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的,想自己要不是身无分文,怎会和他下棋。诸位客官,这小公主可是民间长大,教养极好,也是见过世面的,和她娘亲养在深宫完全不一样,所以她一挑眉,放下茶盏,笑道:开局公子便让了三子,途中不断相让,有这八两银子也是足够了,不必再补。说罢拿起银子旖旎而去。
    楚皇子坐在位置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愣了一会儿神,才醒了过来。
    他哪里是没有这十两银子,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寻个由头多了解她些罢了。
    可皇子就是皇子,自然不会为了儿女情长苦短欷歔,他来咱们华夏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这个女子。他深知,若将这华夏收为己有,别说这整个长安城的姑娘,连这对面的姑娘都是他的。很快他便释然了,喝光了茶壶中的茶,才悠悠然离开。”
    说到这里,庄先生端起茶壶,就着茶壶嘴儿喝了几口润了润喉,算是休息,隔壁桌的看客便捅了捅为了视线更广阔而站着听的越封道:“小哥儿,你可知道那长安公主长得漂亮得很,冰雪聪明、温柔娴静,与她母亲的个性完全不一样。咱这华夏国的公主,可是咱老百姓的宝贝,你说是不是?”
    刚听见“冰雪聪明”还暗自得意,“温柔娴静”四个字一出却让我被一口梨花愁呛得眼泪直流。越封在一边憋住笑,连连点头道:“兄台你有所不知吧,我有亲戚在宫里面当差,见过那小公主,那小公主平日里不苟言笑,结果却是武林高手……”
    话音未落,庄先生一拍醒木,对这我的这个方向道:“那位公子所言甚是,这正是在下接下来要讲的后续。”
    客人们又是一片叫好。
    “小公主与楚国皇子的第二次见面,不再是初遇时候那般彼此不知底细。诸位客观可还记得,当年长公主一舞动京城。那小公主得其真传,一世无双舞便是在中秋月圆之夜,将咱们的华夏舞蹈展现得登峰造极,在场的大臣宾客,乃至咱们的皇帝,都看得目不转睛,更别说外来的皇子了。
    月光之下,翩然而至的姑娘,是离开了十多年的小公主,她回到了原本属于她自己的地方,是宫廷内的喜事一件。公主舞毕,走到了台下谢恩,这一抬头,便和那皇子四目现对,故人重逢,一个皇子,一个公主,真真是天作之合,连咱皇帝心中都有些醋意……”
    越封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酒来,随即对流云说道:“这这这……没有的事……”
    刚刚那位凑趣和越封说话的看客,不满地瞥了越封一眼道:“注意素养。”
    “一个是郎情,一个是妾意,叫外人看来真是替他们高兴。华楚两国交兵多年,貌似平静,暗地里却是风起云涌。皇帝太后原本就是动了和亲的念头,席间见二人也很合眼缘,心里更是高兴。
    各位看官可曾想过,当年若是长公主和亲成功,雁门关的那场战争也是可以避免的。正所谓:兴盛,咱百姓苦;衰亡,咱百姓苦……”
    庄先生说得欷歔,看客们也是欷歔,靠着台上的老板喊道:“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啊,庄先生!”庄先生这才停了这出,言归正传继续说道—“小公主前来长安难道只是为了和亲?在这中秋月圆之夜,难道并不知道皇帝和太后的心思?皇室中人的血统里有的是计谋和远虑,怎么会羊入虎穴,如此愚蠢?”我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她在民间深居简出这些年,做了些什么?这便是要扯到了另一个人身上—韩洛。”醒目一拍,在场的人都提了精神。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但凡有些年纪的,怎会不记得长安城的名门望族韩氏?三朝元老,这华夏的江山就有韩家的一半。当年长公主自缢后,韩洛不久也消失了,他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十六年后,他真的只是只身前来?正如我的疑问一样,长安城内风起云涌,小公主经历的那场生死镇国塔之行暴露了他们的计划。
    韩氏剑法名震江湖,却因为韩洛的隐去而逐渐成了传说。十年前的一场江湖比武大家原以为韩洛会出招,但在场的人事后才反应过来,韩洛仅仅是当时围观的一个路人而已。六年前苏挥将军的苏氏旁支,在苏将军与长公主的忌日时,却遭到了灭门的惨剧,据说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韩洛以一敌百,却还是未能保住苏家后人,自己还险些送了命。这是一场早就设计好的预谋,这预谋背后的人是谁?自然是容不得苏家和韩家的人,韩洛能侥幸逃生,已经是万幸。
    这韩洛一直隐姓埋名,却是在等待一个人,这人自然不是旁人,正是苏家唯一的、最后的血脉—苏长安。那一舞自然不会让我们寻常百姓知道这个公主的归来,却让韩洛得知了。这些年来的他,暗中早已集中了自己的势力,为的是能为苏家报仇,所以他也就联系上了这位小公主。
    小公主的成年礼在镇国塔举行,这是华夏历年来的传统。这塔内真是生死攸关,扣人心弦,韩洛的身手自然是不用说的了,他早就潜伏在塔中,暗中保护着小公主。这小公主的身手自然也是上乘,对付塔内的区区几个影杀自然是不在话下。可是防不胜防的却是同去的一个女子,使了坏招,要戕害小公主。千钧一发之际,韩洛出手将那女子杀死,小公主还未明白过来,那女子已经暴毙,身边的埋伏却一时间全部出动,一场早有预谋的行动如网而至。韩洛带着小公主,九死一生从塔内逃出来,韩氏剑法再现江湖,为的是这个刚刚十六岁的小女子。
    日光之下所见的女子,是他一直等待的苏家血脉,也是华夏的血脉,一种情绪蔓延在心头,温柔感慨,不可言说。
    一场策反,迟了十六年。而小公主,会和韩洛一起报国仇家恨,还是跟着那楚国的皇子儿女情长,各位看官,且等下回分解!”
    众人听得正起劲,戛然而止叫人遗憾,庄先生作了个揖便退了下去,留下一屋子还在回味的人群。庄先生的话本子好就好在这里,总是能掌握好一个故事的节奏,并且迎合客人的口味。在来长安的路上,我听过不少段子。曾经去过一个茶楼,那说书的便是茶楼的老板,家中有钱的富二代。他说书只是为了追逐自己的梦想,所以置客人的需求于不顾,每日讲一些阳春白雪只有自己听得懂的东西,于是客人一天比一天少。他却觉得自己是怀才不遇,如今客人们的口味世风日下,感慨自己生不逢时,偶尔遇到我这样的冤大头就要欷歔一番自己的委屈。
    我对这种生意惨淡心怀梦想的说书人虽无不屑却无法怜惜同情,客官的口味决定了一切,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只要不说些朝廷明令禁止的东西,多赚些银子不好吗?世间真正清高之人,不是曲高和寡,不是非主流,恰恰是能在主流中找到自我的人。
    抱月楼的成功之处是找到了一个好的说书先生和培养说书人的体制,最为成功的庄先生,就是能敏锐察觉到百姓需要什么的人,有银子的客官要什么,我擅长什么,两者结合,所向披靡,自然是战无不胜的了。
    “啧啧,比起长公主,小公主真特别,不愧是我们华夏的女儿,华夏是个好地方!”一边的看官就着碗中的酒,喝完一拍桌子说道。
    我们一行三人并未离开,这听书的有趣之处,不仅仅在于这段子好听与否,更吸引人的地方是看官们的不同看法和评论。我们便坐在一边,吃着点心,喝着梨花愁,听周围人聊着。
    “那小公主要去和亲,恐怕和亲当日定有变故。你们信不信?”
    “这是肯定的,恐怕弄不好得战一场了!”
    “不会打仗的,楚国的皇帝刚刚死了,他们住得又离我们远,兵马草粮都运不过来,怎么可能打仗?不是找死吗?”
    “……”
    果然,说戏的人是不如看戏的人明白透彻的。那时候我一路听这些说书的,总觉得书里面的故事都是真的,这些故事听起来又合理又好玩。可是当这故事的主角是我的时候,却有了不一样的心境。
    我与越封相视一笑,对面的流云神色不对,然后她对我努努嘴,眼神示意我头顶的楼上。我侧过身子执着扇子抬头一看,险些从板凳上摔下,那人正是楚辛,他默契地冲我们拱拱手,脸色并无不快。越封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招手唤来小二道:“我们这桌的账记到楼上那位爷的头上。”说罢我抬头冲楚辛笑了笑,楚辛连忙点点头。此举得到了越封的赞赏。
    一行三人走到门口裹了裹自己的披风,接过小二牵来的马儿的缰绳。我刚要上马,那小二凑过来说道:“那位帮您结账的爷让我给您捎个信。”
    我歪了一歪,接过信来一看,那上面赫然写着约我今夜假山处见面,又是歪了一歪,心想这楚辛真是小家子气,不过几两银子,还没完没了了。
    夜晚已至,我一边哆哆嗦嗦地站在未央宫内的假山处等着楚辛,一边埋怨着楚国小国寡民,连个君王都这样,真是没劲。楚辛就是在我的这个状态下番强而来的。其实我感觉很没有必要,因为我这儿早已没有将士把守。不过他倒是不走寻常路,颇合我心意。
    “长安,长安……”他低声叫道,声音中充满喜悦。
    我从假山后头出来,白了他一眼道:“小点声,你这是在唤猫唤狗吗?”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很快便直入主题:“这些日子一直为父皇的事情忙活,也不曾有时间来见你,你不会怪我吧?”
    想到他父亲莫名其妙地去世,还要拉我做垫背的,心中十分不爽,于是道:“你父亲离世前据说最后一面是见我的,我还想去拜见一番,好歹一场缘分,却没有得到应允。”其实我是想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见一见这个楚云安,好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楚辛弯了弯眼角:“逝者已逝,或许对他来说,也是种解脱。”他的眼角充满笑意,眼神却有化不掉的忧伤,“他这一生为皇位所累,抛下皇位能像个普通人那样,未尝不是好事。”他这话像是说他父亲,更像说他自己。
    “你呢?你这一生虽没有结束,可当初在萱谷救你的时候、在城门口见你的时候,你似乎都是在为皇位奔波劳累。”我反问道,或许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轻视了他的另一个身份—楚国的君王。我在萱谷中救他,在抱月楼中遇到他,在宫中同他放风筝……当他是个兄弟一般,却忘记了他本来的身份,“你有没有想过,若你不是帝王家,只做个逍遥的公子哥儿,去抱月楼听听戏,像今天这样……”
    我初入长安的时候,戏文中就讲过皇室中人因为觉得束缚太重,故而一心为了更广阔的发展拼了命地要脱离这个枷锁,所以觉得楚辛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想他内心深处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楚辛微微摇头,抬头看着天空的一轮明月:“我一出生便是皇室中人,享着寻常百姓所没有的锦衣玉食,受着万人的尊敬,从未厌恶过这样的身份。且从小就明白这样的道理:宫廷如森林,强者为王。”他的声音有些波澜,比起韩洛说什么都一个调子的语气,他显得更加生动,“那日若我在萱谷中死了,我也没有什么遗憾,绝对不会对我哥哥有任何怨言,没有算到那一步,被害死也是命中劫难。”
    “那你在长安城外与你哥哥的那一战……”那是我第二次见到楚辛,又是那般惊心动魄,自然记忆深刻,谁会料到那会是楚国的政权交替。
    楚辛微笑了一下:“我与哥哥自幼受的是同等教导,没有对错,只有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死在我的刀下也不会觉得冤枉。”他说得十分坦然,但是足以想象两方势力的争夺过程中明里暗里牺牲过多少人命。
    不过既然他都不怜惜,我又何必挂齿。楚辛看了看我,给了一个笑脸道:“对了,我今儿来,可不是和你说这些的,我要与你说的是,你可曾记得这个?”说着,他便从怀里掏出了个蝴蝶结,在我眼前晃了晃。
    那是我第一次用来行骗的东西,不由得一阵心虚:“干吗?”
    “你那日抛下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