “最近工作怎么样?”介桓的双手交错搁在膝上,俯身整理了桌上的几份文件。
    沐阳低头瞥见他把一份离职申请表放到最上面,顿时惊讶得忘了回答他的开场白,脱口就问:“杨姐要辞职?”
    “嗯,昨天跟我提出来的,她年底结婚,男方在上海,所以,必须辞了这边的工作。”介桓整理好后,抬头看她。“叫你进来,就是让你这段时间跟在她身边学习。”
    沐阳虽然不怎么聪明,但这句话的意思她可明白得很,杨姐是商务部的主管,跟着她学习百分之八十是后来要接替她的工作,但要论员工的资历怎么也轮不到她,况且,她也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但这种情况下,她只能装糊涂――
    “我会努力的!”她铁齿地保证。
    介桓看她的眼珠转了几圈,想她对这事心知肚明了,上次耗那么大的精力才使得这个下属死心塌地,除了她还有谁可以接替那个位置。
    “好好干,在这个公司里资历并不能代表一切。”他的说辞含糊,却也聪明至极,资历不代表一切,另一个意思就是――她是他信任的人,这样的话一说,想她不对他感激涕零都难。
    “我一定尽全力不让经理失望。”果然,平庸到大的沐阳一定会把这当成知遇之恩,对介桓全身心地信任,并随时准备好卖命了。
    “我相信你!”介桓淡定地笑着说。“我不会看错人,你是个可造之材!”
    另一个笃定她对他死心塌地的原因是她喜欢他,当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时,只会为他考虑,商务部主管这个职位等同于他的左右手,两个月来,先是挫败,然后为她顶下责罚,再经过私下相处,他已经确定了万无一失。
    沐阳因为他的话心里乐开了花,但也不至于得意忘形,商务部维护的都是公司的大客户,稍有差错,则是自己担待不起的,尤其市场部开发和维护的关系向来暧昧不明,需要紧密合作,又得在必要的时候坚定自己的立场,王经理直接提拔她,往后要牺牲的时候,她肯定是不能拒绝的,况且坐到这个位置上,薪水加得的并不多,但却不能跟以往一样清闲了。
    无官一身轻,换成以前的她是一定会拒绝的,但现在――她再迟钝也觉察到自己已经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一整个下午她都无心工作,愣愣地坐在电脑前苦思恶想,正当她烦不胜烦的时候,云舫的msn上线了,她的眼睛一亮,怎么会忘了,她早就不是一个人,这种事找云舫商量,他应该能帮她拿个主意。
    “我很烦。”直截了当地发这个三个字给云舫。
    “烦什么?”同居这么久,说话都是简洁明了的。
    “工作上的事,在公司不方便说!”
    “很棘手的事么?”
    “是。”
    “那待会儿我去接你下班。”
    “嗯!”
    关掉对话框,她像是头顶的大石被炸得粉碎,碎片哗哗啦啦地掉到脚下,拍了拍额头,她调出未做完的报表,大脑飞速运转,手指也灵活地敲击着键盘――下班还有一个小时,云舫现在已经出门了。
    介桓手指敲击着桌面,聚精会神看到手上的a4纸,那是商务部请辞的主管杨丽的推荐表,建议栏里填着打印出的意见――
    李沐阳工作谨慎仔细,性格温和,极适合以沟通和维护客户为主的商务工作,但墨守陈规,并无上进心,应变能力较差。
    肖静兰工作积极干炼,个性圆润,五年前进入公司,论资历与业绩,推荐此人担任商务部主管一职。
    他把纸按在桌上,从笔筒里拿出涂改液,又将两张打印好的小纸条贴到涂改处,拿到复印机里复印出来,a4纸上赫然变成――
    李沐阳工作谨慎仔细,性格温和,极适合以沟通和维护客户为主的商务工作,推荐此人担任商务部主管一职。
    他把原文件放进碎纸机里,转头望着窗外蹙眉凝思,这个李沐阳应该不会让他失望吧?第一次,他有种并没有完全掌握的预感。
    这个预感在下班时就证实了,他拎着公文包走出办公室,决定晚上请沐阳吃饭,再多做些工作,顺便将关系拉得更近些,但他走到市场部办公区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空空的座位,文件整齐地陈列在一角,电脑屏幕显示还在关机状态中,他连忙转身朝电梯口走去,指示灯显示1楼,他直奔右侧的楼梯口、
    一口气跑到停车场,班车上并没有见到沐阳的身影,正要打电话给她,一辆他并不熟悉的车与几分眼熟的人让他愣住了,沐阳开了车门坐进去,那个人俯身替她系好安全带。
    以他丰富的情感经验不难看出那就是对情侣。
    他终于想起了那个男人是谁,在沐阳的同学家吃饭时曾聊过。一股受骗的愤懑在胸腔里直窜而起,他想也没想便钻进自己的车里,出公司大门时他追上了他们的车,并冲动地按下了喇叭,这突兀的一声响适时地惊回了他的理智。
    云舫停了车并放下车窗,沐阳坐在旁边开心地冲他笑着:“是经理呀!”
    她大大方方地跟他说话,没有一点欲遮掩或逃避的窘迫,她并不是故意想骗他或耍他,她对他完全没那个意思,当介桓清醒地认识到这点后,他头次感到宁愿她是耍他的。
    他还是笑了,但却不能像在酒吧或是在美丽的猎物面前笑得那样迷人了,连他自己都感觉得到嘴角有多僵硬,他尽了最大的努力使自己故作起潇洒:“看到故人了,所以想打个招呼。”
    “好久不见,王经理。”云舫礼貌地回应。
    “近段时间忙,一直没有联系。”介桓终于能笑得自然了,又说:“改天一起吃个饭,好好聚聚。”
    “好啊,随时恭候。”云舫转头看了看沐阳后,跟他说:“沐阳承蒙你照顾了,一直没机会感谢呢。”
    这句无心的场面话却像尖针扎到了介桓的敏感神经,他又笑了,明明是要朗声笑的,嗓子里却只发出他自己能听到的“唏唏”声,像风穿过细细的饮料管,小气而又无力。
    “说哪儿的话。”场面话是他最拿手的,仿佛与生俱来的,他虚应说:“沐阳是个很出色的员工。”
    这得他说了算,如果他早知道她已经有了男朋友,她便是最平庸的员工,而现在,就在不久前,他亲口说出她是‘可造之材’的话,真见鬼了,他在心里低咒一声。
    他觉得虚应到此应该够了,或者说,他不愿意再在这个女人身上多浪费一分钟。“那么就不打扰你们了,改天再聊。”
    “好的,经理再见!”沐阳灿烂地看着他笑,跟他挥挥手。
    他看到那双在车厢里挥动的白皙的手,大脑立刻浮现在上海买水晶链的那一幕,胸口仿佛下意识地一痛,他草草地点了个头,便启动车子飞驰而去。
    当他把他们甩得老远后,才把戴上耳机,揿了手机上的一个键――
    “嗯……待会我去接你,不用化妆了,化得跟个鬼一样……没怎么啊,我很正常,就这样说了,不用化妆,待会儿我直接去你家。”
    挂掉电话,他猛的把手机掷到旁边座椅上,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在她身上浪费了太多精力,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嘴里小声念着,然后发泄似的大声吼道:“妈的,真见鬼,见鬼了。”
    厨房的窗户虽然透了阳光进来,但光线仍是比较昏暗,他们开了灯,沐阳在案板上切着肉丝,云舫如常在水槽处清理蔬菜。
    “――事情就是这样,当时那种情况,联系不到你,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如果不是经理帮我担待,也许我现在已经失业了,所以,他要提拔我,你说我能拒绝吗?”
    云舫听完整个过程已了然于胸,显然这只是职场手段,他的这个女朋友唯一的好处就是踏实,庆幸的是还没有死心眼儿,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就顺竿而上,被人利用了还犹不自知。
    “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好烦的。”他说。
    王介桓已经知道她有男朋友,那么就是经济上暂时无忧,即使工作上有什么令她为难的事,她可以辞职了事,也不会委屈自己,随意受人摆布。
    “现在有人比你更烦。”他接着说道:“而且,不是还没有正式任命吗?等事情到了那一步再说。”
    “没有关系吗?”沐阳靠近他问。“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明明我的工作能力就很一般,而且还犯过错误,他怎么会提拔我呢?”
    云舫笑了笑,她还有个好处就是有自知之明,在那样一个上司手下工作,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不容易啊。
    他偏头亲了她一下,笑着说:“你可真是让我省心,永远都这样就好了。”
    沐阳还莫名其妙的,外面房间的手机响了。
    “好像是我的。”云舫擦了手走到客厅拿起手机看,是个陌生号码。
    他忙接了起来,朝厨房望了一眼,走到阳台,不到一分钟,他拿着已经挂断的手机走到厨房,从后面搂着沐阳说:“公司有点事,我现在要赶过去。”
    “吃了饭再走也不行吗?”
    “不行,事情有点急。”云舫看看手表说:“我得走了,你先吃吧,饭菜留在那里,回来我自己热。”
    他说着走到客厅,拿起钱包和车钥匙就要开门出去,然而在临走前,他还是想起了什么,车转身勾过沐阳吻了一下额头才出门。
    云舫走进威尼斯酒店大堂,等候的人见到他立刻迎上来,确认身份后,他跟着那人走进一间豪华客房,于庆耀坐在沙发上看报,明知他进来也没有抬头,看完整段新闻后才看向他:“抱歉,让你来这么远的地方。”
    云舫可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有什么歉意,至于他要约得这么远,大概就是因为秘书订房时选了这家深圳最好的酒店,他都没有怨言,自己又能说什么。
    “没关系,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于庆耀折了报纸,接过秘书递来的文件放在云舫面前,淡淡地说:“自己看吧。”
    云舫闻言打开后愣了下,仍是逐页翻看下去,脸色却由红转白,由白转青,不多会儿,他草草看完后,镇定地把文件放回桌上,直视着于庆耀,等待他开口。
    于庆耀眼里闪过一抹激赏,很快的,那双眸子又恢复如初的锐利,紧盯着他说:“你觉得你还能撑多久?”
    “那不是我说了算,但能撑一天是一天。”云舫敛去眼里所有的情绪,反倒是闲适地坐好,仿佛对面并不是一个知道他所有底细的人。“是要我别拖累沐阳吗?”
    见于庆耀不可置否,他冷笑一声说:“真有那么一天,不用你们多事,我也会离开她,事实上,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跟她在一起,我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但有些事――”他咬唇思考了一下,才接着说:“目前还没到绝路上,所以,我跟她还会继续下去。”
    “你现在还不算绝路?你的房产已经抵押了,贸易公司的收支只能持平,股市和基金也全投进了开发团队,即使游戏已经开发完成,广告宣传费用,营运资金从哪里来?”于庆耀毫不留情指出他的窘境。
    “不算。”云舫说完就垂下头,他清楚只是自己嘴硬,不久前他就已经萌生了放弃的想法。
    一年前,他用所有的积蓄收购了一个游戏开发团队,原本预算是可以支撑到游戏开发完成上市,但因为人民币的大幅升值,主要资金来源的贸易公司蒙受损失,团队没有足够的资金继续维持,所幸开发人员因为私交甚好,并没有因此拂袖而去。
    “为什么没有把你的情况告诉沐阳,你这是欺骗。”于庆耀指责道。
    “为什么要告诉她?”云舫不卑不亢地反问。“我逃避过,如果逃避不了,我尽可能给她幸福,而且告诉她也没有任何用处,她帮不上我什么,何必让她替我烦恼,真要到吃苦的时候,我再离开她也不晚。”
    “所以……”云舫抬眸看着他,清楚地说:“不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