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有惊叫,没有恐慌,也没有陌生。屋子里静极了,静的地上那人每走过一步,心头便如踩一分,声声在耳。
    床上的人望着那个渐渐明亮起来的身影,默默地擦拭着脸上无故掉落的泪,一时无言。
    “会怕吗?”那边的人问。
    床上之人轻摇着头。
    “我来了。”
    “我知道。”
    “祁渊。”
    “嗯。”
    “我还是找到你了。”
    这边的人沉默,手撑在床沿上。
    “对不起,让你等了太久。”
    “是我选择忘记的。”
    “但你还是选择了等我,”那边的人走近几步,捧起了床上那人的脸,“在前往来生的路上。”
    摸着抚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某人含痛哽咽:“卓岩……”
    了然俯下身,轻轻地搂住了他,“对不起,祁渊。”
    “…卓岩…”
    与那人额尖相抵,了然紧握着怀中人的手,轻笑道:“我来了。”
    ……
    步离炎脑袋一点,睁开眼。
    “……”自己居然就这样撑着脑袋在桌边睡着了!
    “离炎,你还在吗?”里间的人朝外喊了声。
    “额,在。”步离炎拍了拍额头,抖擞起精神站起来。
    迟子天换了一身新做的衣服走出来,穿戴得极是齐整。
    “离炎!”o(∩_∩)o~
    步离炎抛了抛袖袍,俊雅一笑,算作满意。
    “走吧。”
    迟子天摸了摸耳朵,羞赧地点了点头。
    今日,步离炎说要带他单独出去,游山玩水一日。
    街上。
    “步公子,你们两个这是……”
    路过的人见他俩全都换了身新服,荣光满面,忍不住上前搭讪。步离炎便不用说了,神采奕奕,风流轩昂。只是迟子天一路被步离炎牵着手走,脸红不止,总是低着头,大家就是禁不住想逗逗他。
    “子天,路虽然在脚下,可你总看着那脚下,岂不容易错过这头顶的美好啊。哈哈哈……”
    众人哈哈直笑。
    迟子天脸刷刷地飚红,不自在地摆了摆被牵的手,步离炎抓的更紧了。
    见自己身后的人被打趣,步离炎坦然笑道:“阿叔阿婶,我家娘子已经羞成这般,你们快莫要笑了。万一日后子天不愿再和我出门,你们叫离炎如何是好啊。”
    众人又是哈哈哈一阵笑。
    一位满口的牙已尽数脱落的老婆婆蹒跚着走过来,拍着迟子天的胳膊,迟子天忙扶着她。
    老婆婆张大嘴巴说着,就怕吐不清字,“百年好合,相守白头,不容易啊,子天。休要在乎太多束缚,失了福。”
    其他人还在一边笑着。迟子天脸虽然依旧红着,眼神中却饱含着一份矢志不渝的认真,对着老婆婆点了点头,“阿婆,子天明白。”
    他说完别扭的看了看步离炎。某人一本满足地笑着,牵过他的手,继续穿过纷杂的人群。
    众人在其后直笑,笑声中,唯有祝福。
    木叶共散,唱笑风兮袅袅。骛鸟齐飞,歌弹云兮高高。
    淙淙的流水拍打着小块山石,沿岸溯游而上,亭皋尽处,有几只胆子大的野兔子正在那里欢快蹦跶。近处的林子里时不时飞出一双双白鸟,相伴着向南边飞去。
    “离炎,秋深了。鸟儿都南飞了。”
    迟子天一边低着头鼓弄手中的黄草,一边自顾自地说着话。步离炎在旁边就只看他在那里编着什么东西,编了拆,拆了编,来回好多遍了。
    两人相挨着往前走,竟也一点不看路。
    “子天,你在编什么东西啊?”
    “我昨夜问娘学的,待会儿若是编好了就告诉你。”
    “那若是编不好呢?”
    迟子天抬起头,脸颊鼓嘟嘟的,“一定会编好的!”
    步离炎忙嗯了几声,冲他肯定地点着头。迟子天见他眼中没诚意,二话不说,低头继续大业。一定要编好给他看!
    步离炎在一边忍着笑,转了个头,恰巧看见溪流岸边的几只兔子,惊喜道:“子天,兔子!”
    迟子天还是边走边编,不看路,认真道:“离炎,我马上就要编好这个了。哈哈,好了!离炎,你快看哪!快——啊——!”
    “子天!”
    步离炎一回头就看见走在前面那人被脚下的树桩子给绊倒了,忙跑了过去。
    “叫你不看路!”
    迟子天摸着被磕到的鼻子,不服道:“那你又看什么了!”
    “兔子啊,我不是告诉你那边有兔子了。”
    “那你不也没看路吗!”
    “……”迟子天会还嘴了!
    被摔的少年显然白了还扶着自己的那人一眼,但当他一看见手中那样东西时,又情不自禁地大叫起来:“离炎看!我编好了!”
    步离炎见他一脸得意,好奇地正要拿过来瞧,某人一把藏在了一边。
    “不是要给我看吗?”
    迟子天笑得憨傻,拉过他的左手,在那人的无名指上戴了一个草环上去。
    “娘说了,这个东西,爹在娶她的时候,给她编了一个。代表着承诺。”
    步离炎举着左手瞧了瞧,尺寸刚好。
    “承诺?”
    迟子天耳朵又红了,“就是我对你的承诺。”
    步离炎偷笑了一下,须臾也在自己怀中取出了个样子差不多的草环,给他戴了上去。
    “你怎么也有?!”
    步离炎捏了捏他的耳朵,笑道:“这是奚城的风俗,傻瓜。所有人都知道的。”
    “……”
    “刚才摔疼了没?”
    “有点儿……”
    “磕到哪儿了没?”
    “膝盖……”
    不去笑那人,步离炎转了个身,迟子天很自然的攀到了他背上。
    流水依旧,归鸟依旧。黄草木叶,絮语啁啾。
    “啊!离炎快看!”
    落霞与孤鹜齐飞的地方,漫天的蒲公英正随风飞来,飘在了山间各个角落。迟子天随手捞过一颗,柔柔的,软软的。
    步离炎背着他一路回家,迎着那些纷飞轻舞的蒲公英,穿过田间小径,穿过小河弯弯,听着背上那人给他滔滔不绝地讲着,那个修罗寺里的传说。
    ……
    《城影野史》载云:
    后人有一喜撰集轶闻趣话者,常于坊间贱卖字画,与民谈笑风生,人唤七翁。市中行者念其年高,惯投钱买几字,助那人营生。
    一日,七翁与客笑曰:“今早故友来访,赠我丹青几幅。中有一画,深牵我心。”
    客问:“是何尤物,与吾人瞧个。”
    七翁摸胡,老神在在。
    客心奇,复催之。
    某翁曰:“非是缘者,焉得一见。”
    客恼,曰七翁吝气。
    七翁呵笑,摆手无话。客走,七翁取画。袖中画轴,乃质沉香。经手舒开,但见:
    闲野阡陌,窈窕素秋。涓流款款,蒲草漾风。一俊雅少年背负一物,载笑哉归。近了细瞧,那少年背上所负之物不为别,正是一株菩提也。
    看官,目及至此,试笑七翁之言:
    缘者,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