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雪夜,两根嗜血针还制不住你吗?本将带了……六枚!”
雪夜似才查觉嗜血针的痛苦,紧拉铁链的手垂了下来,身体蜷缩着忍了痛苦,站了起来,将腰背慢慢挺直,傲然前视,艰难的自己奔开步子。
马,却被迫停止前进。前方士卒默默围拢,不肯让路。
“大帅严命,本将等执行公务!尔等让开!”守德按刀大喝。
众将士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未听到他的大声喊叫。
“如果不想给你们主将增加罪行,就给我让开!”
雪夜梦醒似抬头看着守德,又看看前方默然静立的众将士。眼睛里浮出雾气,将目光凝向一直不看他的守德,不愿弯起的脊背躬了下来:“将军,允许雪夜上马走出队伍。将军……”
守德全身一震,按在佩刀的手上骨节咯吱作响。霍地,他快如闪电地将雪夜拎在轻云背上。连着雪夜镣铐的铁链握在自己手中,上了大黄马。
雪夜在马上直背,刑具在身,抬眸间却威严立现。他拼着运气时欲晕死的疼痛,一口气沉向丹田:“兄弟们,让开!王爷不会,冤杀大将!”
“恭送萧将军!”
“恭—送—萧—将—军!”万名士卒齐声呐喊。屈辱剧痛中,雪夜在马上张肩拔背。
马快如风,只闻马蹄,未见人声。守德全力策马,始终未曾回头看身后痛苦挣扎颤抖的雪夜。
脚上的铁链拖在地下,带起沙石,勾起草根。脚踝早已经磨破,鲜血染袖了铁链。这不算什么,关健是嗜血针入穴久久未拔,自行没入穴中仅余一点黑色针尾。火烙的感觉换成针扎,又由针扎换成火烙,再换成针扎……全身的穴道都有无数的钢针来回穿插,又如在暴雨般的皮鞭下,逼着他走入针林……疼!在马上的摇晃中,针针透骨入髓。汗,已经无法流出,他以为用了全部的力量才让自己不摔下马背,才让自己不大叫出声。疼痛让他无法思考,可他知道,真正让他痛苦的还是内心的绝望。父亲,为什么?父亲,儿子没有叛变,儿子不会背叛您!请给雪夜机会解释。请您一定要给雪夜机会!这个机会有吗?父亲……给雪夜机会,求您!意识在渐渐地模糊,人强撑着伏在马背上。
冰水沷身,熟悉的感觉,人从晕迷中醒来,习惯下意识地挣扎跪地。
“王爷,他醒过来了!”
“拖了过来!”是父亲!人彻底清醒。手上铁链被粗暴地拉动,将他从辕门外磕磕碰碰地拉进大帐,狠狠惯在地上。全身骨头如寸寸断裂,颈下嗜血针入穴处如被烧成木碳。脖颈无法转动。他脑子一懵,用力张开眼睛。前面不久,单膝而跪的是守德。守德身边,放着的是从他身上剥下的铁甲,及在轻云身上卸下的马鞍。而父亲,倨案而坐,愤怒厌恶地看着他。
他一激灵,用尽全力起身,规规矩矩地单膝跪地,揖手胸前。简单的动作,牵动嗜血针,疼得他双臂发抖。他努力平稳了声音:“属下,萧雪夜参见王爷!”
“卑贱叛奴,也敢自称属下!给我掌嘴!”
雪夜全身一震,抬眸看向父亲。父亲因愤怒而发抖,父亲脸色苍白如纸……心在纠痛。父亲,雪夜有错,您着人用力打!不要,气坏了身子。
另一只膝盖刚刚砸在地上,头发就被揪起,他的脸被迫仰起。巴掌声“啪啪啪!”响了起来。
间隔一致,连响声都是一样,清脆地回响在大帐中。伴着巴掌声,听到萧远枫冷漠的声音:“赵守德,本王要你如何带这贱奴回来?”
“王爷,末将怕耽误了时辰。还有,未将用嗜血针制住了他,他没有力量……”
“赵守德,本王问你的是什么?”
“……王爷令末将用嗜血针拿了叛奴,铁链马上拖回……以示惩罚。”守德低垂着头。
“在这个时候,你还敢同情于他?李胜和他手下一千枉死的冤魂谁来同情?”萧远枫睁目欲裂,愤然拍案。
“王爷,属下知罪,愿受军法!”守德万分的羞愧。
“去军法处领二十军棍!”
“诺!谢王爷宽恕!王爷,应该马上详查此案。”
“滚!”
守德施礼退出,自始至终,再未看雪夜。
萧远枫咬着牙瞪视雪夜:俊朗的面目肿胀不堪,根本分不清原来的模样,脸颊上是大片可怕的青紫暗袖,嘴唇撕裂,鲜血流出,水滴般地落在已经撕裂的内衫前襟,又沿着前襟落地,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泊。和着巴掌声啪嗒啪嗒地响。
那泊血水在心中狠狠一刺,“停!”忽然张口叫了出来。莫明的心痛,竟然为这个可耻的奴隶莫明心痛!萧远枫猛然握拳。
巴掌声停止,两个侍卫迅速退走,雪夜身体一晃稳稳跪直。孩子般清澈纯净而明朗的目光看向父亲……
这眼睛,就是这双眼睛,让他了相信他,相信一个卑贱奴隶!
非但断送了手下二千官军的性命,还将让出征永南王的军队陷于粮草不能周转之境地。他怎么配有这样一双眼睛!怒气纵生,萧远枫大步走到雪夜面前,还未停步,便一脚向雪夜的胸口踹过去,雪夜的身体飞出,带动脚上的铁链,在空中划出强硬的弧线,堪堪擦向萧远枫的鬓间,暴怒中的萧远枫似是浑然不觉。雪夜飞出的身体忽然在空中折转,双腿用力下弯,铁链扫过萧远枫的鬓发,急速后退。雪夜在空中曲膝,身体直落,膝盖重重的砸在铁链之上。
砸跪在铁链上的膝盖牵动旧伤,疼得眼前发黑。雪夜咬牙挺住,跪直了身体,不让自己有一丝不合规矩。
又在做什么?萧远枫摸了摸铁链堪堪扫过的鬓发,心猛然一抖!低头俯视跪在他脚下的雪夜。如此的卑微;如此的恭顺;如此的小心;如此的忠诚……让他一次次地想要怜惜他。就是现在,竟然又起了怜悯!可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萧远枫怒火更盛,一掌将雪夜搧倒。似还不解气,大脚踏上雪夜的脖颈。嗜血针被踩至没顶,火烙嚓地一声烙上心头脑髓,无法忍受的疼!一声惨烈的嚎叫被挡在颈下无法发出。“还在演戏?谁教了你这演戏的本事?演得真好啊,忠义奴隶?铁血将军?居然骗过了本王,还骗过了皇上!”
脚下渐渐加力。喉头鲜血涌动,却无法吐出。雪夜又一次感受到死亡的临近,束了铁链的手举起来,本能地想推开那只脚……不能,他是父亲!死也不能与父亲动手!手臂因抑制推开父亲脚的冲动用力而不停地抬起放下不停地哆嗦。被打烂的五管扭曲抽搐在一起。眼前阵阵发黑,不,不能晕过去!父亲,儿子没有演戏!儿子可以死,但不要让儿子背了叛奴的名声死!强提了一口气,用力张开肿胀的嘴呼喊:“雪夜,没有叛变!”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大睁双目,将涌出的眼睛凝滞在眼眶中,一遍遍地喊:“没有,没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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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父冤子
王子奴隶·正文 铁证重如山
萧远枫分明从雪夜夸张扭曲的口形中看懂了他在发出的声音,眸中的怒火燃烧的更加炽热,脚下更狠地用力。“没有?你还敢说没有?”
雪夜脸上的肌肉在抽搐跳动,仰视他的眼神涣散,失去光泽。
“父王!”艳阳不知从何而来,拉住萧远枫的袍袖,:“您息怒!要用他的血祭死去将士亡灵,也得训问于他,让他死的明白,将众将心服。免得有人说您冤杀大将!”
萧远枫收了脚,习惯性地等着这奴隶爬起来跪好。以前,不管身上带着什么样的伤,他都能在第一时间仙迅速或伏地或跪直。可是这次没有,雪夜在他脚下抽搐,口中发出含混的“嗬嗬”声,手指扣进自己的脖子。
“嗜血针”入穴太深,危及性命!萧远枫忽然惊慌,几乎下意识地弯腰伸手拍向雪夜的肩膀,内力运处,两枚嗜血针挟着风声,从雪夜“天鼎”穴中飞出,“哆!”钉在大帐一条梁柱上。萧远枫直妥看着针尾尤在颤动的“嗜血针”,心里猛然一颤:自己居然真的不忍让这奴隶死!可恶,该死!
空气猛然从喉头挤入雪夜的肺部,每一根血管都似猛然膨胀欲裂,眼前黑了黑才渐渐明白:父亲,为雪夜震出了“嗜血针”!父亲,救了雪夜!心中涌动着浓浓的感激,不敢耽搁,爬着跪了起来,口中弥漫出浓浓血腥,拼命吞咽,不让一丝血水流出。而咳嗽喷薄而出,将一口咽进去的血喷了出来,点点溅上萧远枫的衣摆,萧远枫浓眉拧起。
不要让……父亲厌恶。伸手想擦去父亲靴头的血迹,却又不敢……混沌的心忽然清明震颤。不,雪夜没有背叛父亲!父亲误会雪夜一会有原因,雪夜问心无愧一定可以解释清楚!他小心的抬头去看父亲:父亲的脸上是愤怒还有疲倦,父亲的嘴唇在片刻间起了火泡,嘴角还有一丝凝固的血迹……心,猛然揪痛。他逞强的跪直了身体,清澈的目光坦然恳切地迎向父亲,极慢地说:“王爷,雪夜哪里做的不好,请您责罚。可是,请您相信雪夜,雪夜,没有背叛大魏,没有背叛王爷!”
“如果不是铁证如山,本王还真让你这一脸的忠诚无辜蒙混过去。”萧远枫俯视雪夜,脸上肌肉跳动,冷笑着一脚踢向地下马鞍,马鞍飞向雪夜,砸在雪夜身上,雪夜被砸翻在地。忍过了胸口翻滚的气血,艰难地爬起,目光落在他身边的马鞍,马鞍已经被割开。里面有什么?雪夜将困惑的眼睛凝向父亲。
“还装!你的马鞍,你敢说你不知里面是什么?”萧远枫伸擘一扫,大案上一叠东西向雪夜飞了过来,甩在雪夜身上后落地。
艳阳上前扶了萧远枫的手臂,“父王,您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随转身轻贱嘲讽道:“贱奴,那些字应该都认识吧?怪不得此次从柔然至滑台,以轻云脚力你来得晚了一天,原来,是在永南王府别院与他会晤!受他蛊惑,背叛王爷,当了他的内奸。”
原来,是误会雪夜勾结永南王吗?这是证据?雪夜伸出手臂用力擦了擦眼睛,凝神细看那叠纸,一张张的展开,有两张像是地契,看不明白,看到第三张雪夜瞪大眼睛:“保萧雪夜为平夏候,世袭罔替。”下面是永南王的鲜袖的大印。
雪夜破裂的嘴角抽动,到现在才明白自己被一张大网紧紧缠住。
“真是一个下贱奴隶,父王对你那般信任栽培,永南王那叛逆仅仅用了一座庄园、千百亩良田、一个虚报的候爵便收买了你!”艳阳义愤填膺。
不!雪夜猛然抬头,不避不闪地凝视萧远枫:“王爷,雪夜是见过永南王,他,想收买雪夜,可是雪夜没有答应!”
“贱奴,铁证如山,你还敢在父王面前抵赖,你看看那边——”艳阳凛然正义地注目雪夜,手指大帐门口,“李胜将军枉死的冤魂地盯着你看!”
“李胜!”这个名字再一次响在脑中,他死了?父亲以为与我有关?急忙想回头去看,胁下已经被重重的一脚,带着重镣的身体向后飞去,直飞出二三丈远,才重重落地。拼尽全力爬起,眼前发黑,模糊地看到地下似乎躺着一个人。是李胜!心里一激灵,用力甩了甩头。果然是李胜参将!身着铠甲而全身血污,可是看不出伤在何处。须发皆张,瞪目欲裂,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