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叶知秋书呆子的转学生是哪个啊?叫桃花是吧?大冷天的她得桃花癫了吧?”
我还被他们人肉搜索。
那些女同学开始挖我的老底,比如我在美国待了几年,我的家庭背景,我的入学成绩,甚至我开学考了25分这样的私密之事也被她们挖了个彻底。
在我以为她们终于要窥探我*的颜色时,我的女同学们已经更进一步,她们一致认为我是因为在美国桃花癫发作过多,美国人实在受不了我这种极具中国乡村特色的病症,而一怒之下把我赶回中国的。
甫一回国,就成了谣言的中心,我苦不堪言。
但是巨星叶知秋显然并没有我这类草根的困扰,我听庄子然说,隔壁的叶知秋终日沉迷于学术问题,丝毫未对我这个“著名的草根”表现出一丝了解的欲望,只是一笑置之。
我听了有些失望。
我怎么能不失望呢,他那么优秀高不可攀,我多希望他能注意到我,哪怕是擦肩时的一个眼神,我也会觉得灰暗的人生有了色彩。
出乎意料的是,我走红的第十天就与叶知秋就有了近距离的接触。
那是个夕阳落下的黄昏,枫叶映红我迷茫的脸颊,我很想写诗纪念它,考虑到昨晚我妈正在第六次收看那部叫做《新白娘子传奇》的电视剧,所以我诗的题目就叫“新为了忘却的纪念”。
那个秋天的黄昏,我低耸着肩膀跟在数学老师秦老师身后,落寞到极致。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二朵 问世间情为何物(3)
大概秦老师钟爱环保,她特喜欢穿长及地的保守长裙,走起路来裙摆扫荡着路面的尘埃,一路扬起风尘无数。
我闷闷地想,如果日后有人要求我写一篇回忆数学老师的作文,就干脆取名为:那风尘中的师太。
我默默跟着秦老师走进她的办公室,已经预料到此番进了鬼门关,我攥着拳头提醒自己,好歹要留个全尸出来。
数学老师办公室里只有一位中年男老师,秦老师走到那男老师后面的办公桌前坐下,我怏怏地站在她桌旁,等候师太掀起暴风雨。
自古以来师太的形象都不太正面。要么就是如桃花岛李莫愁这般,出了家还放不下初恋男友的多情师太;要么就是峨嵋派灭绝师太这般,出了家还每天惦念倚天剑的贪财师太。秦老师的师太脸也是意料之中的寒霜逼人,我预感到她第一句话会是:“陶花源,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果不其然。
“陶花源,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这样的成绩怎么参加高考,连最基本的不等式都不会做。你看看这道,我头一次见到有学生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还有这道,辅助线画七条,你画素描呢……”
我可怜兮兮地耷拉着头,做出无限忏悔的表情,希望尽量唤起师太的怜悯之情,但师太之所以为师太,最大的特点就是在遁入空门剃头发时,顺便也把怜悯心一起剃度了。
师太仍然喋喋不休,此时门嘎吱响起,我耳尖地感觉到有几个人走了进来,走到中年男老师的桌边。
本来正常情况下,我的本能反应应该是转过头看看究竟是谁进来了,可是我的处境是如此险恶,我的本能也被扼杀在师太的斥责中,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会引起师太的反攻,于是我只能更加低地垂下头,心想反正全年级都知道我陶花源很擅长考低分,出丑就出丑吧。
“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陶花源。高三的人,连初三的数学水平都不到,你在美国的时候怎么学的?啊?你说说,你在美国学了点什么?”
师太细长的单眼皮射出寒光利剑,凌厉的血唇甚至不允许我沉默。我猜测到可能师太是爱国人士,从她那身清代长袍般的非主流长裙可以看出,她非常排外,于是我决定顺着她。
我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了眼师太,小兔子般开口:“老……老师,美国的课本都挺简单,我不太适应这里……美国老师说要在轻松中学习……”
“什么?!”师太圆睁小眼大吼,“学习怎么能轻松,开玩笑!”
我内心窃喜,明白自己轻松两句话就挑起了中美战争,我不是“不行”,我是“行”在其他领域。
小小办公室里,余光告诉我,旁边几个人没有离去,而师太背对着他们,完全没有察觉他们的小声交谈,依然顾自大声咆哮。
“美国怎么搞的?还超级大国呢!这样的教育质量太让人揪心了,我们好好的聪明的中国孩子被教成这样……”
师太念叨着气愤着,突然想起什么来,严肃的脸庞突然再度朝向我,我心一寒,大叫不好。
“陶花源,美国人把你教成这样,秦老师不怪你。但是你这个学习态度要端正过来,我听说你前两天当着大家的面说(12)班的叶知秋是书呆子,有没有这事?叶知秋可是我们学校最优秀最努力的学生,你好好检讨下。你要知道,我们学校的品牌,就是靠叶知秋这样的同学树立起来的。”
我完全没有料到师太居然会把话题扯到叶知秋上,顿时有点发蒙,只能诚惶诚恐地点头道:“是,秦老师我错了,我不了解叶同学,我真的错了……我现在很尊敬他的。”bookbao8.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二朵 问世间情为何物(4)
我的知错就改总算让师太的脸有了点人气,她没好气地横了我一眼,抽了张卷子给我:“去,拿去做了,我还特地到高一组老师那里拿的高一卷子。认真做,实在做不出就让你爸给你请个家教。”然后她语重心长地说道,“陶花源,你这样是不行的。”
经过师太几次三番地强调“你不行了”,我霎时觉得自己真的不行了。
我克制住自己要给师太跪下的欲望,朝她礼貌地道别后,就拽着卷子如行尸走肉般准备离开。经过师太后面的那群人时,我的本能终于恢复正常工作,抬头扫了眼那几个男女,在目光锁定一张侧脸时,我晕眩了一下,真想昏死过去。
那是叶知秋。
我哆嗦着腿走出办公室,浑浑噩噩地往前走,觉得自己骄傲的人生,在那个狭小的空间,在那个优秀的人面前,彻彻底底毁了。
而更可怕的是,我甚至搞不清自己为什么如此在意他,心里只是一遍遍重复着:是他是他,为什么是他?
我回忆起星期天陪我妈看的那部清代古装片,里面那个白面阿哥深情地对女主人公倾诉道:“我不在乎天下人怎么看我,我只在乎你,不要说大理,就是天涯海角,我也陪你!”
我懵懂地认识到,我差不多也走上了那白面阿哥的情路。那个阿哥为了深爱的女人放弃紫禁城,死心塌地要陪着她下乡落户。而我呢,我明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我的低能,却十分介意在叶知秋面前丢脸,这几天眼睛更是不听话地四处寻找他的身影,见到了他就如爬上山坡般想喘粗气。
我总结了我和那阿哥的情况,真的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上山下乡”。
我魂不守舍地走着,觉得自己要飘起来了。
此时微凉的风吹拂我的脸颊,我听到风中一个好听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同学,卷子掉了。”
我转过身来,痴痴地望着身后五步以外的叶知秋,我想那时我的眼神一定很迷蒙,因为他的光彩模糊了我的视线。
轻风中,金子般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柔顺的黑发被风吹乱,黑框眼镜下的眼睛晶亮自然,真诚到令人想哭泣。
我笃定他必然是好人家的孩子。
他走了过来,递过我不知何时掉落的卷子,对我说道:“你的卷子掉了。”
我抿着唇接过卷子,羞愧于几天前居然那样形容好人家的孩子,又蓦然回忆起刚才师太羞辱我智商的一幕。我堂堂一个高三女生,却在做高一的卷子,并且其实我的数学水平还只停留在初三。而天才如他,想必此刻正在感叹我是个多么愚蠢的笨蛋。刹那间,我全身的血液涌进了花瓶大脑,加剧了我晕眩的症状。
我甚至不敢抬头看叶知秋的表情,我很没骨气地,跑了。
日后我回忆起自己逃跑的举动,常常会为错过了跟叶知秋的处女谈,而悔得掐一把自己的小腿作为惩罚。
那次逃跑后,我更加无颜面对叶知秋。
但我俩总算也是隔壁的同学,常常低头不见抬头见。有时我偶然抬起头,会不小心与他的视线撞上,这时我会状似坦然地低下头,一副在路上找钱的模样,就这样若无其事地与他擦肩而过。
我本来也希望像北北那般幸运,在路上遇见他,朝他露出羞涩美丽的笑,然后他也朝我笑笑。可是因为我的无能,我跟他突然就势不两立了,我气得那段时间吃了很多饭。
我已经十八岁了。在美国的时候,我的美国朋友richard和jessica已经用掉了很多盒。有一回jessica甚至神色慌张地拉着我往洗手间跑,从书包里掏出一盒验孕棒,我俩就这么躲在小隔间里小声讨论使用方法,最后我甚至强烈建议jessica到我们中国去堕胎。因为有一年回国时,我在电台里听到一个女人特别欢快地告诉丈夫,她终于可以到xx医院去做无痛人流了。
可惜jessica不能到中国体会无痛人流,因为她压根没怀孕。
那天从洗手间出来后,jessica愉快地扔下我找richard去了。她说他俩今晚要用掉一打来庆祝这桩美事。
那时,我看着她小鸟般依偎在高大的richard身边,心里真是嫉妒不已啊。
对爱情的渴望终于在来到这所高中、认识叶知秋之后,变得势不可挡。
对我来说,那是一种爱如潮水的感觉。他就是那潮水,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一天升级成为海啸,但他打来的浪花,确实有把我拍死在海滩上的趋势。
他总是在上课前几分钟到,像是个压轴人物般出场,让我等到心焦。
每天我都听着他腰间清脆的钥匙声远去,偶尔似乎能感觉到他把视线投射到我身上,我的心就怦怦直跳。
好在中国不像美国,每次上课都在不同的教室。但是尽管教室固定,座位却是不固定的。为了能一直坐在窗口边,我不得不动了点心思。
我求助了我老爸。
我老爸叫陶渊,在波士顿大学研究了五年的东亚文化,最后在我爷爷奶奶无病装病的呻吟中,终于携着我们一大家子踏上返乡之旅,目前在赫赫有名的a大任教。
由于我爸爸在该领域也算有头有脸,经由他的安排,我就读了这所挤破头都挤不进去的重点中学。班主任姓方,方老师的老师的老师就是家父陶渊,论辈分来说,我想她还得叫我一声师叔。
我向家父转达了我希望坐在窗边听鸟声的愿望,学习实在太累了嘛。
家父心领神会,体谅自己好不容易生了个如此文艺的女儿,欣慰地摸了摸我的头。
后来方老师以两个星期轮换一次座位不方便各科老师们教学的理由,取消了这个惯例。于是我就这么长期霸占这窗边一角,日日等我心醉的金属声响起,偷望他专注温和的侧脸,滋润我苦不堪言的高考生活。书包网 bookbao8. 想看书来书包网
三朵 你好,秋(1)
半年的时间很快过去。那天,我正心神不宁地看着我40分的数学卷子,那血红狰狞的数字像是把锋利的剪刀,生生剪断我对生活和爱情的渴望。
身边的林北北和庄子然正在聊着最后一道大题的解法,而她们口中的数学语言对我来说好似外星语言,我的眉头紧紧揪起,思考着,究竟是我来自外星,还是她们来自外星。
抬头望一眼黑板上那“离高考还有80天”的娟秀字体,我直觉它是咒语,我被它折腾得停滞不前看不到未来,而我身边的同学们却强大到可以跨栏冲刺,独留我被困在大森林里等待巫婆将我煮着吃炒着吃蒸着吃。
正黯然神伤时,上课铃响起,是体育课。
同学们纷纷站起,我心虚了似的连忙折起40分的卷子,正打算放入抽屉时,庄子然粗壮的手已经像拽小鸡似的把我往外拖着走:“桃花,磨蹭什么呢,今天(3)班和(12)班篮球比赛,快点,迟了就没好位置了。”
“来了来了。”
我羞红着脸被她拉着走,手上还拿着那烫手的40分卷子,只能把它放入校服口袋,跟着人流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