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人,若不是短时间内难以召集人手,也不会贸然一个人来。”
桩素此时眼里的泪才稍稍一滞,霍然抬头:“你是说……”
衡文耸肩道:“住过我的预料没错的话,恐怕到时不热闹也难咯。”他的神色似笑非笑,甚至有几分——幸灾乐祸。
“不过,这之后的事已经是你如轮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了,就放宽心安静地等着吧。”
衡文丢下一句话,在窗口纵身一跃,就又没了去向。
桩素在桌边坐下,支着身子,感觉心乱如麻。几日后,轻尘会来吗?到时整个黑帮势力都会齐聚这里,他如果来了,真的能全身而退吗?相传当年为了两道的安全,他亲手杀死了青鸢。这样的一个轻尘,真会为了她这个附属品而冒天下之大不违吗?
一方面希望他会出现,一方面却又是这样害怕……
如果他不出现,那就表示他真的对她没有任何留恋了。但如果他真的出现了,她却又怕他会受伤,怕他会被天下群起而攻之。
桩素咬了咬唇,暗暗地从怀中掏出一个药囊。随身而带的药品间,其实除了行医救人的药物,还有很多的剧毒……
如果真的有那个必要,她或许会选择——自己杀了自己。外面的风忽然呼啸,而桩素面上的神色却显得有些苍白。她不怕死,只是不希望……他死。
她,永远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包袱。她有自己的选择。
第三一章 如面念相知(下)
几日的清闲后,桩素始终还是等到了那天。她由着侍从领着去,面上不见慌张,也没有迟疑一步。徐徐缓缓地走去,她的裙角拖过后面的尘,沾染上了一些黯淡。桩素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对自己的死竟然毫无感觉,见到凰天的时候,她坦然地对上了他的视线,抿唇一笑,微微扬了扬下颌,从他的身边背脊挺直地走了过去。桩素知道自己的姿态里显得有些傲慢,也很是满意。
来了几个人带着粗朔的铁链将她绑在了,捆在架子上面。桩素一痛下眉心稍稍蹙了蹙,抬头看去时,只见两边各自特意安排了几个独立的座位,上满坐了几个人,而下面站着的是一干帮众,黑压压的一片,也不知是有多少的人数。
桩素感到心里压抑,暗暗吐了口气。莫非这就是黑道的势力吗?果然是——不容小觑的……这时,她心下更不希望轻尘会出现。
这时下面一这鼓点,“咚、咚、咚、咚”地似乎落在各人的心上。周围在鼓槌击打上鼓面的震动间渐渐停下了声息,然后下面凰天便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遥遥扬了扬手以示噤声,随后高声道:“承蒙众位同道光临我们魂羽门,这里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想来大家也已听说了,当初叶青跟邵羽那对狗男女虽然已被处决,但是没想到竟然还有野种苟活于世。这里我们魂羽门应众同道要求,已将此女捉拿关押,这里请众位前来,只是为了商量一下对她的处置。”
“有劳魂羽门了。”一旁有个老者手中摇着折扇,笑眯眯地腻了眼绑在中央的桩素,散散道,“其实也无需多问我们什么,当初邵羽对我们黑道的很多人都欠了一些交代,如今既然他还有女儿,那么自然该让她女儿来替他还一还‘债’了。”他虽然是笑着,但是叫人的感觉颇冷。
桩素感到这人的视线只是在她身上轻轻一刮,就已经叫她感到冰凉,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偏生有种感觉是这人对她恨之入骨。不……或许这个人恨的应该是她的那个父亲邵羽。桩素略略头疼,隐约明白过来,这些人根本不是因为当年的那段感情有违黑白两道的信义,而只是因为这两人同为那么多人的眼中钉,只为了一举铲除他们而后快。然而,此时杀她,也只是因为害怕她这个“后患”总有一日会来寻仇报复。
下面的议论已经纷纷扬扬地染开了,嘈杂之间,桩素因为隔地远,也听不清那些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她昏昏欲睡地闭上眼,虽然知道那些是主栽她生杀大权的人,偏偏是真的提不起一丝兴趣。仿佛这些人谈论的只是最普通的话题,这里只是一个茶馆,而她也只是一个寻常的过客。
“既然如此,那便将她公开处死吧。”凰天的声音微微高扬,落在人群中显得很突兀。
桩素眼睫微微一颤,这句话也是一分不落地落入了她的耳中。抬头时,她恰好看到凰天走到她的面前,冷冷地腻了她,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桩素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漠然,摇头道:“没有。”凰天这样问她只是走个过场,桩素不认为自己的“提议”真的会被接受,自然也不想再多白费唇舌。她的话音刚落,却听到一人豪爽地几声轻笑,这笑声格外熟悉,她慌忙抬头看去时不由咋舌:“师傅?”
屈指可数地落了座的几人中,那个提着酒壶正喝的不正是她那消失多月的师傅么。
塞华佗似乎对桩素诧异的神色显得很满意,悠悠笑道:“怎么了丫头,见到为师难道不高兴?”
桩素本就没想到塞华佗竟然也是黑道众人,更何况是以现在这样的处境再见,闻言一时也地不上话。心下慢慢静下,才道:“臭老头,我快死了,能否最后答应我一件事?”
塞华佗听到她说“死”这个字时,下意识地蹙了蹙眉,道:“什么事?”
“帮我……治一个人。”桩素想起了沉简。想不到自己苦苦寻觅许久的人,竟然反而在自己将死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杯了。
“不帮。”不想塞华佗却答地这样干脆,见桩素沉下的神色,他斜眼瞥了她一眼,嗤笑道,“谁说你就要死了?”
桩素闻言一愣。
“塞华佗,你莫非想要保住她?难道雪医山庄准备反抗整个黑道了么?”冷冷如死物的声音此时冷不丁响起。声音是从帮众之中传来的,话一出,那里的人一惊,顿时慌忙让开了一条道。
说话的人黑衣一身,束发的发呆也是黑的,鹰钩鼻,剑眉,一双阴沉的眼里显着几分阴谑的戾气,低沉地似乎没有活人的气息。他自是有身份的人,旁边的众人一留意到这人的出现,慌忙纷纷后腿几步,恭敬地施以一礼。
那人冷眼看着塞华佗,塞华佗却笑颜依旧:“罗刹,怎么十几年了,你依旧是这副鬼样子?”
罗刹神色阴沉地遥遥抬头看去,望着桩素,面上无分毫神色:“这个人,必须死。”
桩素感到这人视线落在身上的时候仿佛一把利刃,直接插入她的心脏,让她莫名有种窒息的感觉。她回神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全身竟然禁不住地在微微颤抖,是种被猎人盯上的猎物的感觉,逃也逃不开。
叫人感觉,是一种血海深仇。桩素留意到罗刹的右衣袖,宽大的一片黑影之下,却是空空落落的虚浮。这个人,没有右手。
罗刹的话让会场的气氛顿时降到了极点。
凰天面上也是略略煞白,责备般地看了眼塞华佗,调和道:“罗刹,这件事,我们定会处理的。”
“哦?”罗刹冷笑,“最好是这样,不然我叫你们魂羽门再次遭到屠门。”他的话叫人想起十多年前的那次惨剧,顿时周围众人的面色都不好看。罗刹哂笑间走上高台,在正中央一直空落着的高椅上傲然坐下。
衣袂一扬之间,在他落座的时候,周围似乎顿时笼上了几分压抑的氛围。
桩素感到窒息,然而此时也才知道,这个人竟然就是位居黑道之首的男人。如今的黑道第一杀手。原来这个人的名字叫罗刹。桩素突然想起一件事,面色顿时几分不好看。如果罗刹就是这样的身份,她依稀记得以前曾经听人说过,据说当初邵羽声望极高,本是当之无愧的盟主人选,不料同青鸢的事一发,顿时受到整个黑道的群起而攻之,当时领导那些人的,正是罗刹。然而罗刹的那只手,似乎是在黑白两道决战落山之颠的时候,毁在轻尘手中的。
这个人不仅仅恨着邵羽,更是恨着轻尘……
桩素紧紧腰了唇,暗暗藏在袖中的药囊不由又握紧了几分。不论她今日会不会被处死,不论是否真的会有人救她,她都——必须死在这里。
她不希望轻尘真的来,他也不能来!
此时桩素出神间似乎看到罗刹遥遥地瞥了她一眼,这一眼中,她看到了几分算计的冷漠。她的心下无来由一跳,突然听到外面一时间四处扬起的兵刃交加的声音。她的心沉了下去。
罗刹嘴角漠然地一扬,眼里是一片杀意:“看来,他来了。”
他说的话明明是这样的淡,却叫桩素一字一句清晰地听到了耳中。她慌忙看向门口的方向,那里还没有什么人影,只隐约听到外面纷繁的打斗,她死死地盯着,感到打斗的声音离这里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有一个人影横飞过门外,落在地上时只见胸口插了一把深长的刀子,血汩汩地淌出,头一侧就已再没了呼吸。桩素没有心思去多看,此时只见眼底落入了一个白衣的人影,心仿佛一棵落入无底深渊的石子,无止境地堕下,沉不见底,同时又感到隐约的凉意间竟然有一些——荡漾开的涟漪……
里面那么多黑压压的人,顿时纷纷拔出了武器。轻尘背后也是一干一叶盟的人,见了这样的阵仗,他却只是微微一笑,看着罗刹语调似是调侃:“哟,这不是罗刹吗,好久不见了啊。我说为什么黑道偏偏要追这样的紧,原来是你啊……”
轻尘的言谈间似是旧识相见,罗刹也是似笑非笑:“的确是好久不见,只是没想到你一来,竟然是为了送死。”
轻尘挑眉:“这话就不对了,我是来救人,又怎会是送死呢?”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么?”罗刹讥道,“来了,就别想轻易走。”
“哦,不就是一个柳如疏吗?”轻尘云淡风轻地揭开最后一层窗纸,低垂的眼睫盖下深长的神色,“青鸢始终有女儿活在世上的事,你应该比我知道地更清楚吧。”
罗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于唇角一扬:“没错。当初就是我安排的柳如疏,那又如何,你不是始终落入了我的手里。”
轻尘闻言不答,只是遥遥抬头看去。桩素恰好也是望过来,两人的视线一触之下,相顾无言,万般话语,谁也不曾开口。轻尘有些无奈。即便知道那个人只是别人用来对付他的一个棋子,他却已经没办法再走出这场局了……
他要保护她。不惜任何代价。
轻尘的唇间霍然落起上了一抹绝代风华的笑,过分的美,美地销魂,叫那么多一眼看去时都不由一时神滞。然而他足下一动之间,手间突然扬出了几缕纤长的丝,在空中结开网,诡异地突然扬起了漫天的血色。
罗刹的脸色顿时愈发低沉。他记得这些天蚕雪丝,当初此人就是用了这个,将他的右手给生生切下的。他神色低邃间猛地一拍桌子,霍然也凌空跃起。
“铮——”利剑触上丝线时,霍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桩素遥遥地看着惊变,只见会场人影错乱之间顿时一片混杂,远远只依稀可以看到在血雨中穿行的那袭白衣,看得她心惊,看得她不安至极。
“素素姑娘,我马上替你松绑。”
桩素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回头一看却见是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纳言,一愣下也是知道了是沉简担心她,才会派纳言也来跑上了这一趟。然而她却没有心思再去顾虑,只慌忙道:“你们怎么可以来这里?难道都疯了吗?快带轻尘走!黑道那么多人,你们想死在这里不成?”
纳言解锁的动作闻言一顿,抬起头来看着桩素,声色间竟是无奈:“素素姑娘,你觉得如果我能说得动他们不要胡来,我还会在这里吗?现在除非你平安地跟我们回去,不然他们中的哪一个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纳言说完也不再说,只留下桩素感到全身一种莫名的感觉。她觉得有些累,有些难过。
他们中的哪一个都不会善罢甘休的吗?一个是要黑白两道彻底反目,一个却是要以朝廷的身份同黑道做对闹地天下不宁吗?或许这只是她自己高估了自己,但是,即便只有丁点的可能都是不允许存在的。
桩素知道自己并不美,没有资格也无法允许自己去当那个祸水。
手脚被松开的时候仿佛一时间撇开了所有的羁绊,桩素感到身体霍然一轻,风似乎有些凉薄。
“素素姑娘,快跟我走。”纳言为桩素松绑后慌忙催促,却见她立在那里不懂,一时焦急,“快走啊,不然来不及了。”
“纳言,你真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