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头顶雷云翻涌,闪电撕裂云层,电光与雷声夹杂,整片天地都躁动着。
    山峦上树木都疯狂地舞动着,万妖跪伏于地,怕一旦出来,便被那威压震碎。
    天墉城内,紫胤真人一脸沉重地看着自己屈起的手指,心中已经是惊涛骇浪。
    他无法窥见陵越的动向,可他却算出,陵越必有大祸。
    紫胤蓦然闭上了双眼。
    这一次,却是无法阻止了。
    不周山。
    少恭抬头看了眼愈渐恐怖的劫云,看雷霆震怒,闪电奔腾。
    他傲然一笑道:“我想做的,就算是天,也无法阻止。”
    言罢,手印下压,悭臾的原身在阵法之中渐渐被风化割裂碎成流光,往悭臾的灵体涌去,环绕在他周身。
    不周山阴沉昏暗得如同一只蛰伏的野兽,危险,就在极度压抑的环境下,降临。
    一道厉芒划破天穹,直劈向少恭。
    嘭。皮肉瞬间焦灼。
    陵越站在少恭身后,嘴角溢出鲜血,胸前竟是一片乌黑。
    少恭下意识回望一眼。
    “别分神,有我在。”陵越强行压下喉中血气,对他喊道。
    心知事态严重,少恭便专心结印,不再他顾。
    悭臾痛苦得在光晕中抖成一团。他已经无力再帮长琴什么。毕竟他亦是自身难保。
    他只能竭力保持着清醒,以不让长琴的心血白费。
    电光渐盛。一道接着一道,砸下来。
    陵越一开始还能顺利抵抗,到最后却只能步步败退。
    然而,即使是受伤,他也会让自己受着,决不让雷霆伤到少恭分毫。
    陵越的痛哼声响在少恭耳边,后者心中一紧,似有似无地看了后方一眼。
    他不相信守护,不相信人性,不相信会有至死不渝,不相信会有真正的永恒。
    可后面那个人,用血肉之躯,在告诉他。
    别担心,有我在。
    陵越。
    终于有紫色电芒落在少恭身上,将他血肉撕裂。
    阵法还在继续,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错。
    陵越已经丧失了知觉。
    他浑身是伤,皮肉翻卷,气息奄奄,倒在一旁。
    他昏死过去前,还紧握着他的霄河剑,保护着他要保护的那个人。
    悭臾的灵体也已经虚弱至极。
    他趴在阵法中央,原来的身体已经不见,唯有万千光华和些微灰质将他包裹。
    “长琴……”他在阵中虚弱地喊着少恭的名字,看到一道道雷霆击打在那削瘦的身体上,心都纠结拧成一团。
    灵体被压缩,重塑,悭臾垂着头,渐渐失去了知觉。
    少恭吞下涌上咽喉的鲜血,眸光深沉,眼神执拗。
    似乎是猜到阵法即将结束,雷云静默许久,终于,数百道天雷齐齐落下,轰在那一道黄色身影之上。
    少恭张口喷出大口鲜血,眼前都似乎弥漫着血雾,身体摇摇欲坠。
    勉强站起。
    体力已经透支。
    他从身上逼出汹涌灵力流,注入阵中。
    劫云翻滚。
    轰。
    天地都被笼罩在满天电光之中,每一道,都足以让人神形俱灭。
    好像只过了一个时辰,又像是已经过了千百年。
    劫云终于退散。
    微弱的光芒洒在他布满血迹的脸颊上。
    少恭凭借着最后一丝执念,抬起沉重的脚步,往一个高处迈步走去。
    他停在那里,伸手指着苍茫天顶,嗤笑道:“天阻我,我逆天;神阻我,我弑神。”他抬起双手,如君王面对万千子民朝拜。
    “我是这个永恒之地的,主人!”
    那具身体,消瘦单薄,却高大如山。
    他终于倒了下去。
    一双白皙细腻的手将他扶起,动作温柔,生怕伤着他丝毫。
    少恭无意识地抓住那只手,喊:“巽芳……”
    那手的主人一僵,伸出另一只手,抚摸他带血的脸颊。
    “夫君……”
    女子将脸颊贴在少恭胸膛之上,面容温婉美丽,正是巽芳。
    ☆、第五十一章,解衣擦身
    “夫君……”少恭听见这样一句,深情的呼唤。
    饱含思念,却也溢满悲伤。
    他竭力伸出手去,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骤然醒来,才发觉,原来又是梦一场。
    自那日龙冢之劫后,已经过了很多天。
    最后是悭臾先醒来,带他们离开的。
    他以为醒来会看到巽芳,结果却什么都没有。
    他记得那时迷糊着昏过去的时候,抓着她的手,那触感如此真实,可醒来巽芳已经离开。
    为何不与我相见,巽芳?
    然而,他还是要等下去。
    他已经不知道究竟要如何走下去,该去往何方,该去往何处,身陷迷雾,永无归途。
    陵越还未醒来。
    少恭打了水,去他房间里帮他擦拭身体。
    两人已经回到了之前的住处。
    悭臾也已经拥有了自己的身体。
    看上去,一切都很好。
    走进房门,便看见床上躺着的白色人影。为了方便,陵越一直都是穿着里衣。
    少恭走到床边,帮他解衣。
    陵越那日受伤极重,为了救回他这条性命,少恭不知用了多少灵丹妙药,终于是稳固好他的根基,并治好了他的伤。
    擦身时,手指触碰到那紧致的皮肤,上面有些多年前的旧伤,不多,泛着白色,想来应该是他以前修炼或者是除妖受的伤。还有近日添的新伤,虽已经痊愈,却留下了疤痕。
    这不是少恭第一次如此对待一个病人,他作为修仙之人,游历人间,也不知遇到过多少个这人需要照料的人,就连当初的巫咸风广陌,也是自己治好的。
    眼神游移到这人英俊的面庞上。
    这张脸,平时总会显得严肃,一丝不苟。即使是笑,也是很开朗的笑容。
    他和千觞是不一样的人,千觞不羁于凡俗,有时见到他,甚至会落魄得连酒钱都付不起。若心不定,千觞便会去往各地,遍访名山大川。三五年一见都算不错了。而陵越,出自天墉城,性情耿直,正直磊落,稳重如山。千觞是知己友人,而陵越则像个坚强的后盾,不用担心他会离开,因为他就在你身后。
    以前他没有留意,如今看他这模样,倒真是俊朗非凡。也难怪,难怪那芙蕖对他芳心暗许。
    草草擦拭完,这具年轻健壮的肉体在他眼里仅仅只是需要擦拭的对象,视线该往哪里放不该往哪里放少恭自然是清楚至极。
    将布巾放入搁置在地上的铜盆里,少恭刚欲起身,便被一只手猛然拽住。
    “少恭。”陵越抓着他的手,满脸惊慌。
    “怎么了?”少恭问他。
    陵越突然低呼一声,扯过旁边的衣服将自己光裸的下身遮挡住。
    少恭被他这动作逗笑了。
    “都是男人,你莫非还害羞了不成?大师兄。”少恭调笑道,“莫非大师兄其实是大师姐,非礼勿视?”
    陵越被他话语中的亲昵之感惊到,再看他脸上神情,并未见到丝毫不悦,反而是真心实意的笑容。
    “少恭,我睡了多久了?”陵越脸上有细微困窘,显然是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不久,月余。”少恭倾身端起铜盆,起身,对他说:“你的伤已无大碍,下床修养一下吧。
    “嗯。”陵越点头,然后伸手准备喊少恭留下。而少恭已然转身,自然是看不到他脸上那极其留恋的表情。
    少恭,欧阳少恭。
    陵越低声喊着他的,名字,突然就后仰着倒在床上笑开了怀。
    少恭笑起来真好看。
    他想。
    ☆、第五十二章千觞来访
    悭臾获得了新身体表示心情愉悦,磨着少恭带他去晒太阳。
    现在正值盛夏,外头热得很,少恭便去后山寻了处清幽之地,弹琴奏乐,怡然自乐。
    悭臾想幻化成人身,却久久都难以成功。他感觉到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因为他擦觉陵越那小子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了自己在长琴心中的地位。虽然这个事情还没有得到验证,但是悭臾觉得凭借他作为上古战龙的直觉,他能够察觉到长琴对那小子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
    “长琴,你说为何吾仍无法幻化?”悭臾四脚朝天躺在琴身上,对着少恭道。
    “不可操之过急,许是还需修炼。”少恭的十指在琴身上抚过,曼妙琴音自琴弦见流泻出来。
    他现在心境平和了许多,有这番雅兴也属难得。
    他们坐在阴凉的树荫下,席地而坐,自得其乐。
    天气酷热,这山间倒是清凉,坐在这里,心也能跟着沉静下来。
    过了会儿,悭臾感到困乏,便缠着少恭的手臂,扒拉扒拉爬到了他的袖子里面。
    悭臾最近明显有种返老还童的感觉,每天都跟陵越斗来斗去,他像陵越炫耀,自己可以爬到少恭袖子里,可以爬到他衣服里,可以这样子再那样子,而陵越笑着看了他一眼,拿了快干净的布巾给少恭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而悭臾看着没有任何反对意思的少恭,再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连手都算不算的爪子,特别想一把变大变成原型把那小子拍扁了。
    悭臾陷入了特别后悔的境地。
    他想,如果自己一开始就不去附在这小子身上,而是直接去找长琴,那么是不是自己现在就可以一个人围着长琴打转,不用管其他人了?想到这里悭臾几乎要把自己的一口牙齿都咬碎了。可惜无论他怎么后悔,事已成定局,他想改也改不了。
    不过……悭臾趴在少恭的袖子里面,睡之前想着。
    其实那小子还是蛮稳重的,比自己靠谱。
    但是,对于长琴,自己是不会放手的。
    想着便睡了过去。
    琴音飘往四方。
    只听见一阵渐渐清晰的脚步声。
    来人在自己身侧停了下来。
    少恭头也没抬,只看着他的九霄环佩琴,开口问他:“你今日,是以何种身份前来?”
    “自然是尹千觞。”千觞道。
    少恭终于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穿着随意,长发散乱,胡子拉茬,倒真跟以前一般模样。
    “坐吧。”
    千觞依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距离上一次与你这般坐着,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了。”千觞举起酒壶,喝了一口酒。
    少恭兀自弹着琴。
    “千觞怀念?”
    “自然,自然。红尘三千,醉饮江湖,这才是我尹千觞应该有的生活。”
    少恭听完但笑不语。
    “上一次,实非我愿,那……”千觞眼中难掩落寞,“我这些日子,在幽都待着,在酒楼待着,日日饮酒,夜夜难眠。我知道我渴慕的,还是这红尘俗世,还是与你一起喝酒聊天。”
    少恭淡漠瞥了他一眼,道:“多说无益,巫咸大人。”
    千觞一听他陌生的称呼,便如同被很多虱子咬了一样浑身不舒服。
    恍惚着,又灌了一口酒入喉。
    “我这么坏的人,不应该是做那巫咸,也不该做那祭司,我只是一个酒鬼,饮尽千觞的酒鬼。”
    听少恭弹了一曲又一曲。
    千觞却听也听不腻。
    记得那时候,两人坐在个渡口,那时正值深冬,天降大雪。
    少恭在一边弹琴,自己躺在一边,听他用琴音叙述自己的心绪。
    雪飘洒着落下来,很漂亮。
    少恭穿着件深青色的衣服,领口有着一层白色茸毛,黑发自肩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