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叹息般地呢喃一声,容飞扬用尽全力拥紧了微笑的青年,放任自己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再也舍不得放手。
“娘……”容飞雯悄悄拉了拉沈三娘的衣角,心头发毛。“您看,我哥他……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她吞吞吐吐地道。
“这个……”沈三娘沉吟不定,红衣男子虽相貌与西门毓秀有着天渊之别,但声音却毫无二致。难道……她心里倏然闪过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借尸还魂……
突然瞧见自己死而复生的师父,丁恕自然欣喜若狂,他本亟欲上前与西门毓秀打个招呼,但在瞧了一会儿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之后,又止住了脚步。
隔了半晌,容飞扬终于抬起头来,这才想到一件十分紧要的事:“毓秀,你的脸……”
“我在药性发作之前就自行散功了,”西门毓秀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散去一身深厚的内力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只有这么做才能骗过司徒不二的眼睛。而且,”他抬眸望着容飞扬,“你不是喜欢这种长相吗?”
听见他这么说,容飞扬蓦然想起——自己当初看见那幅画的时候曾经说过:“这种长相正是我中意的类型。”——可是,这对于自己来说早就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没想到……毓秀竟然把这句在自己没大脑的时候说出来的话一直放在了心底……
“……”一时之间,容飞扬不知是哭好还是笑好。他很明白毓秀只是不想让自己感到内疚才故意这么说的。全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够保护好心爱的人,才让他不得不独自面对困境,一个练武的人失去了武功心里会是什么感受他很清楚,更何况是如毓秀这般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想到这里,满满的负罪感登时涨潮一般涌上心头,容飞扬抱着头彻底地陷入了自我厌恶和唾弃之中。
“唔……”站在一旁作了半天壁上观的云驭水终于作出了一个结论,“在那种危急的情况下西门兄能够当机立断地使出金蝉脱壳之计不能不说是一种很明智的做法——蚀功散只能让有内功的人暂时失去一段时间的功力而已,对于没有功力的人来说自然半点用处也没有。只可惜……”
“是啊,”齐诺惋惜地道,“可惜了西门宫主的一身好武功啊……”
“小诺,”丁恕忽然笑眯眯地凑过头来,压低了嗓门。“你听说过嫁衣神功吗?”
“这个我当然听说过。”齐诺也跟着放轻了声音,“听说那种功夫就算武功被废也可以再度重修,而且有事半功倍之效。”说到这里,他恍然大悟,不由地抬高了嗓音。“难道……”
“不错。”丁恕瞥了一眼依旧深陷在愧疚之中不可自拔的某个人,悄声道,“玉肌功在某一点上与嫁衣神功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要我师父想重练,最多三……不,两年的时间就能恢复功力,当然……”他补充,“到时候他的脸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自→→由→→录←←入←←←←←←←←←←←←←
“那……”齐诺瞧了瞧一脸沮丧的容飞扬,带着满脸纳闷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
“哼,”丁恕打鼻子里哼了一声,“谁教他当年竟敢那么对待我师父?干脆让他内疚一辈子好了。”他说话的语气颇有点儿酸葡萄的味道,想必是对自己从小到大都很依赖的师父居然被一个自己怎么看也看不顺眼的家伙给抢走的事颇为幽怨,这句话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幸灾乐祸的感觉。
“噗……”齐诺忍俊不禁,他转头瞅瞅听出了几分端倪、神情古怪、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跺了跺脚什么话也没说的容北铮,抬首笑道,“阿恕哥哥,天晴了。”
“……是啊。”丁恕瞪了一眼正趴在自己师父肩头作怨男状的容大少,回过头去望向齐诺在月夜中闪耀着光芒的双眸,不由自主地温柔一笑。
—全文完—
《沙漏》番外——《洞庭湖记事》作者:裴礼
三月初三。
洞庭湖畔。
碧波万顷,远影白帆。
八百里洞庭港汊纵横,湖中有山,湖外有湖,四周芳草如茵,春意盎然。
迎客酒楼。
正值午时,楼中人声鼎沸,宾客如云。
随着楼下响起的一阵喧哗,一个让人瞧得连眼珠子都快转不过来的白衣美人飘然登临而至。此女十七八岁的年纪,柳眉杏眼、青丝如墨,长相秀丽出尘、清雅脱俗,只是那眉宇之间稍稍带着一股高傲之气。她身后背着一把长剑,让人一见就知并非出自寻常人家,单看那剑鞘上镶着的数十粒夺目耀眼的金珠宝玉,便知此剑定是价值不菲。
少女妙目一溜,只见楼上的座位几乎已经被人占满,目前仅剩最里角的一张方桌旁还空着一把椅子,而方桌另一头的椅子上则靠坐着一个三十上下、隽秀清雅的男子。巧得是那人也是身着一袭白色的衣衫,感受到从楼梯口射来的目光,男子抬首冲着少女温文一笑,点头示意,甚为有礼地作了个“请”的姿势。
少女微微偏首,抬高了鼻子,抛给男子一个不屑的眼神,不过在再度瞟了一眼四周确定除此之外再无空位后,她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移动莲步走到那张桌子旁坐了下来。至于对桌子另一边的男子仍是摆出一副傲慢的姿态,不理不睬,显然是将对方当作了因垂涎自己的美色而大献殷勤的登徒子。
“喂,你们听说了吗?”一个略显低哑的声音从两人身后的一张桌子上传来,少女回头一瞧,见那一桌正坐着三个劲装打扮、佩刀戴剑的彪形大汉,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几个尽是江湖中人,说话的是一个面上带着刀疤的汉子。
“听说什么?”座中的一个黑面大汉好奇地问。
“就是有关风剑门容大少的事呐。”
“你说这个啊,”黑面大汉嘘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新鲜事儿呢,风剑门的容大少打败了天下第一大派无双门门主司徒不二的事不是早就传遍了武林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刀疤汉子道,“我说的是……你们可知近来那位‘洞庭龙王’要为自己的掌上明珠招婿之事?”
“这个我知道!”另一个满面虬髯的大汉抢着道,“听说‘洞庭龙王’钟秀春的爱女‘碧波仙子’钟依依年方十八,不但性情温和柔顺,为人通情达理,还是武林中排名前三位的大美女呢。”
“是啊是啊,”黑面大汉附和道,“而且钟秀春因为夫人早逝,所以极为宠爱这个女儿。”他无限羡慕地道,“如果谁能够入了钟姑娘的眼,成为她的夫婿,那将来这洞庭湖十帮八派二十七道水路总龙头的地位就是他的了。唉,只可惜我没有这个福份啊……”
“你就少做梦了吧!”虬髯大汉嗤笑道,“我可听说人家钟总舵主早已有了心目中的佳婿人选。”
“咦?”黑面大汉问,“那个人是谁?难不成——”他迟疑地拉长了声音。
“你猜得不错,”虬髯大汉道,“就是风剑门的容大少。”
“当真?!”黑面大汉疑惑地道,“可是容大少不是有喜欢的人么?听说那个人就是玄霄宫以前的主人西门毓秀……”
“西门毓秀不是已经坠崖身亡了吗?”虬髯大汉道,“听无双门的弟子说,容大少就是为了他才会和司徒不二展开生死决斗,而后又毫不留情地废了司徒不二的一身武功。”
“如此说来,容大少应该是很喜欢西门毓秀才对,就算他业已过世,到目前也只不过才半年的时间,他又怎会那么快就同意娶他人为妻?”
“这……倒也是……”
“呵呵……这个你们就不清楚了吧?”刀疤汉子笑得狡狯,“你们可知昔年容飞扬容大少在情场上的名头有多大?”
“这个谁人不知?”黑面大汉道,“容大少在七八年前可是寻花问柳的顶尖高手,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迷倒了不知多少男男女女。唉,”说到这里他大声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既是惋惜却又带着点儿艳羡的神情,“只可惜那位少爷向来没啥长性,再漂亮的人也总没一个月就厌了,换情人比换衣服还快。”
“就是这么说!”刀疤汉子一拍巴掌,“你们想,这么一位喜欢新鲜猎奇的少爷,又怎么可能长久对着一个人而不心生厌烦?再者,听闻那西门毓秀长相奇丑无比,象容大少那样喜好漂亮事物的人又岂会真心实意跟他在一起?”
“可是……”黑面大汉搔了搔头,“近几年来容大少好象的确没有什么其它的风流韵事啊?”
“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刀疤汉子嘿嘿一笑,“我猜哪,”他压低了语声,“也许这些年是因为有个玄霄宫的主人、又是昔日的天下第一高手在身边看着,他才不得已而绝迹于风月场所。”
“王兄此言有什么依据吗?”虬髯大汉问。
“当然有了。”刀疤汉子朝四周望了望,又故作神秘地挤了挤眼,卖足了关子才说道,“我在两个月前曾经看见过他……”
“谁?!容大少吗?”
“不错,那个时候他身边正跟着一个长相俊秀的男子……”
“莫非那个男人……是他的新欢?”虬髯大汉猜测。
“错不了。”刀疤汉子肯定地道,“我见他二人神情亲密,一定是的。”
“这容大少可真厉害!”黑面大汉忍不住叹道,“情人才死了没几个月,就马上找到代替品了。啧啧,果真不愧是风流多情无人匹敌的花花大少啊!”
“哈哈……没错。”虬髯大汉大笑,“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事,“既然他有了新的情人,还可能去钟家求亲吗?”
“这个……”刀疤汉子沉吟道,“倒也难讲……虽说他有了新人,可这个新人什么时候会变成旧人谁也说不准。再说以钟总舵主的家世与权力,风剑门与之结亲,对双方都有莫大的好处。”
“唔……”虬髯大汉摸着下巴道,“钟总舵主不是很溺爱自己的女儿么?又怎肯舍得把掌上明珠下嫁给如此一个放荡成性、用情不专的人?”
“这你就错了。”刀疤汉子连连摇首,“有传言说钟总舵主对这位未来的女婿可是中意得很呢!只盼着人家早日登门提亲才可以及早将女儿风光地嫁出去。听说这件事他已经与风剑门的门主、容大少的爹容北铮亲口约定,三月十二的那个比武招亲大会其实只是个幌子,说穿了,还不是替容大少一人准备的。”
“哦——”另外两人恍然大悟,频频点头,“原来如此,王兄你果然不愧是武林中的‘包打听’啊,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耳目。”
“这个当然。哈哈哈哈……”听两人这么一说,刀疤汉子登时洋洋得意地摇头晃脑起来,一张嘴都快咧到了耳朵边。
中午时分的酒楼虽然人声嘈杂,但是对于隔桌一直全神贯注侧耳细听的人来说,依然能将旁边三个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一丝不漏。
白衣男子的嘴角不禁挂上了一抹无奈的苦笑,这才知道,原来男人一旦八卦起来,远比女人更为可怕。唉,江湖流言真是害人匪浅……
秀丽的少女则听得柳眉倒竖、怒火中烧,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看来自己家的老爹当真是老糊涂了,居然想把唯一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