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他疼我,从小到大,他送我的那些小玩意,件件都是费了许多心思的。”
    说着他抚了下衣摆,指尖带了些微暖意。冷燚往下看去,他衣带上缀着的,赫然是黎清玉费尽心思给他弄来的暖性药玉,他凄然一笑:“你也知道,哥哥他天生体弱,费尽心思寻来的药玉,却还是送给了我,在我五岁那年……我要什么他都会给我,哪怕是自己的命。我却是彻彻底底伤了他,与他断绝了兄弟关系。”
    眼泪已经氤在眼角,他倔强地将其抹去接着道:“我舍不得他,我也想下去陪着他,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把这机会让给你,冷燚,你已经够幸运了!你知道我为何那样对待他?因为只有一样东西我要了他不给!便是你手上那枚指环!”
    一手捂着脸垂下头,怕一张嘴便克制不住哭泣的声音,冷燚没再说话,从怀中直接掏出兵符递到了黎清远手上。
    黎清远掂量着这小小一块,便能调动千军万马的兵符笑得风轻云淡:“既然你也就要去见哥哥了,我便好心再告诉你一句。”他叹了口气:“虽未提一字,但我知道,他至死……心里还是只惦记着你。”
    说到这,一向努力表现自己漠然的黎清远竟瞬间红了眼眶,他低声吼起来:“这是我最恨你,却又最羡慕你的地方……”他恨声捶着桌子道:“就冲这一点,我便满腹心思要将你千刀万剐了……”
    “多谢,多谢……”黎清远的话冷燚非但不觉忤逆,他久已冷冻的心,反而终于是有了些暖意,已经冷下去的眼神也被点燃。他哽咽着,忙不迭地与黎清远道谢,又忙道:“我那些弟兄……”
    黎清远努力克制了下自己的情绪,泯了抿唇道:“我事情还没办完,能保住的人,我会尽量保住。”
    冷燚终究安下心来,下令选出三万兵士……尽量选那些没有成家没有牵挂的,带着他们,准备引开敌兵。
    方宇,白烨,左游等当年追随冷燚杀敌的死忠开始拼命劝冷燚不要做这等冒险的举动,可实在劝不听,接着都苦苦哀求要跟着冷燚,冷燚咬死了牙关不同意,最后逼急了,便以军令相逼。他们无法,只得听从冷燚的吩咐,留在黎清远手下。
    他们不明白,明明黎清远和他们将军平时看着就不对付,为什么冷燚还一定要遵照黎清远的建议,要他们听从黎清远的吩咐?
    关于这方面冷燚不愿多言,三万将士已经选出,而被选出的兵士犹自不知,以为跟着冷燚便是好了的,一个个还颇有些欣喜。冷燚看他们的样子,既不忍心打破,也不忍心欺瞒,最后只得折中了一下。
    “今天,我带着大家,是为了牵引敌军主力,大家害怕吗?”
    冷燚见众军愣住之后皆诺诺无言,反倒微微一笑:“害怕是一定的,说不害怕都是在撒谎,我也怕!但我不是怕死,我是怕我三十万军有来无回!怕我辜负了大家对我的信任!”
    “你们是我亲手训练出来的,我将你们视为兄弟,眼看着兄弟们受伤,那伤便像是生在我自己身上一样痛!”冷燚稍稍仰起头:“我是不能容忍的!复戟国撕毁盟约,背信弃义!若我们不战,不给剩下的兄弟们争取机会,那些蛮夷之族便会进犯我们的土地,残害我们的同胞!到时候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见众将士情绪都有些激动了,冷燚微微吐了一口气接着大声道:“大家也看到了近日战事吃紧,兄弟们伤亡惨重,你们能眼睁睁看着身边弟兄接着毫无意义地流血受伤吗?”
    “不能!”将士们大声回应。
    “那好,众将士听令!随我迎敌!”
    该说冷燚平时体恤人心关怀手下是有很大好处的,这些兵士大部分确实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且平日里对他们多有看顾。不住在驸马府的时候便与他们同吃同住,真真有如弟兄一般。冷燚是从军之人的信仰,他话不多,但是每一句话将士们都铭记在心。虽说牵引敌军主力不是什么容易的任务,但是有冷燚带领,将士们好歹稍稍安心。
    黎清远在不远处看着,一边自嘲地笑笑。明知是带人去送死,却也不瞒着,那些人竟还都愿意跟着。怪不得这人哥哥喜欢,他向来是喜欢这种光明磊落的人的,自己这般阴毒的……自然是入不了他的眼。
    复戟国的将军见冷燚有了大动静自然按耐不住,十万人马留守日落城,二十万大军紧追而上,而后便是一场惨烈的战斗。冷燚率军引着复戟国军主力,边打边往一处早已探好的深山去,这山上地势险要,更有悬崖峭壁在前头,不过他心中打算的便是有去无回!
    三万人对上二十万精英,自然很是吃力,在冷燚的指挥下却也没到溃不成军的地步。他带领着这些人,牵着复戟国的兵将已经在山上转了三天。
    只要拖,拖到黎清远率军深入敌后,他冷燚这辈子的使命,便算是完成了。想到这里,冷燚的心里竟然还有了一丝轻松。
    原本追着的复戟国大将也有疑惑,怎么这冷燚别的地方不跑,竟带着兵将往这绝路跑?不过想了想,他们从祺国来,本来也不十分熟悉地形,被人撵得紧了,一时慌不择路也是有的,这样下去到时候见到那处悬崖还不得目瞪口呆,到时候生擒冷燚不是问题。想着想着心中更添了几分得意,追的也就更紧了些。
    山路崎岖,前有悬崖峭壁,后有敌军追击,人已经损了不少,形势到了十分危急的程度。走到半山腰,冷燚没有再跑下去,而是对剩下的兵将们缓缓道:“到这样已经可以了,都散了吧,能逃命的,尽量逃出命去,逃不了的,即使真要投降我也不会怪你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听了这话将士们却都不动,有几个年纪小的看起来还红了眼眶。
    “你们……”见此情景冷燚急了:“我是将军,你们竟胆敢抗命不成?你们都还年轻,只要留得命在,日后有机会定能翻转!”
    听了冷燚的话,那些兵将犹犹豫豫果真走掉了一部分,然而大部分还是执着地呆在原地。领头的几人互相看了看,给冷燚跪下齐声道:“我们这些个孤家寡人,全靠将军抬举才能活到今日,我们愿誓死追随将军!”
    “誓死追随将军!”剩余兵将也齐齐跪下,喊声响彻山崖。
    冷燚眼中不由得沁出泪来:“我冷燚何德何能……”
    他说不下去了,抹抹眼角抽出宝剑对剩下兵士们扬声道:“好,随我继续。”
    第123章 天命如此再相见
    如此一来,竟是又拖了两天,战到最后,死的死散的散,最终跟随在冷燚身边的只剩了几人,他们身上都是血迹斑斑看不出一点儿原样,却还是掩护着冷燚往山上撤,然后继续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复戟国那边此时再看不出不对,便都是傻子了。他们一部分往回撤急赶着救援,却还是留了一点兵士继续跟着冷燚他们。虽然步步紧逼,却始终没有下死手,冷燚明白,这是想活捉了自己呢。
    他冷笑,自己本就是没个活头了,怎么能被人活捉侮辱了名声?最后一个兄弟也被冷箭射中,倒在脚下。冷燚往后看看,不远处是一片敞亮,看上去像是光明之源,却是致命的。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拍拍自己战马的脑袋,轻声道:“这山间崎岖,本没多少你发挥的地方,并不是你能耐小。实在对不住了,叫你跟了我这个没用的主子,最后也没个好结果。不过么,咱们现在即便是死,也算死的有价值了不是……”
    眼看着那些人追了上来,冷燚轻笑,翻身上马,使劲一扬鞭,身下紫金宝骑有灵性似的,遵从主人意愿视扬蹄往前飞奔而去,竟一下纵跃下了悬崖……
    急得团团转的凤旅终于逮着了同样急的团团转的林贤,赶忙一把抓住:“我们不过出门几日,怎么清玉就不见了呢?”
    “八成又采药去了……”林贤无奈又着急:“他说那季林草只有无往山间才有,我不叫他去,还叫鸣琅看着他。我这边看顾着小萱,一个眼错不见,谁成想那孩子带着鸣琅一同消失了。”
    凤旅气的直跺脚:“这傻子……眼下外面正乱,形势这般危急,无往山正是两军交战之处,万一他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可怎么办啊……”
    林贤也是后悔不已:“早知道我就自己看住了他,怪我……”
    凤旅叹了口气:“怎么能怪你,小萱的状态不好,你看顾她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对了,清玉说的可怎么样呢?”
    “肚子是越来越大,算起来还有三个月,却还是吃什么吐什么。营养跟不上,身体便简直瘦的没样……原本得知这胎怀了双生子我还开心不已,谁成想竟是这般难过。清玉说若生产之前没有季林草辅助,怕是到时候要艰难……”林贤挺大一老爷们,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早知道我宁愿不要这一胎,也不愿这两人受这么大的罪……”
    凤旅赶紧制止了林贤的话:“嗨,到底是你的孩子,他们还不是为了你。你这会儿说这些,岂不是对不起他们为孩子为你做出的努力?”
    “是了……”林贤定了下心,片刻后又不安心道:“偏生棠东和燃炽去了秦阳城街上,说要帮我问问有没有别的什么上好的方子能治,现在还没回来……”
    正说着燃炽并着棠东进了屋,见着凤旅先是有些惊喜,一瞬之后脸上十分为难的样子还是遮掩不住,林贤一看也知没有指望,心里更是跌足叹息。
    燃炽犹豫了下对林贤道:“问了两天,走遍了城里的医馆药铺,城里药铺的掌柜们大部分是识得清玉的,说我那弟弟是难得的善人,医术也是极佳。若是连他也说没法,那便真的是没法了……我同棠东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与清玉一道去无往山上寻那什么草好……”
    话还没说完便被凤旅摇头打断:“那孩子自己去了。”
    “什么?”燃炽已是炸了起来:“听说那里交战正激烈呢,清玉一点儿功夫不会,要是……”她话没说完,心里却十分惶惶不安。
    “幸而还有鸣琅跟着,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凤旅强自镇定下来对林贤道:“你还要照顾齐萱,就留在这里。我与陌谦前去寻找便是了。”
    燃炽忙道:“我也要去!”
    凤旅不赞许地摇头:“你还是同棠东留下来吧,现在外面正乱着,这边虽然安宁但因了从前的事也是人心惶惶,需要你们在这儿安稳人心呢。”
    燃炽回头看了一眼棠东不再言语,棠东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柔声劝道:“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的,听话,凤前辈与花前辈一定能将清玉寻回来,放心吧。”
    犹豫了一下,燃炽终究是红着眼睛点了头。
    路上两人共骑一匹吗,花陌谦在前面伸了个懒腰没精神道:“这才刚回来,脚不沾地地便又忙上了。”
    “累了?”凤旅揽着花陌谦的肩给他紧了紧衣领,叹了口气:“再坚持几天,寻到了清玉就好了。”
    花陌谦鼓着嘴气哼哼道:“这家伙,从来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爷真是欠了他的!从前就为了他差点把命给搭上,现在还要费这许多的精神……”
    虽然嘴上絮絮叨叨的,然而凤旅却知道,他自己也是愿意的。安稳日子过久了,黑蝴蝶的名头也渐渐淡了下去,花陌谦再也不复当年的狠辣,如今越来越是嘴硬心软的了。凤旅不知道这种改变对于花陌谦本身来讲是好是坏,反正看花陌谦平日里看着自己时满足的眼神,想着当年就算不做改变花陌谦未必会比现在快乐,他觉得这样便不错。
    “哎你说,那傻子不安安稳稳过日子,为什么还没事要出去给人家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