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些年,他们把要求一降再降,到最后只不过希望他找个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女孩。有次她和顾岩聊天,她说:“早知道,他变成这样,当初还不如让他和唐家那女孩子……”
    顾岩打断她道:“这事你最好藏在心里,烂在心里。他这脾气,要是知道了……”
    她连连叹气道:“我知道,我知道……”
    顾亦城听见电话里江蓉的叹息声,想了想道:“妈,夏沫已经是过去式了。我现在有想认真谈恋爱的女人,不瞒你说,我想要和她结婚。”
    江蓉脑子转了半天也没转过弯来,愣了半天才道:“做,做什么的?”
    顾亦城道:“老师,现在还在读书,硕博连读。”
    江蓉一听硕博连读,那是高学历啊,而且老师是个传统行业,想想看这姑娘怎么也该不错,顿时眉开眼笑:“那是不错,哎呀,那要不要我和你爸爸飞回来和姑娘见一面?”
    “八字还没有一撇,省省吧!”顾亦城闷声闷气说,“别人可不见得还稀罕你宝贝儿子哪!”
    “呵呵。”江蓉笑了两声,看来也是真的高兴,忙道,“赶紧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给断干净,既然想要结婚,就好好相处,别委屈了人家女孩子。”
    “我知道……”顾亦城和江蓉又聊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
    顾亦城没有直接告诉江蓉,如今他想要结婚的对象是舒姝。顾亦城知道,他今天这样子,只要他愿意结婚生子,这个结婚对象家里即便不喜欢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急着告诉父母这个对象其实是舒姝,自然有他的打算,因为他不确认当年这个孩子,他父母是不是知情,或者更不堪一点,他们去找过舒姝,然后让她离开自己,当然这是最坏的一种假设……
    入冬后,天黑得特别早。顾亦城在去东湖的途中,看见四处都是喜庆的圣诞树,还有半个月就是圣诞节了。顾亦城是个爱热闹的人,会玩,人缘又好,即便是在国外,每个节日也不会落单。不知不觉,他回国已经两个月了,难怪江蓉会按捺不住,开始关心他的私生活。
    会所的包厢里,舒涵和韩睿都在,围了两桌砌长城,旁边还有几个唱歌的男男女女,顾亦城叫不上名字,但都眼熟。
    还有个面生的男人,默默地喝着酒,顾亦城不由多看了两眼,因为这男人有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舒涵介绍道:“我表弟叶晟,你们应该在北京见过面。”
    顾亦城笑着微微颔首,那人朝他点了点头。闲聊时,大家忽然起哄,让他下次把佳人带出来。他笑了笑,连连道:“下次,下次一定。”
    闷着头喝了杯酒,忽然有点受不了包间里的烟雾缭绕,以及身旁那位美女散发出的香水味,他抚着额头考虑要不要溜回去看舒姝。
    舒涵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朝他使了个眼色,顾亦城会意,两人前后出了包间。
    站在会所内的一个池塘边,顾亦城找服务员要了包鱼食,一个人喂起鱼来。
    舒涵“啧”了一声。摇摇头,心里感叹道,这么个意气风发的人,孤独起来却比谁都孤独。他招呼服务生重新开了两瓶红酒,然后从顾亦城手里拿了些鱼食,往池塘里一扔,一群锦鲤窜出来觅食,舒涵指着池塘说:“你看这些锦鲤聚在一起多漂亮。但说起养花养鱼,专家们总结的经验却是,花是浇死的,鱼食喂死的。”
    顾亦城微微愣了下,舒涵继续说:“鱼不怕饿,但吃起来不知道饱,直到吃得撑死为止。今天你喂点,明天他喂点,它全盘接受,最后就撑死了。”
    他这么一说,顾亦城自然没有心情继续喂鱼。舒涵拍拍他的肩膀道:“对了,后面还衍生出一句话,女人是被爱死的。”
    顾亦城忍不住还是笑了。
    舒涵跟着笑了起来,摇晃两下手里的高脚杯道:“这也没别人,你装什么装?感情这事,说到底是隐私,即便是兄弟也不该多嘴。可是这么多年你总过不去这道坎,我实在想不通你是为什么,好像全天下就她一个女人似的。”
    顾亦城道:“我觉得对不起她,如果不是我,她听力不会出问题,也不会有后来的宫外孕。你也看见了,她现在精神状态也不好,我真敢去想这些年她一个人怎么过的……”
    舒涵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按你说的,你是想补偿她吧?但她愿意接受吗?接受你的歉意,补偿,还是接受你的人啊?”
    顾亦城瞪着他,半天才道:“她可能比较想我滚,我猜不到她是怎么想的,忽冷忽热,明明感觉离她近了点,可是转眼她又变得冷冰冰的。”
    舒涵笑了一下,接着往下说:“那你就该顺着债主的意思行事,她叫你滚,你就滚呗。我说你就消停消停吧,有你这样追着债主哭着喊着说要还债的吗?还是你觉得让她幸福是你与生俱来的光荣使命?”
    “你以为我愿意顶着傻逼的光芒在她面前晃悠?我现在啥也不想,就想她好好的,吃得又白又胖,能跑能跳,开开心心。”
    “那是猪吧?”
    “去你的。”
    “她那病怎么回事?”
    “不知道,也不敢问。”顾亦城叹了口气道:“我要是带个心理医生去看她,她会讨厌死我的。”
    “心理医生脸上又没刻字。”舒涵挤了挤眼睛,勾着他的肩膀问道,“你以为她现在很喜欢你?”
    顾亦城没有回话,挥开舒涵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伸手去掏在大衣口袋里的香烟和火机时摸到一个硬物,感觉像珠子,掏出来一看,竟是颗蓝色水钻。
    舒涵探过头来道:“你最近对珠宝有兴趣?”
    顾亦城将水钻递给舒涵道:“假的。”
    舒涵狐疑地接过水钻,叫来服务员,要了两样东西,白水河铅笔。他将这颗所谓的假水钻用水打湿,然后再用铅笔轻轻地刻划,将蓝钻递回给顾亦城道:“我看是真的。”瞧见顾亦城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问道:“舒妹妹的?”
    顾亦城点点头,接过蓝钻,对着月光观摩了半天:“你会鉴别这东西?”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舅舅以前是搞过地质的。实验室里很多红宝石,绿宝石之类的原石,我小时候经常去他那里玩,这叫做耳濡目染懂不懂?”
    “舒姝有个蝴蝶簪子,蝶翼上镶满了蓝钻,链接蝶翼的两个白钻大概这么大。”说着比划了下,他记得那白钻大概有小指甲盖的一半大。
    舒涵摸摸下巴,下意识地问道:“谁送她的啊?”
    顾亦城翻转这手里的蓝钻,扯了扯嘴角:“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顾亦城回去的时候,找遍了整个别墅也没看见舒姝,她放在角落里的行李包也不翼而飞。他并没有刻意限制她的行动,只是这个别墅在郊区,要走很远才有车。她想离开,他不知道吗?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关不了她一辈子。
    房间明显被打扫过,他坐在床前,那是一张干净的床单,已没有了他们昨夜欢爱的痕迹,地板透亮得反光,没有一点尘埃,甚至连她的一根头发也找不到。洗手间里,她常用的洗发水被扔在了垃圾桶里。
    她走了?在他们一夜欢爱后,一声不吭地走了?连根头发也不留给他?
    他掏出手机给她拨回去,永远都是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他觉得自己拿着电话的手在颤抖,所以当护士小心翼翼敲开房间门的时候,他直接将手机扔了过去,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顾亦城将油门踩到了底,如果可以,他会撞碎每一展红灯。她能去哪?她以为这样她和他就算了结了?
    真是太好笑了!
    可是学校里没人,机械厂的老房子里也没人。
    顾亦城绞尽脑汁,她能去哪里?她还能去哪里?
    他给她发短信,一条又一条,均石沉大海。
    ——你在哪儿?我们必须谈一谈。
    ——你以为你这样躲着我,我就找不到你?
    ——你当我是什么?
    ——你到底在哪儿?为什么不回学校,也不在机械厂?
    ——三天了,你别吓我好不好。
    ——求你了,会我一声吧。
    顾亦城独自坐在舒姝曾经住过的房间里发呆,眼前浮现出很久以前的一幕幕,他先是笑了一笑,下一秒却哭了出来,他能做的只是让泪从眼里流淌出来,仅此而已。他想:也许,这便是报应。
    顾亦城再见到舒姝是第四天,当她站在他面前,他满腔怒气早已散去。他觉得自己只剩最后一点口气。
    看着她半晌,他问舒姝:“你没有话要说吗?”
    “说什么?”平静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感情起伏。
    “说什么?”他自嘲地笑了下,只觉得眼角发涩。
    舒姝别过头,不看他,良久才问:“为什么非得是我呢?我有什么好的?”
    顾亦城知道,舒姝这句“我有什么好”绝对是有潜台词的,原话应该是:“我有什么好的,你说你说,我一定改。她在和他玩心理学,他没学过心理学,但如果有机会,他真该研究研究,特别市女人的心理。顾亦城知道,他只有这次机会,今天过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站在她的面前,这样低声下气,苦苦哀求她。
    “舒姝,你看我们,我们……”
    “顾亦城,一夜情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顾亦城第一次相信这世上有报应,结果报应就来了,就像现在,她简单的一句话,让他脑子完全转不过来。而她说完这句,转身就走。
    顾亦城冲上去拉住她,几乎哀求地说:“舒姝,我们有话好好说,你不能就这么走了。那天是我不对,你喝多了,你可以说我趁人之危……但你想怎么都行,我会负责任的……”
    他觉得自己越解释越乱,好像清醒时还没有喝多时说话利索,他从衣兜里拿出首饰盒,打开来递到舒姝面前:“这戒指,我买了有大半个月了,一直不敢给你。”他握住她的手,手心有些汗,声音越来越低,他说,“舒姝,你别走……”
    他送她戒指意味着什么,舒姝知道。一句“别走”很简单,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回忆亦不能逆转。舒姝知道,顾亦城的回忆一直停留在她对他说分手的那一天。但是这么多年,他身边没有其他人吗?他说他忘不了她,至于为什么忘不了,是真忘不了还是不甘心,舒姝不想去想,也不想知道,因为她的回忆停留在流产以后的孤独无助上。舒姝从不敢说她彻底忘记或者原谅了这个给予他爱和痛的男人,如果可以,她何尝不想骗骗自己,让自己的回忆往回倒退去一点,那么他们之间就没有分离,没有孩子,没有柳妍,时间停留在银杏树下那一刻,他们也能永恒,她现在也可以拿起那枚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可是,梦终究是梦,正如江边的阶梯没有一百级,银杏树也没有开花结果,而舒姝和顾亦城已成陌路。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现实,正如感情原本复杂。
    她看着他递过来的戒指,并不伸手去接,抬起头,笑了一下。这笑容让他觉得恍惚,仿佛置身梦境,但他不敢伸手触摸她的脸。
    舒姝问:“你除了送我戒指还送过其他女人吗?”
    顾亦城愣在那里,不知用了多少时间来消化她的话。
    舒姝道:“说啊!”
    长久的沉默后,舒姝道:“顾亦城,你总是像个孩子,对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抓得紧。那天你问我养的什么狗,其实我没有养狗,因为我不敢。通常情况下,狗能活十多年,十多年,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养它那么久,我喂的狗都是机械厂那些流浪狗,可是日子久了也有感情,我每个星期回去,它们都在小区门口等我,好像我真的是它们的主人。从你第一次把握推下江开始,我和你整整纠缠了十年。这些年,你只要愿意,我相信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我。可是,你没有,因为你转过身还是和柳妍在一起了。就算没有柳妍,你也有其他女人,那么我又算什么呢?这段感情,你从来就是想出现就出现,想离开就离开,我不是没有等过你,可是你除了送我一个透心凉还有什么?你凭什么觉得我就该像那些流浪狗一样等着你回来,等着你来拯救我的孤单?”
    “舒姝,我……”
    “你走吧,求你了,别说什么补偿,对我好之类的,我承受不起……”
    对舒姝而言,顾亦城的离开和他的出现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