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停留了。
他的生活,好不容易恢复了原样,变得平静而稳定,成为了理想中的状态。
他原来所希望的东西全都能够实现,他会成为在医院的提拔下越走越好,过上几年就能存够房子的头期,然后取个贤惠的妻子,组成一个圆满的家庭。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虽然在中途被破坏的一塌糊涂,但是现在,那些过去已经全部清空,所有都可以重新构建。
美满的,幸福的,人人称羡的生活,已经近在咫尺。
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到了。
吕宁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听到身后人的声音。
“哥,他们说在快要死的时候想到的那个人,就是你最重要的人。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要撑下来,等你回来。”
吕宁的脚步停了下来。
“那么哥,在那个时候,你一直想的,是谁呢?”
病房门外,医院的走廊大而冷清,那个人的声音像是带了回音,吕宁连回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逃一样的快步离开了那里。
那个人就像是一个泥潭,只要靠的近一点,就又会陷入到原来的状态。
现在的生活会再一次受到破坏。
一旦习惯了目前的生活,就没有信心再踏入那种周而复始的困境。
改变现状的情形,很令人害怕。
又是一个周日,吕宁早上起来,对着屋子发了一会儿呆,他发现自己没办法静下心来,脑中来来回回都是魏达的那句话——那时候以为自己会生病会死,你想到的人,究竟是谁呢。
吕宁穿上衣服,出门,坐车去了室内最繁华的商业街。
已经入秋了,商场开始卖换季降价的衣服,这里的人比以往要多,来来往往的路人拎着大包小包,情侣、学生、年轻的小白领……
吕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来做什么,但人潮涌动的声音,车辆的吵杂声,普通社会的喧闹声,都能让心里的烦躁平息下来。
吕宁路过一家婚纱摄影店,那家店正在搞活动,店门口搭了几把大阳伞,每把伞下面摆着放着宣传册价目单的桌子,打工的学生拉着路人作艺术照的解说。
吕宁往那里看了一眼,却看见了熟人。
是刘静和医院的另一个女同事。
那两人刚听完介绍正准备走,一抬头也看见了吕宁。
“哎呀,真巧。”刘静笑着说,见他俩说话,那女同事很自觉地先走了。
街上太吵,两人在附近找了家咖啡厅。
原来刘静最爱在这里逛,原来吕宁陪刘静逛街时,经常来这家咖啡厅休息。
“我还以为你不会逛街呢,竟然看见你一个人出来逛街。”刘静用勺子在杯子里搅动,微笑着说,“真稀奇。”
吕宁望着刘静手上的戒指:“你要结婚了?”
“嗯。”
“恭喜。”
“……”刘静忽然抬起头,看着吕宁,“如果你说要娶我,我就不嫁给他了,你信不信?”
吕宁愣了一下,低声说:“对不起。”
刘静扑哧一声笑出来:“怎么和你说什么你都当真呀?你太好骗了,但是你拒绝的也太爽快了吧,真让我伤心,我这么没魅力啊?”
“这种事情怎么能乱开玩笑。”吕宁松了口气,笑着说。口袋里手机又在振,吕宁掏出来看了一眼号码,动作却顿住了。
那手机的壳子已经裂了,漆掉的乱七八糟,就算拿去二手机买,恐怕人家也不要。
“这么多年了,你还用这个手机呢?”
“嗯,嗯……”没有看短信的内容,吕宁把手机握在手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用习惯了。”
“信号已经不好了吧。”
“凑合着还能用。”
“……”刘静轻声说,“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
“你和你弟的事。”
“……”坐在刘静对面的那个男人,身体瞬间僵住了。
“他看你的眼神一直不对,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处处针对我,那天去你家送化验单,我就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你再来医院的时候,虽然老马急匆匆的帮你遮,我还是看到了……”刘静指着自己的脖子,“那痕迹太招摇了,简直就是像别人宣告所有权一样……你那么慢热又保守,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找到关系变得这么亲密的女人,然后……”
“……”
“我开始以为你是被逼的,可是你却那么干净利落的拒绝我。”刘静停了一下,长吸一口气,然后用轻松的语气笑着说,“后来仔细想想,当魏达一出现,你的重心就已经完全偏移了,你每天每天说的都是他的事,为了他做着做那。你想我的事,从来从来都没有像想他那么多吧。我和他,两个人的起点就不同……”
吕宁脑子乱哄哄的一片,嘴唇蠕动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反正也结束了,我找到比你更爱我的人了。”刘静慢慢喝光咖啡,然后把空杯子放在桌上,看了一眼吕宁的手机,“我们走的路,比你们的要容易很多。”
女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现在是平稳而安宁的生活,没有任何波折,如果吕宁愿意,可以一直顺利的走下去。
吕宁终于打开手机里的短信。
那条路,非常的艰辛,黑暗而狭小,充满荆棘。
一边是平平淡淡的,自己所希望的顺畅大道。一边是从未经历过的陡峭山路,碰撞,磨合,一不小心就会重蹈覆辙,再次伤害彼此。
手机上晃着四个字:“哥,对不起。”
握着手机的男人低下头,眼睛酸胀,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他是一个如此懦弱的人,胆小,恐惧,总是止步不前,为自己留一份余地。
如此的懦弱、胆小……
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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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辉照在病房里,将整个房间都被渡上了一层橘黄色。
毛巾、牙具、换的衣服……所有的东西收拾好也不过一个小包。早上就已经办好出院手续,病例放在床上,魏达看了看,把那张纸塞进包里。
查房的护士伸头进来看:“你不是今天出院吗,怎么还不走?”
“我在等人。”
小平头打电话过来:“我和你哥发短信说了今天你出院,还没来?应该是不会来了吧,你住院这么长时间,他就只来看了你一回,我看他那孬样就不会来,实在不行你来我这住一晚上,我带几个哥们去接你,窝着着几个月没憋死你吧,走走走,一会儿我们出去喝酒去……什么?不用?就算他今天上班,下班后这点也应该到了吧,肯定不会来了……你傻了吧,要一直等下去啊?”
魏达挂了电话。
橘黄色的光线在时间的推移中慢慢加深,转暗。
秋天已经快要过去,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
同病房的病人回来,看见魏达依然坐在床上,笑着说:“等你哥吧,都等一天了,这会儿没来,肯定不来了,赶紧早点回家吧,说不定还能早点遇见。”
魏达望了一眼窗外,路边的灯已经陆陆续续的亮起来了。
或许……真的不会来了吧。
魏达起身,拎起自己的包往外走。
那些曾经做过的事,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弥补、挽回。
那人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喜欢,又被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即使不来,也是合情合理的。
了断了。
现在,自己应该放手,然后去别的城市,把他忘了。
各过各的。
“哔哔~~”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出租车司机拍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望着后座上的男人,说:“烦死了,每天一到这个点,路就堵的要死,看你挺急的,有什么事吧?”
“嗯。”车后座那个总是低头看着手机的男人,终于抬起头,“今天我弟出院,我去接他。”
“哎呦,这都几点了。”
“下班的时候有病人,拖晚了。”
“哎呦……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请假去接他,你看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这路堵的。”
“之前还在犹豫。”那人注视着自己的手机,苦笑着说,“结果……还是害怕……”
他的声音被外面汽车的鸣笛声盖住,司机没有听清:“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
手机里短信列表都是一样的号码,从那天以后,那人每天都会发来一个‘对不起’。
老式手机存不下多少短信,之前的短信箱满了,挑挑拣拣的删完,吕宁才发现自己在不自觉之中,竟然把那个人发来的短信全部都留下了。
潜意识所反应出来的东西,有时候反而是最真实的。
前面的车终于开始缓缓移动,司机说:“市医院对吧,我带你从小路绕过去。”
吕宁望向车外,车窗上出现了点点的水滴:“下雨了?”
“这天气还下什么雨,是雪吧。”
吕宁下车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他快步走进住院部,推开309病房的门的时候又犹豫了一会儿,才推开门:“对不起……我来晚了。”
房内的病人诧异的看着他,然后马上认出他来:“你是那谁他哥吧?他已经出院了,之前还一直在等你呢,不过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快回家看看吧。”
吕宁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那空空的床,问:“他走了多久了?”
“走挺长时间的了。”
吕宁发了一会呆,然后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九点,吕宁唇边溢出一丝苦笑:“也对,都这会儿了,应该早就走了。”
天气已经凉了,医院楼外没有一个人,细小的雪花落到地上就化了。
他走了。
吕宁踩在被雪水打湿的地面上,有些茫然的想。
吕宁慢慢走出医院大门,一动不动的望着路上的车辆。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过来,他却已经走了。
已经打算尝试着踏上那条单行道,却突然发现面前的两条道路已经变成了一条。
还有什么比这种事更讽刺?吕宁捂住眼睛,轻声的笑了出来。
虽然是在笑,心里却像是突然的空了。
“哥。”忽然有声音从背后传来。
“哥,是你吗?”
吕宁愣了一下,猛的转过身,医院门口的阴暗处,蹲着一个人。
那人抬起头,用那双漆黑的盯着吕宁。
有那么一瞬间,时间凝固了。
树枝上还挂着几片枯黄的叶子,细碎的雪花随着冷风转进吕宁领口。
“我本来想走的,然后走到门口,忽然发现不可能,我根本没法放弃你,”魏达笑了一下,垂下头说,“其实之前,我去找过你很多次,你总是和很多朋友在一起,有男有女,我总是在想,若是那些女人之中,有一个是你的女朋友,我会怎么样……结果只是想想,我就要发疯了。”
“我知道我是个混蛋,”吕宁面前的男人用力的抿住了嘴,一直以来,和吕宁的相处中,他都是处在强势的那一方,可是他的感情却已经卑微入土,“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定放手,希望那人以后过的更好吧?可是我不行,我回忆里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在你那里。我的感情很自私,除了你,谁都不行。”
“……我很不安……我们所处的环境差了那么多,我和你距离太远,我在社会上混过,当过小偷进过警局,还有个那样的妈,甚至连学都没上几年,这些全是抹不去的,就算改过也会有原来的人靠上来提醒我自己的过去。”魏达嘿嘿的笑出声来,“你却和我不一样,从头到尾都不一样,我们两个,所走的道路也是不同的。你站在离我那么远的地方,我害怕在我追上你的那一天,你已经被别人抢走了。”
欺骗、强迫、囚禁都是脆弱的表现。
没有安全感,害怕失去。从骨子里透着的自卑和恐惧。
从头到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