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我了,我自有招,”阿依努儿从背包里掏出一大截纱布,紧紧地缠在自己的手上,“你的手太嫩了,像我的手,上面都有一层老茧,所以不怕磨。”
我笑了笑,心里有一股暖流悄悄流过,学着阿依努儿的强调打了个哈哈:“你会是一个贤妻良母的。”
“你说什么?”阿依努儿迅速转过身,捏住我的下巴。
我被吓了一跳,甩了甩头,挣脱掉他的手:“在爬山呢,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再把我给吓得滚下山去!”
阿依努儿笑了笑,接着开路。其实有了绳索,爬山就简单多了。雪层越来越厚,差不多要没过我的膝盖。我暗自庆幸靴子的鞋带绑得紧,否则灌一靴子雪水的感觉肯定不好受。我远远地望着我们的山洞,此时已经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点。
我又转过头,抬头瞭望雪山的山顶。山顶上笼罩着云层,我看不清还有多高。幸好今天天气晴朗,不然真有可能出事故。
正这么想着,突然紧绷着的绳索就一松,阿依努儿反应非常迅速,立即松开了手,我没反应过来,直接朝后倒去,摔在雪堆里,然后往下滑了好几米。
我以后再也不乌鸦嘴了,我的脸埋在雪里,暗暗地想。
☆、十二
阿依努儿很迅速地蹭了过来,刨开我身边的雪,搂住我的腰把我从雪地里挖了出来。“你没事吧?”阿依努儿问我,我居然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心疼,“磕到哪儿了没?”
“没事。”我很艰难地想站起来,阿依努儿从背包里掏出毛巾,递给我让我擦擦脸上的雪水。
我问阿依努儿:“怎么回事?”
“另一端是系在一个枯树上的,那树死了,我估计是因为树根烂掉,就松了。我已经一年多没有来这里了。”
“怎么办?我们没有绳索了。”我忧心忡忡地看了看雪山顶上,我们站的位置坡度已经很陡很陡了,几乎超过了45°。这样的坡度,别说爬山了,就算站立也很难。
“很快就到顶了,不要紧,”阿依努儿表情却不像他说的那样轻松,“到了那边,我们就可以滚下去。”
“不会发生滑坡吧?”
“保证不会,”阿依努儿说,“第一,这里的雪没有那么多,也就是前几天下大雨这里有降雪,第二,这里的坡度太陡了,积雪根本存留不住,都滑下去了。”
“但愿如此,”我嘟囔一句,“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们要尝试一下真正的爬山了。”
于是我们手脚并用向上爬去,我很后悔没有带登山镐。当然,这是废话,我根本就没带登山镐来可可西里。
我的靴子虽然防滑,但是在雪山上丝毫没有作用。我尝试着把靴子头死死地卡在雪的深处,这样好歹能稳住一步,然后我再向上扑过去。但雪松松的滑滑的,我很快就滑到了原点。
我像一只乌龟一样徒手攀爬着,总算上去了一两米,突然一大堆碎雪掉下来,掉进我的眼睛里、鼻孔里、嘴巴里。我顿时着了慌,闭上眼睛猛咳了好几声,凉凉的雪呛在嗓子眼里特别难受。
我又伸出手去揉眼睛,这一揉可好,我往下滑了三四米,落回到我摔倒的地方。
“喂喂喂!你在干啥呢!”我朝上面看去,看到阿依努儿也像一只虫子一样在地上蠕动着,他的脚踢下来好多雪,还在簌簌地落下来。
“怎么了?”他很吃力地扭过头问我。
“你别往下踢雪啊!呛死我了。”
“抱歉啊……”阿依努儿很为难的样子,不再往上爬了,“那我们怎么上去啊?”
“我觉得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先回家,整顿一下,拿个登山镐之类的东西再回来。”这一刻,我真的想放弃了。
阿依努儿突然笑着跟我说:“你闪边儿,我给你表演一个东西。”
我看他这不正经的样子,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儿,但还是无奈地闪到了一边儿。白雪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我不停地揉着眼睛。
阿依努儿突然扑倒在雪地里,整个人陷了进去,我正想喊他,他“噌”地扑了出来,双臂向前伸展,又扑进雪堆里。我终于看懂了,阿依努儿这是在表演雪地里的“蝶泳”。然而他扑腾了好一阵子,依旧没往前进。
阿依努儿从雪堆里钻出来,顶着红红的鼻尖冲我呲牙乐。我看他这副模样,也笑道:“你怎么有时候这么傻,小潮巴!”
“那有什么办法,你喜欢潮巴?”阿依努儿哈哈大笑着。
“滚!”我瞪他一眼,“别光乐,想想办法,到底返回还是怎么着,再这么坐下去,我衣服就湿透了。”
阿依努儿也平静了下来,说:“尽量别前功尽弃,都爬这么老高了……你先喝口热水。”
我从背包侧面掏出水壶喝了口水,真是的,早晨刚烧开的水,现在就变温乎了。
“前功尽弃多没意思啊,垂直高度也就只剩三十米了……”
我听到这句话,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儿没喷出来:“三十米?你开玩笑呢吧?怎么爬上去啊?”
“其实我也觉得够呛。”
我看到他也有些想放弃,就趁机说:“我看今天还是回去吧。”
“哎对了,我有招,”阿依努儿突然一拍大腿,凑到我面前,“以前来怎么没想到呢。来,亲一个!”
我在他脸上蹭了一下,看到阿依努儿抑制不住地笑,心里就想,肯定又不是什么正经事,起码不大靠谱。之前我觉得阿依努儿像小哥只是一个表象,这德行跟小哥可差了十万八千里,跟王胖子倒是有些像。
阿依努儿对我说:“堵上耳朵吧。”
我愣了一下,但出于我们之间的默契,我还是乖乖地堵上了耳朵。阿依努儿把手放到嘴边,吹了一个极其刺耳的口哨。我突然想到了,难道是要召唤……金雕?
我对阿依努儿说:“我绝对不要再看到那个东西……”
阿依努儿冲我挤了挤眼睛,很调皮的样子。远处传来一声鸣叫声,穿破大气,显得极为空灵,我在心里暗自叫苦。
不一会儿,那只金雕就飞了过来,然后收拢翅膀降落在我们面前。这只金雕可真是大,差不多是金雕王吧?它张开翅膀大约有四五米长,翅膀一乎扇就掀起一阵带着腥味儿的风,弄得我直捂鼻子。它的眼神十分犀利,是金黄色的,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阿依努儿指手画脚地对金雕说明,我们要到山那边去,我怎么想都觉得这个计划太不靠谱:“它能听懂你的话么?”
“反正它只要能知道是飞过去就行了,我拽它的爪子两下,它就知道降落。”
我心想这金雕也够聪明,不知道阿依努儿怎么驯服这样凶残的鸟类的。
他转过头来对我道:“我先过去,给你做个示范,确定没事儿就让它过来接你!”
我指了指刚刚结痂的肩膀。
阿依努儿说:“你可以抓住它的脚踝吗。”
“它哪有脚踝!”我哭笑不得地说,“亏得它听不懂人话,不然……”
“好啦好啦,你别挑我的错了,”阿依努儿两手抓住金雕的“脚踝”,对我喊,“你看,就是这样的,没事儿。”
阿依努儿拽了金雕的爪子一下,金雕抖擞抖擞翅膀,有些吃力地飞了起来。我眯着眼睛看到金雕待着阿依努儿向上飞,一直消失在最近的那片云雾里,不禁有些担心:也不知道这金雕能不能撑得住……我回过神来,立即抽了自己一巴掌,叫你乌鸦嘴,叫你乌鸦嘴,看待会儿阿依努儿真摔下来怎么办……
大约是过了十分钟左右,我感觉眼前一片黑,那金雕就立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看来是没事?我咬咬牙,此时也不敢跟金雕对抗。
这金雕挺聪明的,一直盘旋在我的头顶上,伸出两只脚爪。我为了缓解紧张,我对着它废话了一句:“你好,还认得我吗——”
本不理我。这种感觉太刺激了,我的手蜷缩在手套里,麻木地抓紧金雕的爪子,觉得随时会掉下去。
很快,我们就飞近了雪山的顶端,此时离山大概是五六米。我估算了一下,如果就这样掉下去,也不会摔得太惨。
一眨眼间,金雕就带着我飞到了山的南端。眼前全是雾蒙蒙的云层。大约下降了十米,眼前的云层终于薄了一点,我看清了山南端的大地,顿时被这种景色惊呆了,是和看到向日葵一样的震撼。
那个名叫“我没错”的湖就镶嵌在山的南端,不是特别大,但特别美,蓝得妖娆,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有些刺眼。“我没错”三面环山,山上都是皑皑白雪,在往上就是和湖水一般蓝的天空,天空上的云洁白异常,非常饱满——虽然这样形容有些怪,但我还是第一个想到了这个词。
湖边长着许多绿色植物,太高了,我视力又不是特别好,分辨不出来那是草原还是什么植物。湖边有几座小木屋,很安静地静卧着,门对着湖。我隐隐地看到湖边有一些深色的点点,不确定那是人还是石头。
阿依努儿呢?
随着不断地降落,气压变化特别大,我有些耳鸣,只能不停地吞咽口水。这比坐飞机的感觉刺激多了,好像空降兵一样,四周全是呜呜的风声刮过耳边。
我从小坐飞机,降落的时候就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能说舒服,似乎是身体中哪个激素分泌过剩导致的,集中部位在胯部和脑部。此时这种感觉十分强烈,我咬紧牙关才没有使自己叫出声来。
我探着脖子往下瞧,突然看见一个深红色的小点在不停地动,我定睛一看,那不就是阿依努儿吗?金雕已经把他放到湖边上了,有这么一个方便的交通工具可真是不错啊。
阿依努儿在那里不停地跳着,招着手,还冲我喊:“喂——洛阳——”
我不敢招手,这是自然的;我甚至也不敢朝他喊话,生怕把这个金雕吓到,我们一起跌下山谷去。我只能期盼着,别掉下去,别掉下去……
事实证明,我这种顾虑还是多余的。金雕收了收翅膀,准备做最后的降落。我想起电视上看老鹰抓兔子,最后那个俯冲可是相当的猛的,难道说,我也要……
还没想完,金雕就不出我所料地加快了速度,我体内的肾上腺激素立即分泌紊乱,这样的俯冲速度几乎使我抽筋。笨蛋金雕,这不是捕猎,这是交通运输,transportation你懂不?
“啊啊啊——”我还是控制不住叫出了声,眼前的阿依努儿越放越大,我哆哆嗦嗦地控制着时间,在离地面还有一米的时候松开了手,借着惯性向前飞去。有了上次的经验,我抱住腿很完美地做了好几个前滚翻才停下来。
阿依努儿跑过来把我拉起来:“你是没有拽它的爪子吧?拽两下,它就会慢慢地降落。”
“好吧……”我心想你们么不早说,“下次我试试吧。”
我站起来看着周围的景色,在地面上看来,“我没错”就大多了,景色跟长白山的天池差不多。湖四周环绕着山,山上是肃穆的墨绿色,再往上就是纯白的冰雪,最靠上的雪顶伸入云层之中。湖面特别蓝,不知道是倒映着天的缘故还是什么原因。湖面非常平静,只有湖中央有一些水波在荡漾,一闪一闪地反射着阳光,整个湖就像一面大镜子一样,把上面的景色全部反射了回去。
阿依努儿指着湖对岸:“你看,那里有做礼拜的藏族人。”
我眯着眼睛看过去,果然有几个小点儿在那里不停地动,自己看来是四五个藏族人在湖边磕头,看上去十分平静而虔诚。
藏族人都习惯穿得花花绿绿的,真是很奇怪。我本来以为他们普遍穿藏蓝色、酒红色,没想到鲜艳的绿色和紫罗兰倒是也很常见。总之一句话,冲击力很强的撞色。
阿依努儿指了指湖边的几栋木头房子:“我们这两天就住在这里。”
“啊?”我觉得很惊讶,一时转不过弯儿来,“旅馆还有开在这里的?你带钱了么?”
阿依努儿咧嘴一笑:“你好天真啊,当然不是旅馆,就是好心的藏族人建立的,随便游客往里住,不要钱。”
“还有这般好事?”我很惊讶。
“藏族人信佛的,他们要积德,”阿依努儿往那几栋房子里走,“而且有人就住这附近,盖一栋小房子也很方便。”
“这里面游客多吗?”
“不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