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印的惨白,紧闭的房门被寒风吹动,摇摇摆摆地发出“吱呀”之声,愈加显得房内安静地诡异。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而过,安熙宁将有些发冷的子画紧紧拥在怀里,窗外的电闪雷鸣也渐渐地没了兴致,开始有一下没一下起来,床上的参商仍然安静地躺着,突然他发出一声嘤咛,周身渐渐平息下去的红光再次大盛,子画蓦然起身,睁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床上的参商。
    安熙宁不解,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床上红彤彤的一片,但是看子画的神情似乎参商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变化,有心想问却被子画无视,只好委屈地憋在了心中。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红光渐渐弱下去,但床上却没了短短胖胖的小参商,安熙宁不由地瞪大了眼:“子画,参商哪去了,被火烧没了?”
    子画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床上的不就是?”
    安熙宁的眼睛瞪的更大了,这个脸上有点婴儿肥,体态修长的十五六岁少年是参商?他不是在做梦吧。
    “他,他,他真的是参商?一夜长大什么的也太离奇了。”
    子画将他指着参商的手拉下:“我也有些奇怪,按理说草木修道的一般生长缓慢,尤其是人参一类,有些万年都不见得能够脱幻成少年形态,但参商短短千年就修炼成了这副模样,若不是他天赋异禀,那就是他执念太重。”
    “什么执念,对吃的执念吗?”
    子画白他一眼也不做解释,径直向门外走去,都折腾一宿了,他可是又累又困,还是回去休息的好。
    被抛下的安熙宁苦逼兮兮,只有将疑问又往肚子里咽了咽。
    第二天清晨,安熙宁正睡得迷糊,就听隔壁传来一阵惨叫,然后“砰”的一声门被打开,长大后的参商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床前,见子画醒来,原本就委屈地小脸上更加委屈,黑漆漆的双眼含着两包泪,哭诉道:“哥哥,我变成别人了。”
    因为习惯,参商说着就想往子画怀里钻,以祈求安慰,但被安熙宁一把拉住。开什么玩笑,原本参商小的时候还可以当孩子一样带,牵牵抱抱也就算了,但现在都这么大了,再抱抱,当他安熙宁是死的吗?
    参商不解地看向安熙宁,为什么要拉住他,难道是熙宁哥哥不认识他了?好像也是,自己现在变成别的人了,连自己都不认识,熙宁哥哥又怎么会认识,以为想通关键原因的参商好心地解释道:“熙宁哥哥,我是参商。”
    安熙宁哼哼,就是知道你是参商了才不放手,想占子画便宜才没有那么容易。
    子画无力扶额,道:“参商,你不是变成了别人,而是渡劫变化成了这样而已。”
    参商呆愣住了,似在消化子画所说的话,半晌后才问:“哥哥,我变成这个样子,临渊哥哥还会不会喜欢我。”
    安熙宁坏笑:“你这样子项临渊会不会喜欢我不知道,但你以前四寸豆丁的样子项临渊是一定不会喜欢的。”
    “熙宁哥哥你胡说,”参商的脸色涨红了,“临渊哥哥可喜欢以前的我了。”
    安熙宁摊手:“爱信不信,你自己以后可以问问项临渊,看他喜不喜欢以前包子一样的你。”
    参商沉默下去,一张小脸憋的通红,却终究没了辩驳的语言,子画看着两人像孩子一样的斗嘴,无语地起床穿衣,等小砚台带着一群侍女进来时,皆被突然长大的参商吓了一跳。
    子画淡定道:“参商的父母昨夜来了,说要将参商带走,但本君和你家王爷不同意,所以他们就用参商的哥哥代替了参商留在这里了,所以你们看到的就是参商的哥哥参赏。”
    小砚台一副受教的样子:“原来是参商少爷的哥哥啊,难怪奴才看着这么眼熟,他们两兄弟长得真像啊。”
    子画继续淡定:“是挺像的,参商长大后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安熙宁简直要给子画跪了,说谎还能说得如此气定神闲,眼睛都不眨一下,简直就是高手中的高手,难怪自己每次都会被他骗,想到此,安熙宁看向小砚台的眼神就从同情变成了惺惺相惜,果然是主仆一心啊,小砚台,年后就给你加俸禄。
    几人刚吃完早膳就有项府的人来报,说是项临渊已经醒了,项道才想在府中设宴,亲自感谢子画他们的救命之恩。原安熙宁想推辞,但一旁的参商眼巴巴地看着,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到了项府后,项道才没见到参商还奇怪了一下,子画又将对小砚台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项道才虽感可惜,但人家毕竟是被父母接走的,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将他们三个带到项临渊的房间后,自己就带着管家下去张罗午膳的准备了。
    参商近乡情怯,远远地坠在子画的身后,等两人都进了房后还躲在门后不肯露面,子画知他心意,与项临渊说了几句后就拉着安熙宁离开,经过参商身边时道:“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参商,有些事还是要勇敢面对。”
    参商迟疑半晌后点了点头,待子画二人离开后慢慢挪进了房门。
    项临渊此时正背靠在床上,突然见一清秀的美少年向自己走来时还愣了愣,毕竟他从未见过这个少年,但奇怪的是这少年给他的感觉异常熟悉,无论从五官还是从行为举止,那种温润带点稚气的感觉……
    “参商?!”
    参商吓了一跳:“临渊哥哥,你怎么知道是我?”
    清越的声音里带着丝兴奋,也带着丝迷惑,对面的项临渊却突然如释重负地轻笑起来:“我感觉是你。”
    参商带着试探地坐到床沿上,眼睛晶亮,小心地问道:“临渊哥哥,我突然变这么大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项临渊点头,然后在参商的失望中轻声道,“不过我早知道你非常人,所以也能接受。”
    参商的小脸上明显地现出光彩:“临渊哥哥的意思是不会嫌弃我现在的样子?”
    “当然,”项临渊不假思索道,“参商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参商突然红了脸,低着头玩着手指:“我就知道熙宁哥哥是骗我的,临渊哥哥一定喜欢我以前的样子,也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项临渊失笑:“对,我喜欢你以前的样子,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他一直理不清他对参商的感觉,以前参商是孩童模样时,他只觉得自己是像长辈一样宠爱着参商,虽然有时候这宠爱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越界,但直到确定眼前的少年是参商时,内心突然蹿出的喜悦与庆幸让他发现自己原来想要的一直就不止是亲情,所有的矛盾与纠结都有了解释的理由,项临渊不想抗拒也不愿抗拒这份美好。
    他伸手将参商抱入怀中,怀里的充盈恰好弥补了他心中的空虚,还来不及喟叹,耳边就传来参商的痛呼。
    “怎么了?”项临渊将参商从怀中挖出,就见参商一脸痛苦地捂着手臂。
    想起他爹早上对他说自己是被参商带来的人参救回的一条命,再想想参商的身份和他此时的情景,一个想法突然窜入了项临渊的脑海中。
    不等参商拒绝,项临渊一把将他的袖子撸上,还未痊愈的伤口被绷带绑着,还渗着鲜红的血丝,一下子就刺痛了项临渊的眼。
    “痛吗?”项临渊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不痛,只要临渊哥哥病好了,参商就不痛了。”
    “傻瓜,”项临渊避开伤口重新将参商纳入怀中,“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虽然被项临渊骂了,参商却觉得心里甜滋滋地,赖在对方的怀里偷偷的将两人衣服的带子系在了一起,带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小喜悦和小满足。
    门外的项道才悄悄地为他们关了门,唉,儿大不由爹啊,他就说这新来的参赏怎么这么像参商,原来真是同个模子刻出来的。
    明德二十二年十二月中,新晋探花项临渊状告二皇子拉拢官员结党营私,图谋不轨,并献上被拉拢官员名册,经查证后事实确凿,天子震怒,将二皇子打入天牢,以此,京城变天。
    ☆、第72章 宫变
    李威远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二皇子突然被打入天牢已经让他忧心忡忡了,结果这次明德帝又将他与陈兆通等几位将军一同请去了御书房,虽然表面上说是重新安排京城里各将军的军力分布,但实际上就是明里暗里地削他的军权,难道他们以为二皇子一倒,他就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吗?那也太小看他李威远了。
    甩袖离去后,正要坐马车回府,就见一个小宫女偷偷溜了过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贤妃身边的宫女春枝。
    “你来干什么?”
    “奴婢李将军,”春枝行了个礼,懦懦道,“奴婢今日前来是奉娘娘旨意,请您过去有事相谈。”
    李威远皱眉,他其实已经猜到贤妃要同他说什么,虽然心中烦躁想要拒绝,但贤妃毕竟是自己喜欢的女人,而且有可能事关二皇子,想了想还是跟着春枝去了。
    七拐八拐地就到了冷宫地界,春枝见李威远面露不悦,忙解释道:“将军,娘娘怕在自己宫中人多嘴杂,走漏消息,才让奴婢将你带来这里,请勿见怪。”
    李威远不做声,背了手继续往前走,算是接受了春枝的解释。打开其中一个冷宫的院门时,上面掉下的灰尘落到了李威远的肩上,他沉着脸将之扫落,踏步进去时,只见满目的苍凉,枯黄的草木随意地倒在地上,更增加了颓败之意,有疯了的女人躲在墙角看着他,眼里全是戒备和害怕,李威远冷笑,像她们这种失败的人,注定就要在这冷宫中度过毫无尊严的残生,不过成王败寇,没本事就怨不得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
    拐过一座院落,李威远终于见到了贤妃,她背对着他,满头朱钗,衣着华丽,与落败的冷宫格格不入。
    “你来了。”贤妃转身,声音里少了平日的张扬跋扈,多了浓浓的疲倦,虽然依旧朱唇粉黛,却掩不去盛装下的失意,李威远的心被狠狠地敲了一下,想上前安慰却顾忌着身边的春枝。
    “春枝,你先下去,替本宫看着有没有人过来。”
    “是,娘娘。”春枝眼观鼻鼻观心,她在贤妃身边多年,又怎么看不出贤妃与李威远之间的关系,只是她一介小小宫女,生命就如蝼蚁般被贤妃拽在手里,又怎么敢有别的想法,人就是难得糊涂,这几年她在别的宫女面前虽然风光,但若是让她选择,她宁可去浣衣局当个浆洗丫头,也不愿当这贤妃面前的红人。
    春枝退下后,李威远上前一步将贤妃拥入怀中,贤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哭了出来,虽然她已徐娘半老,但平日里保养得宜,如今梨花帯雨的倒也惹人疼惜。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来了嘛。”
    贤妃的粉拳打在李威远的肩膀上:“你也知道来,我还以为你将我们母子两给忘了呢,哲儿如今被皇上打入了天牢,我这个做娘的心里不知道有多急,可你呢,我几次传话你都不进宫,你知道这几天我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当初若不是你想成就霸业,将我送进了我,我何苦怀着身孕还要去伺候我不爱的男人,还要下药让皇上以为同我有了肌肤之亲才有的哲儿,我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这个薄情郎,还不是让你们李家有朝一日能出个天子。可你呢,放着我们母子两在这宫中一过就是二十多年,如今哲儿还被关进天牢,若有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活。”
    “别哭了,这些年你受的委屈我都知道,我这几天没进宫不也是为了避人耳目吗,再说这我也要好好谋划着去救哲儿,难道就你做娘的知道疼儿子,我这个做爹的就不知道?”李威远接过贤妃手上的帕子,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神情温和,满眼怜惜。
    贤妃受到安慰,直起身子道:“那你打算如何救哲儿?”
    李威远的目光深沉起来:“这二十多年来我一直都在培养自己的实势力,原本还想再缓个几年,等时机成熟后再行起义,但如今不能再拖,大不了给他来个鱼死网破。”
    贤妃吓了一跳:“这样会不会有危险,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一将功成万骨枯,做大事的怎么会免得了危险,至于什么时候动手你就不用担心了,到时我会派人来通知你,你只要做好当太后的准备就行。”
    贤妃转哭为笑,抢回帕子在李威远身上捶了一下:“讨厌。”
    李威远握住她的手将她往怀里带:“到底是讨厌还是喜欢,我要亲自检查检查。”
    宁王府中,子画与安熙宁正坐在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