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攘外必先安内,招安梁山好汉用之于抗金抗辽岂不是一条上上之策,对谁都有好处。”
“不过是借刀杀人而已。”
“谁都知道这是在借刀杀人,我不信梁山好汉看不出来?为什么就接受招安了呢?”
“还不是宋江卢俊义等一干人巧言令色,连哄带骗的结果。”
“不,绝不是这样的!”
“呵呵,你说说看,到底是怎样的?”
“梁山好汉自有他们的看法,与其自相残杀,让异族渔翁得利,不如接受招安名正言顺地北上抗敌,即便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也算死得其所,不枉为华夏儿女一场。此乃大节大义大仁大爱之所在。”
第十二章 鲜衣怒马(12)
“你这番话虽有些牵强附会,但是,外敌当前,当以民族大义为重。”沈百谷收起不屑的表情,转而凝重起来,他缓缓说道:“从这一点上说,宋江还算一个识大体明大节的真男子大丈夫。”
“是啊!怪只怪徽宗昏暗,奸臣当道,致使梁山好汉陷于不测,国之长城坍塌,到头来徽、钦二帝自己也落得个自食其果的下场。”
“好,说得好!”沈百谷长叹一声,举起酒杯道:“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德功啊,你有这样的见识,舅舅高兴啊!来,舅舅敬你一个。”
韩德功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扭扭捏捏道:“舅舅所赐本不敢辞,但实在是受宠若惊。”
“废什么话呀?喝你的酒,远鸿也一齐来吧。”
“这样最好,远鸿先生,请——”
龙远鸿怎么也没想到这舅甥二人会越说越投机,虽然二人所说的道理堂堂皇皇难以否认,但他还是有些猝不及防的感觉。难道韩德功并非不速之客,而是预先安排好的?两人这是在做戏给自己看呢。及至二人邀饮,才猛然清醒,因为心有所想,动作上难免有些迟缓。
他这一瞬间的诧异表情沈百谷也看出来了,老人猛地醒悟到: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莫非远鸿起疑了?以为我和德功是预先约好的,甚至会以为我在充当德功的说客?
按理说这种事情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根本无从解释,越解释越说不清楚,只能越描越黑。若换了别人这样无端起疑,以沈百谷天生的傲岸狷介和清高风骨,说不定立时便会一拍两散拂袖而去,更不可能解释了。奈何他实在是太喜欢龙远鸿了,由不得他不这样做,他怕龙远鸿从此会心里留下隔阂。
但又如何解释呢?说客一般是指敌对双方的中间人,而远鸿明面上只是一介厨子,跟德功毫无瓜葛,所以我便谈不上处于他俩中间。而不在他俩中间我又如何算得上说客呢?反过来说,我若是说客,明摆着表示远鸿便是共产党人了,岂不又把远鸿卖了?万万不能这么说!再说了……
沈百谷左思右想不得要领,真把他难为住了。左右为难中,他不由恼怒地瞪了一眼韩德功,心里忿忿道:都怪你小子!没来由扯什么宋江?
韩德功被他的眼神吓得一激灵,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得不对了。
放下酒杯,好一阵踟蹰,沈百谷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直接解释肯定不行,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于是他振衣而起,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踱了几圈,然后转向韩德功,若有所思地问道:“德功,最近华北局势如何?”
提起军情,韩德功立马显得凝重起来,他目光深沉声音低缓,带着一丝焦虑的口吻说道:“倭人重兵猬集、气焰猖獗,华北危急,局面已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了。”
“军方对此有何打算?”说话间,沈百谷假装无意瞥了一眼龙远鸿。果见其目光灼灼,眼中充满了关注之意。
有门儿!沈百谷心里顿时一松。
“从中央军到地方部队都做好了与倭寇开战的准备。”
“国共合作的事情具体谈到那一步了?”
“据说红军的改编事宜已经展开,红军原留在江南的部队改编为新编第四军,其余部队改编为第八路军。”
“动作倒是挺快的!”
“快啥嘛?从去年‘双十二事变’到现在已经大半年过去了,日军大兵压境,中央却在一些琐事上一味纠缠,天知道他们究竟想干啥?”
“噢——原来这样,只要动就好,总比拖着强。”说到这儿,沈百谷看了一眼龙远鸿说道:“远鸿,给你说个笑话。去年十二月份儿,老蒋到西安督促张学良杨虎城围剿陕北红军,抗战心切的二位将军于十二月十二日突然发动了兵谏,把老蒋软禁了起来,以逼迫蒋介石改变国策,这就是所谓双十二事变。其间张杨二人邀请了共产党出面,此次事变最终得以和平方式解决,三方达成了停止内战、枪口一致对外的协定。”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二章 鲜衣怒马(13)
龙远鸿强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声音略显喑哑地应付道:“就是,还是停止内战、枪口一致对外的好!”
双十二事变!国共合作!
这些闻所未闻的事情不啻一声声炸雷在龙远鸿头顶轰响。去年十二月,自己还在河西走廊的冰天雪地中和马家军杀得血葫芦似的,什么都不知道,至于国共合作则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了。他满脸不解地看了一眼韩德功,心道:既然去年十二月份国共双方就已接触,身陷河西的西路军肯定是双方谈判的一个焦点,为何直至今年二三月份马家军还在对西路军穷追不舍?明明就是想斩尽杀绝置之死地而后快。
韩德功自然明白龙远鸿眼中的疑问,他的脸上不禁现出一丝微窘之意,然而他并没有回避龙远鸿的目光,而是意味深长地说道:“青海的事务历来以蒋某人的马首是瞻,中央放个屁,到了青海便成了龙卷风。”
“呵呵,有这么点意思。”沈百谷接口道:“不过马子香马步芳字子香。的抗日热情还是值得肯定的。”
“那是!青海已开始着手编训骑兵暂编第一师,一俟战端开启便可立即集结投入抗日战场。同时,近几个月来,青海官方在西宁大造抗日言论,为全面抗战做好舆论准备。”
“西宁和兰州相距不过两百许里,甘肃官方在这方面就显得很暧昧,无声无息的,似乎生活在世外桃源一样。”
“那当然了,甘肃现在实际上是控制在胡宗南手里,胡宗南何许人也?嫡系中的嫡系,有他在,甘肃的抗日言论会有什么自由空间?”
“的确如此,兰州的气氛不容乐观啊!”
“何止不容乐观,简直堪忧!”
“此话怎讲?”
“胡宗南的中央军在陕甘宁边区外围围了个水泄不通,共产党的边区政府就在这个圈子中心,你看着,国共两党的摩擦将来不会少!”
“有这等事情?”
“这也正常,两党虽已和谈,但互相杀了十几年,一时有些戒心也是难免的。听说不久就要在兰州等地筹建八路军的办事处,用以协调双方事务。”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舅甥二人一唱一和,侃侃而谈,看似合辙押韵,其实各有用心。
沈百谷是在用这种方式旁敲侧击地给龙远鸿介绍当前的形势,暗示他:国共两党已经握手言和共赴国难,作为红军的指挥官,作为一个性情男儿,应该以民族大义为重,放下以前所有的仇恨和敌对心态。说白了,沈百谷是以目前的大背景作平台,间接为自己前面说过的那番话作注释;韩德功说话表面上看似东一榔头西一斧头,实则一直都在把话题往中央军这头引,顺便把所有责任都往蒋某人身上推,借此为青海马家军也是为自己推托。同时他也在暗中警示龙远鸿,虽然国共已经坐在了一起,但通往陕北的路已被中央军封死,想走?没门儿!不过他又给龙远鸿透露出一线希望用来稳住他:不久的将来兰州便会有八路军的办事处,到时你可通过办事处归队。韩德功的一番话真可谓双管齐下用心良苦。
慢慢地,龙远鸿已从惊涛骇浪中平息下来。尽管他还有些不是十分相信,但他已经凭着自己的学识和人生历练预感到了——这,应该是一个事实。
当年还在商山书院念书时,他便熟读经史,对中华民族的民族性格和内在精神再熟悉不过:一家弟兄几个平时可以打得头破血流,外人一旦想介入便又是另外一个样子。弟兄之间擦擦脸上的血迹相视一笑,甚至互相再踢上几脚解解恨,转身便会捋胳膊挽袖子冲上去共同对付外人。这也就是为什么中华民族屡经忧患,却能在风雨飘摇中挺立五千年的根本原因所在。书包网 bookbao8.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十二章 鲜衣怒马(14)
因为,她是一个拥有大智慧、大知识,明大节、晓大义的伟大民族,她在外敌入侵面前所展示出的那种雄浑伟烈的爆发力和恢宏悲壮的牺牲精神足可惊天地泣鬼神。在这一点上,世界上没有哪一个民族可以望其项背。
想到这儿,龙远鸿意味深长地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伯父所言极是,值此国难当头之际,方方面面应以民族大义为重,捐弃前嫌共赴国难。”
见自己的注释起到了作用,沈百谷大为高兴,举起酒杯来,“对对对,国之不存,何以家为?来来来,咱们为全面抗战的大好局面干一杯!”
三人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韩德功哈着酒气拍了拍龙远鸿的肩膀,说了句谁都没想到的话。“改日我请远鸿老弟到我的大校场看看,不知老弟有此雅兴否?”
略一讶异,龙远鸿旋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回到一品香,龙远鸿立即嘱咐堂倌小顺子:注意来往的邮差,想办法托邮差捎几份报纸过来。
第二天,邮差便把报纸捎来了。
他急切地翻开一张中央日报,头条新闻立即引起了他的注意——中央社北平记者电:近日,日军驻丰台部队借演习之机对我宛平驻军百般挑衅、以启事端。我军在此过程中保持了高度克制忍让之态度,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启战端。同时我军亦做好了各方面的准备,处于严密的戒备状态,密切注视时局态势的发展,以应对不测事件的发生。另一份西宁的报纸则报道说:昨日马长官在西关大什字隆重举行万人大会,倡议社会各界行动起来,为抗日大计各尽所能……会后,驻西宁各机关、部队、社团、学校及民众数万人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示威活动,云云。
几张报纸翻来翻去,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国共合作的消息,更没有任何红军改编方面的报道,他不禁有些失望。
正在怅惘,小顺子走了过来。
“师傅,一会儿我想抽空去看趟我表哥,他出了点事。”
“你是说碾子吧,出什么事了?”
“是碾子,他昨天去磐安镇运货,货有点多,装货卸货耽搁了好长一段时间,回来时天色已经晚了,半道上被人打了一闷棍,勉强撑回家后一脚跌倒就一直昏迷不醒。”
“谁打的?”
“天黑,又是从背后下的手,打完就跑了,没看清。”
“又是背后下黑手!”难道和马大胖子有关?龙远鸿脸上疑云一闪而过,沉吟了片刻,他仰起脸接着道:“这样吧,等会儿我和你一块过去看看碾子。”
“好吧,多谢师傅了。”
“哪里话?碾子最近一直都在帮咱们,于情于理上我都得去看看。”
来一品香吃饭的客人一天有三个高峰期,即早中晚三餐。高峰期时店里店外摩肩接踵,人如潮涌,车水马龙,伙计们连歇口气的机会都没有。过了高峰期,客人便变得相对零散起来。
十点来钟,龙远鸿和顺子趁店里的客人不太多,两人上街称了二斤糕点几斤水果急匆匆往柳林渡口碾子家赶去。
小泥院静悄悄的,门虚掩着。顺子刚一推门,里面传来一阵狗叫。
“黑子,别叫,是我。”顺子喝道。但里面的狗依然狺狺叫个不停,它显然是冲龙远鸿发威的。
“谁啊?”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随即女人走了出来。“哦,顺子……”一抬眼,她发现了站在门口、提着糕点的龙远鸿,她顿时愣在那里。
“你是……你是……”女人钉子似的钉在那里,面色一刻间变得窗户纸一样苍白,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全身的血似的,她的嘴唇哆嗦着半天讲不出话来。掂在手里的一条湿毛巾啪地落在地上,身子晃了两晃差点歪倒地上,她下意识地急忙伸手扶住了门框。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