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车轮子碾过碎石,咯吱咯吱叫唤。
良久,周柏轩终是憋不住了,对之幽道:
“……这次雅公子准你下江南,全是因为你大哥命不久矣……若你大哥真的去了,公孙家就剩了你一个正房出来的公子……你是不是要继承公孙府世子的位置,再也不会回京城了?”
对方只是神色淡然的看着窗外的一色春景,好像没有听到周柏轩的问话。
周柏轩被这冷漠的表情所激怒,完全没有了往常的冷静,一把抓过之幽的手腕,逼他直视自己的双眸。
“你是不是……不会回京城了?”
五年前,之幽也是一路无言的被公孙家的人,送上上京的路,那个时候,也是春天。
五年后,之幽继续一路无言的被雅公子一封急件推着坐上回江南的马车,还是春天。
他这辈子,就是这样被人推来推去的,如今终于回到了阔别五年的旧居,竟然还有人在旁边心急如焚的问他到底还回不回来?
回又如何,不回又如何?
公孙之幽,如今只想好好的做一回自己,真正的操控自己的命运,偏偏还有人来搅得他不得安宁。
“周大人,我回不回京城,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周柏轩将捏人的力道加重几分,对之幽道:“……公孙之幽,你可听好了,我周柏轩放下朝堂只为送你来江南,可不会就只是送人送到家,那么简单而已!”
“……”
“我的心思,你自然不会不明白……你若回京城,那大好,我驾马亲自再把你送回去……若你不回京城,从此要在江南做世家公子一辈子,我也一辈子跟着你,绝对不会放手!”
之幽听到这句,眼睛瞪得老大,随后也便释然,对着周柏轩莞尔一笑:
“……呵,尚书大人学谁不好,偏偏学我家主公……这江南,到底有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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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北谛君不知何源昏迷了一夜,光只是大腿膝盖处流血,摔在地上时擦伤的,并没有其他地方受伤,可迟迟就是不醒。
开始以为他是故意装死,想骗陶艳,没有想到往脑袋上一摸,竟然发了高烧。这下倒是真信北谛君是病了。
之幽说公孙府就在离秦淮县不远,家里常备上好的药材,于是从如意楼出来赶去了之幽老家,一路上颠簸不止,某人在车里睡得迷迷糊糊,梦呓不断,喊的不过就是那么几句:
“陶艳……你别走……”
“兵符丢了就丢了……我不要了……你回来……”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每每说完,陶艳在他身边喊他的名字,可他总是叫不醒。
那心里被揉地稀烂,陶艳的大腿被当做了枕头,他抱着他,头一回觉得这个人很真实在自己怀里了。
陶艳的手贴过北谛君的额头,依旧滚烫。
“以前你怕我烧坏脑子……这回,倒是轮到我怕你烧坏脑子了……连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
他眼睛里觉得酸涩,好像有东西要流下来,心里却是甜的想要笑的。
“……还说我是傻瓜……我们半斤对八两……”
七一 公孙府
o(╯□╰)o
北谛君终于找回了陶艳,有人比北谛君还要高兴。
杜安晨:o(∩_∩)o……太好了,终于找到陶艳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陶艳:( ⊙o⊙ )!你有那么高兴么?
杜安晨:o(∩_∩)o……是啊是啊,谁让我是你的好友,太为你们高兴了。
陶艳:555555……杜杜,你真是太好了……
北谛君:= =|||……他明明是在高兴终于甩掉你这个白吃白喝的拖油瓶了……
陶艳:( ⊙o⊙ )!……拖……拖油瓶?
杜安晨:╮(╯_╰)╭……不然你以为我高兴毛?
陶艳:……o(>﹏<)o……555555……
江南公孙世家,书香门第,祖上出了很多有名的文人墨客,早先的祖辈,有得到前朝皇帝赏识的,被封为了御笔世家,很是显赫。到了公孙之幽父辈这一代,改行弃笔从商,江南漕运就有公孙家的产业,盐商米商,都算做翘楚。
公孙世家老宅历史悠久,园林设计巧夺天工,可以堪比京城的镇国公府。
陶艳在公孙家住的头三天,几乎天天迷路。
镇国公北谛君入住公孙府,并不是头一次了,五年前的春天,他第一次到江南,也是第一次见到了公孙之幽,不过这一回故地重游,却是浑浑噩噩被人抬着进门的。
北谛君一烧,就烧了三天。期间不曾睁开过眼睛,陶艳和之幽轮流守在他身边,换汤换药,也不见得大好。
“不就是发烧么?怎么会那么久还没有退烧?汗都捂不出来,怎么回事?”陶艳问大夫。
大夫捻了捻胡子,也很是费解,开了方子递给之幽:“老夫也迷糊,镇国公大人不过是舟车劳累,没有休息好,所以导致体虚,内火又过旺,按理说,这三天药下去,早该好了。”
之幽在一旁命下人送老大夫出门,一面问门口出神的琉剑:“……这些日子,主公都做了什么?”
“啊?”琉剑闷声反映了过来,“哦……回公子,主公连日都跟着陶公子,……咳咳……形影不离……好像没有做什么出格劳神的事情……就是那日听说陶公子下定决心要娶妻,所以晚上在酒坊喝了一晚上的酒,那晚倒是看着憔悴……其他,也就跟以前一样了。”
周柏轩听在耳朵里,淡淡笑了一声,对那陶艳道:
“……呵,那就肯定是这几个月来,被某人折腾地劳心劳神,在京城的时候病病歪歪,来了江南郁结不散,都给逼出来的内病。……这个……解铃还须系铃人不是?”
他朝之幽眨眨眼睛,之幽会意浅笑,对陶艳道:“我回家也不是来玩的,还有些许要紧的事情打点,大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府内上下忙得一团乱。陶艳,就劳烦你好好陪着主公吧。”
“呀!之幽你也走了?……那周大人和琉剑,总该要陪着吧!”陶艳不愿意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他一人跟睡梦里的北谛君脸对脸,急着找人做陪衬。
周柏轩不吃他那套,跟着之幽出门:“在下还有紧急的公文需要处理,八百里快马加鞭从太后手上送过来,又要想法子对付意义不明的永南王,就不陪陶公子了……”
“琉剑!你留下!”陶艳只好抓住最后一线希望。
琉剑也是跟另外两人穿了一条裤子,识趣笑道:“小人想起来,宝姑娘从乌龙寨回来受了惊吓,也一道跟着来公孙府里静养,外人都知道她跟公子你拜了堂,这回自然不能一个人回家,……我去看看宝姑娘身子好些了没……”
呃……
这个琉剑,什么时候和宝姑娘对上眼了?张口闭口的一个宝姑娘!?
陶艳没有办法,他自己不好意思去看望宝姑娘,只能叫琉剑多照看着,也不知道见了宝姑娘的面能说些什么。
这原本婚事好好的,被眼前的人搅了局子,后来陶艳想要跟宝姑娘好好从长计议,到了公孙府的第一个晚上,就去找了宝姑娘,结果她几句话,就把自己堵了回来。
宝姑娘对陶艳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陶公子心里想着什么,小女看得一清二楚,如果此时再冥顽不灵的跟公子你纠缠不休,到是显得我不识大体了!留个人,心不在身边,也不过是行尸走肉……陶公子切莫做害人害己的事,不然,跟禽兽有什么分别!?”
宝姑娘知书达理,有礼有节,是不让须眉的巾帼娘子,看人看得透彻,亦没有小家女子的扭捏,爱是爱,恨是恨,倒是有几分跟太后相像的气魄。
那晚上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一笸箩的凉水,浇得陶艳彻骨的清凉。
一句“切莫做害人害己的事”,当时将陶艳一巴掌打醒。
他扪心自问,当初为何执意要取宝姑娘?是因为真的爱她爱的深切么?
不用回答,结果不言而喻。
陶艳当初执意要娶宝姑娘,只是那个时候,他刚好想要安居乐业的做一只鸵鸟,在一方乐土隐世隐一辈子。逃避谁?逃避什么?这人并不是北谛君,而是他自己的心罢了。
他一介纨绔,从小梦想着豢养一群美妾,把酒欢歌,及时行乐,却因为那晚与北谛君的邂逅而彻底的改变了。且不说后来到底谁算计了谁,这与北谛君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他离原来的梦想越来越远。
好端端的一根翘直弹簧,硬被人掰成了弯曲压缩的。
这一压压得他透不过气,他几乎窒息,他想要重新伸张开来,便有了开始第二次人生的想法。
而这个时候,宝姑娘出现了。性格也好,样貌也好,都无疑是最适合成亲的人选,所以,陶艳是真的想要待人家一辈子好的……如果,北谛君永远不出现的话,他们怕也是秦淮河畔的一对天成佳偶。
可惜,命里定下的东西,逃都逃不掉。
所以,宝姑娘道,这般草率的成亲,你陶艳的心不在人家身上,只留个人,纵然你是强颜欢笑,每日装作一副好相公,好父亲的样子,也难敌你真实流露的性情。
所以,还是不要害人害已的好。
陶艳听了对方的话,不再强求,这言辞是断然拒绝了与陶艳再次成亲的可能,至于以后如何发展,宝姑娘只道是等北谛君病好后,再三人一起出来商议。
话至此,别无他法,陶艳只好随了姑娘的想法,不予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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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三天里,陶艳跟久违的小貂狠命的亲热,他没有料想之幽会把这个小家伙也一道带来。
早些时候之幽来看他,碰巧见陶艳喂东西给小貂吃,一面笑道:
“把它带来也是无奈之举,自打你走后,那小畜生就近不得他人养他,却喜欢跟我亲近,我只好每天带着它,所以这次回江南也带它来了,没有想到,也幸好是带了这个小家伙。”
“怎么说?”
之幽又道:“我和周大人途径秦淮县,当晚刚好入住了县衙大院,正巧碰上了那只鹦鹉送信来,起先没有注意,可那小貂一眼就认出来了,所以我们才能及时赶来如意楼,后来又在如意楼里看到了你留的字条,想想倒是后怕,要是差一步,真怕会发生什么事情。”
陶艳点点头,对那小貂又亲又啃。
差一步,也许事情的结果会面目全非,可往往上天就是注定了事情结果,所以人们总是能够在最后一秒前,按部就班的赶到自己所在的那个点。
“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主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在我们外人眼里,主公是真的被你伤透了心的。不说谁对谁错,一时间大家都觉得你做的过分了些,偷了兵符,就是死罪,北谛君瞒着太后把你保了下来,直到他实在是因为想下江南找你,这才瞒不住了,将事情和盘托出……”
那日,之幽公子和陶艳一起守在高烧不退的北谛君床前,对他说起了他离开镇国公府后的发生的事情。
他告诉陶艳,自他走后的半月里,北谛君因为那夜的打击,生生憋出淤血来,躺在床上半个月都没有下来,憔悴得连雅公子都看不下去了,又是哄又是劝,活活消磨了许多时候,才让北谛君身子好些。
大夫说,那是心病。
心病,自然还要心药医。
那良药在哪里?
北谛君好了以后,一个人跑到称心居里,常常一坐就是一宿,从太阳下山,一直坐到第二天早上去朝堂。谁劝也不听,谁赶也不走。
就连雅公子想进称心居,都被他拒绝。
后来没有办法,只好叫陶艳以前贴身的涵雪丫头伺候左右,时刻留意北谛君的言行,生怕他做出些出格的事情。
每每北谛君坐在大床上,就会不自觉的自言自语,有时候是自己问自己,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陶艳?是不是喜欢到,不论他做什么,都肯忘记肯忽视,只求他能回到自己身边。又问自己,陶艳是不是也喜欢他?还是他的幻想,他的一厢情愿理所当然的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