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六十轮回甲子。他与萧燕相知相伴六十多年,曾经如黑缎般的青丝已成苍白的银丝。
    “萧燕,睡好几,是不是该起来看看?”和珅喃喃地问着。
    仍在昏迷中的萧燕并没有因为和珅的话而睁开眼睛。
    在三前突然昏迷后,就没有醒过来。
    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经之事,萧燕已经八十七岁,已是少有的高寿,昏迷,和珅心里是已经有准备。
    可是,相濡以沫六十多年,忽然间,相伴生的人就要走,无论做再多的心理准备,直自认坚强过人的和珅终于向自己承认,他接受不。
    第二中午时分,萧燕忽然清醒过来。
    看着和珅布满血丝的双眸,心中酸涩,想要坐起来抚上他的脸,却让他给按着:“躺好躺好,当心头晕。”
    萧燕虚弱地笑笑,想让他不必担心,却发现自己气喘得不行,不由地道:“再不坐起来,大概就没机会坐起来。”
    和珅闻言,手顿,随即道:“什么傻话呢?”却是边,边扶着萧燕坐起来,并拿着个软枕塞在的身后,让靠着,坐得舒服。
    “致斋,若去……”萧燕话没完,便被和珅抬手住唇。
    心中暗叹声,萧燕便也没再话。自知大限已到,只怕下次合上双眼就永远都睁不开来。儿们都过得很好,很放心,唯舍不下的,就是和珅。
    以前,直担心和珅会如史书所写的命运般,被逼自尽。
    在乾隆离世之后,和珅平安,和府平安,萧燕高兴得几都合不上眼,生怕那是在做梦。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和珅周边的好友兄弟也个个地走。
    福康安在三年前走,和珅消沉好久,身体开始走下坡路;去年,和琳也走,和珅大病场,差也跟着走,好不容易他缓过来,却也要走。
    萧燕不敢去想,当离去之后,和珅会怎样。
    和珅松开手,问道:“孩子们都在外头呆着,要见见他们吗?”
    “让他们进来吧。”
    儿子儿媳、儿婿、孙辈的,曾孙辈的,而且丰绅殷德的长孙媳妇前两个月生下的小儿也抱来,是萧燕的第个玄孙儿……五世同堂,挤满整个屋子。
    萧燕仔仔细细地瞧着他们,强撑着精神抱抱在襁褓中熟睡的玄孙儿,再和蔼地嘱咐些话语,便让他们都下去。
    果儿红着双眸不肯离开,萧燕心里也难受。本想笑着见他们最后面,给儿孙留个美好的形象,让他们在将来的日子里想起来,不那么伤心难过,却在最后忍不住,泪流满面。
    萧燕的泪流,果儿就忍不住痛哭失声,果儿哭,其他的儿孙也跟着哭起来,放声痛哭的,压抑着情绪哭的,时间整间屋子哭声阵阵。
    丰绅殷德用袖子拭拭泪,拍拍抓着萧燕的手痛哭的妹妹的肩,强忍悲痛,哑声道:“们出去,阿玛与额娘想必还有话要。”
    很快,儿孙们都退出去。
    哭阵子,萧燕便撑不住,身子斜斜地往下躺。
    和珅忙扶着萧燕,让躺好。
    看着强自压抑着的和珅,萧燕伸手握住他的手,道:“刚刚那幕,让想起当年的和亲王。想,现在能够理解他在办自己丧事时的感觉。”
    刚刚儿孙们在哭的时候,和珅因着长辈的身份,苦苦地压抑着自己,而在儿孙们离开后,他不想让萧燕心里再难受,便又继续压抑着自己,他觉得自己的情绪已经像紧绷的弦,随时会断,却不想萧燕此时来么句,也随着的话回想起和亲王的荒唐行为,本来紧绷的情绪不由松,摇摇头:“在个时候,还能想到和亲王,还真是乐。”
    “难不成还要继续哭下去么?瞧,本来老就不好看,刚刚还要板着张老脸。现在多好,看起来顺眼多。”
    和珅平复情绪,心情也开始平静起来,顺着萧燕的话诌下去:“原来是嫌老。”
    “有那么。想当年,第次见到的时候,那叫个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如今实在是不够瞧。”
    “原来当年能得么高的评价,真是荣幸。那当年看的时候,有看呆吗?”
    “咳咳,想得美,怎么可能看呆?唔,只看得愣会儿神。”
    和珅失笑,把萧燕握着自己的手放进被子里去,怕凉。
    萧燕看看窗外,对和珅:“致斋,今的阳光真好,想去晒晒太阳。”
    “……”和珅直觉就想阻止,但话到口边便转个弯:“真是越活越小,还真应老小孩句。”
    罢便唤下人来,准备抬椅等物事。然后,亲自为萧燕梳洗番,便与萧燕同出屋子,到院里去晒太阳。
    两人选在院南的颗大树下,铺上厚实的毯子,席地而坐。
    由于老两口把所有的下人都挥退十丈远,儿们却有些不放心,于是,果儿便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看着他们,以便能及时照顾。
    萧燕依偎在和珅的怀里,看着不远处的儿,感叹声:“看着果儿,忽然想起当初出嫁时的事。”
    “也记得。当年,还和瑶林打架。”
    萧燕闻言,低低笑:“当年们也真是,跟晴儿都快给们惊呆。”
    -
    果儿长得很美,结合和珅与萧燕两人最精美的优,果儿在当年可称为满州第美人。
    十五岁那年,恰逢大选之期,必须参加选秀。
    尽管广州远离京师,尽管和珅把儿收得密密实实,不让风声传进京城,但是,选秀在即,果儿那如仙般的美貌,和珅是藏都藏不住。
    和珅明白,以果儿的美丽,那帮子姓爱新觉罗的人是不会放过他的儿。
    当时乾隆已经老,肯定不会再充实后宫的,但是,皇子阿哥们,宗室子弟们,和珅是哪个都看不上。
    爱新觉罗家中,但凡优秀的人才,居然全都已经有嫡福晋,如果让果儿去做侧福晋,和珅觉得自己肯定会郁闷而死。让义去做皇阿哥的侧福晋,那是因为他当初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是,经营么多年,仍然让亲生儿再做、爱新觉罗家的侧福晋,他真想像萧燕所的那样,买块豆腐撞死算。可是,那些适龄的人,却是个个都是偷鸡溜狗的纨绔,和珅是完全看不上眼啊!
    于和珅来,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儿能嫁得幸福,最好婿就像自己样,生只要果儿个妻子,让果儿快快乐乐,开开心心过生。
    问题是,该死的选秀制度,让和珅对儿的婚事连半自主权都没有。
    每每看到儿娇美的容颜,和珅就满心着急。
    快要选秀,怎么办好啊?
    在和珅急得头发快白的时候,碰巧福康安派他的长子富察子轩去广东办事,富察子轩便到和珅府里叨扰。
    富察子轩孩子,和珅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他的人品才干,和珅素来欣赏,是以,在富察子轩在他面前转几圈后,和珅下定决心写封信给福康安,问他有没有结个儿亲家的意向。
    本来,他们两家是早有结为儿亲家的意思,萧燕就告诉过他晴儿曾经过的话,那时候,他家果儿还没出世呢。
    但是,两家的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在乾隆担心和珅与福康安是好友而联盟,硬生生地抬起和珅,逼着和珅打压富察氏之后,两家就再没提过事。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和珅也不想两家结亲,以免再度挑起乾隆那根名为怀疑的神经线。
    福康安深思过之后,回信道,终是儿的幸福更为重要。
    因为福康安知道自家儿子是很早就看上果儿,只是明白两家的处境,从来都没有提过事。尽管没提过事,却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拖再拖,如今,既然和珅敢提笔写封信,估计也是全盘考虑过,那么,他相信合两家之力,应该能让对小儿的婚事圆满的。
    既然和珅与福康安拍即合,那么,就必须赶在果儿进京选秀前,先让老佛爷开金口把婚事先定下来,那才能万无失。
    和珅真的怕被那帮宗室子弟打探到儿的容貌后,横生枝节。
    所幸,老佛爷疼宠晴儿如继往,晴儿求,老佛爷便应。
    乾隆虽然对富察氏与纽祜禄氏结亲后,两家势力坐大有些担心。但是,想到和珅十几年来,为大清,放弃作为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机首辅大臣的权力,而跑去广州那儿兢兢业业开展远洋商务部的工作,实在是忠得不能再忠的忠臣,而且以和珅那爱妻爱子的特性,想来两家结亲,估计是两个小儿彼此看对眼。是以,乾隆也顺势准。
    在果儿进京之后,真正看到果儿之时,乾隆也感叹回,他生见过的美不计其数,果儿的容貌确实是百年难得见的大美人,难怪和珅急急忙忙要定下儿的婚事。
    见过果儿之后,乾隆边是放下心,和珅与福康安结亲家,果然不是谋求结盟利益类事,但是另边也恼怒,和珅居然不愿意与爱新觉罗家的做亲家。如果不是老佛爷的金口开,乾隆倒是想把果儿指给自己的孙子。
    乾隆纵然如和珅与福康安的意,却不是特别乐意,便让人传口谕,很是模棱两可。于是,和珅与福康安毫无意外地从阴谋论入手,觉得乾隆那根名为怀疑的神经线果然被挑起来。
    既然挑起来,那必须得想法子把它给摁下去。
    于是,和珅建议:“不如让子轩跟着到广州去,富察家的继承人都跟着到广州,哪里还有什么威胁。”
    福康安沉默片刻,瞪眼:“话听起来,怎么不像是娶儿媳妇,倒像是嫁儿子?”
    和珅愣会儿,笑道:“要不,就真把儿子嫁家去吧?”
    “想得美!”
    “其实气闷什么呢?虽子轩跟着在广州,但是,他是的儿子,他将来的儿子是的孙子,有什么不乐意的?放在身边,还不放心?”
    “废话!不是放心不放心的问题。想想,如果家阿德成跟在阿桂身边,看是什么感受。”
    和珅想想,道:“如果皇上真的要把阿德调回京,觉得若是放在阿桂身边,会觉得特别放心。”
    福康安没好气地道:“是坐着话不腰疼。就算皇上要调阿德回京,恐怕也会千方百计地将他调回广州去。”
    “好吧,承认如果让阿德离开广州,也舍不得。可是,如果不让子轩跟着去广州,那要怎么办?”
    福康安气闷地道:“要有法子,会在儿跟生气吗?”
    “那想怎么办?”
    “想揍!”完,福康安毫不客气地挥拳。
    “喂,发什么疯?”和珅侧身躲过。
    “养个儿子容易吗?就让给拐,还不许发发疯啊?”福康安边话,边拳头虎虎生风。
    和珅险险地闪过揍向左脸的拳头,也生气:“竟然来真的。”
    “肯定来真的。想,等子轩与果儿成亲后,子轩就跟着回广州,旁人看会怎么想?知道的,自然就明白是为避皇上的嫌,不知道的,还以为不要自己的儿子,,怎能不来真的?”福康安话得顺溜,拳头就更顺溜,和珅不留神,就挨几拳。
    和珅的拳头也开始带着火气:“旁人怎么想,管他们做什么?”
    “若个旁人包括富察族的人,就不能不管。不过,还好,反正声名在外,世人都知道简直就是儿奴,就让他们道是为儿,拐儿子好。”
    “那也不用动手吧?”
    “怎么不用?不但要动手,而且还要让人知道使诡计,让输。既然输,再不舍得也得诺千金不是?怎么样?个主意好吧?”
    和珅直接想晕给福康安看:“就算如此,让人去传言就是,怎么还真的动手?”
    “那是因为真的想揍!养个儿子二十年,他还没给尽孝,就先到跟前尽孝,,不揍顿,的心怎么顺得过来?”
    和珅无奈,也不是他的错好不好?要怪,得怪坐在金銮殿上的那位吧?
    两人的战况如何,是密级档案,咱们就不去深究。只知道,当乾隆听之后,哈哈大笑许久,笑得身子都抖起来,把伺候他的太监宫们都吓坏,急急忙忙地宣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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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珅回想起当年,不由地唇角带笑:“当年,瑶林是真的很郁闷,所以才陪着他起发疯,毕竟结亲事是先提出来的。”
    萧燕也笑:“还真是够疯的。”
    春日的阳光特别明媚,透过嫩绿的树叶,照着地的斑驳。
    萧燕伸出苍白的手,拂拂脚边的绿油油的小草,轻轻地道:“起来,阿德他们三兄妹,似乎就阿德的亲事比较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