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苏听悭臾所言,已知悭臾能这样说,算是看在往日情分之上。再说,仙灵本来久就是欧阳少恭的,自己也无话可说。
    悭臾的声音静默下去。
    陵越在一旁唤他:“屠苏。”
    屠苏看了他一眼,问:“师兄,要不要与我一起离开,我送你回天墉城。”
    “不,我跟他待在一起。”
    屠苏虽然心里疑惑,却没有再说什么。、
    只见面前场景一变,混沌不见,眼前正是荒郊野地。
    屠苏不见了踪影。
    陵越站起身来,朝少恭那里走去。
    ☆、第三十四章冰释怨仇
    光华退却的那一瞬间,少恭觉得自己应该出手留住那个伤他的人,但他有些理不清思路,混乱的脑海里了无头绪。
    他看着对面的那两个人,一个消失,另一个朝自己走了过来。
    他记得,他叫陵越。
    九霄环佩隐没,杀气收敛,瞳孔锁定那个走来的蓝色身影,身上的气息渐渐变得柔和。
    陵越在他面前几步远处停下脚步,看着少恭的眼睛,忐忑着问:“少恭?”
    “不然是谁?”冷酷而冰冷的声音。
    想来是恢复了。
    陵越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努力摆出被挟持的人质对对方应该有的一点惊疑不定,走到他身边时却见他往后瘫倒了去。陵越眼急手快地接住了他。
    垂眸便与这人的眼神对上,却只撞见一片似水般的澄澈。
    “少恭!”陵越抱着这人,只觉得他的气息虚弱无比。
    怀中人的灵识再一次藏匿了起来,淳朴无害的那一面露了出来。
    少恭下意识地抱住了身边这人的脖子,心肺像是被巨石压着一样喘不过气来。
    陵越因为他的突然接近,心湖漾起层层涟漪,这么毫无芥蒂地接近自己的少恭,想来必然是又变成之前相处的孩童模样了。
    陵越抱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也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抱着你了吧。
    月落,日升。
    夜里寂静得很的街道,在太阳出来之后,也喧闹起来。
    陵越坐在床边凳子上,手指扣紧少恭的手,脸上遍布愁容。
    少恭受的伤也实在不轻。
    只知道他是个强大无匹的人,却不知道他生病受伤时,其实也应该有人陪在身边。
    去医馆里买了伤药,在楼下熬着,刚才帮他治疗了一下伤痛,这才让他好好睡了过去。
    “你喜欢他?”悭臾的声音在耳边突然炸响。
    陵越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看着少恭的睡颜,便点头嗯了一声。
    “他是男人。”悭臾对他说。
    陵越无意识地把弄着少恭纤长细瘦的手指,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感觉吧。”
    悭臾沉默了片刻,在原地卧着盘成一团,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陵越的视线也逐渐发散。
    屠苏没有死。那他为何不与自己相认?为何不回天墉城?还有,师尊说他散魂了,悭臾也说他散魂了,可他却实实在在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或者说,这人,还是不是他所认识的屠苏?
    如果他是……
    陵越伸手去触摸少恭凉薄的唇,指尖下面柔软的触感让他流连。
    如果他是的话,你与我之间,便没有那所谓的仇与怨。
    只是,你是否,对我也存着同样的心思呢?
    想到这里,陵越脸上的笑容便有些苦涩。
    你恐怕,从来都没有对我有过,我对你的这种感情吧。你心中所思所想,是你的妻子,一直都是。
    我是天墉城的大弟子,修仙练剑,除妖斩魔,从来都不曾思虑过儿女情仇。我以后,是要继任掌教的,可我,舍不得放下。
    欧阳少恭,如果你能与你的巽芳在一起,不问世事,那我就放手。但是,在那之前,我会跟着你。
    “我下去端药上来,悭臾前辈,麻烦你帮我看着少恭。”陵越对识海里的龙道。
    “嗯。”悭臾应了一声,接着便从他身体里钻了出来。落到少恭身边。
    陵越回头看了少恭一眼,转身走了。
    而悭臾看着熟睡的少恭,正准备闭目浅眠时,却看见那合着的眼睫微微颤动着,睁开了来。
    ☆、第三十五章龙凤悭琴
    悭臾说不清楚那一刻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应该藏起来的,但是身体像是在床上扎了根,根本就无法离开。
    隐隐有着期盼,也有着惶恐。
    可他失望了。
    少恭看到他时,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只是一副原来又是你的表情。他坐起身来,看似缓慢但是用力地一把抓住了悭臾的龙爪。
    悭臾吓了一跳,那虚幻化的爪子被那只细腻的手抓住,尽管那只手的主人不记得他,却还是让他心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少恭凑过去,脸几乎要贴到他的鳞片。
    他问:“我是不是见过你?”
    悭臾的金色瞳孔竖起,倒影着少恭那遍布疑惑的脸庞,突然就很想伸手抱住他。
    然后他也这么做了。
    龙尾褪去,鳞甲隐没,龙爪收起,金瞳变小,渐渐变成一个头上长着龙角的俊美男子。他的身体还泛着虚光,却也可以作为实体,把这个人抱在怀里。
    拥得那么紧,像是要把他揉没在自己的骨血里,从此再不分离。
    少恭被他抱着,鼻翼环绕着的便是他的气息,心里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
    像是过了万年那么久,又像是只过了一瞬间。
    等男子放开他时,少恭便看见他脸上的悲悯,和无尽哀伤。
    “长琴。”悭臾这么喊着他。
    “我叫少恭。”而少恭跟他说,同时细细地打量着他,像是要弄清楚那丝熟悉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既然你认为你是欧阳少恭,那你就是欧阳少恭。不过,吾却只当你是长琴。”悭臾近乎痴迷的眼神胶着在他脸上,久久不离。
    “你,当真不记得吾了吗?长琴。”
    少恭乖乖地点了头。
    悭臾沉默片刻,后来像是想到了什么,问他:“如果,有一人,害你千载流离,害你无回,但他,千年受尽心中煎熬,执着找寻你,却最后与你擦肩,你可否,会给予他一句原谅?”说着说着悭臾又觉得自己说得可笑,嘴角露出苦涩笑容,自嘲道:“是吾奢求了。”他刚刚说完这句话,便被一双手抱住。
    “嗯。”少恭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而悭臾却因为这一声眼眶一热,差点便落下泪来。
    生生世世,无尽追寻,只是求见你一面,如今,能得你一句安慰,三生之幸。
    陵越在客栈厨房里忙活了许久,好不容易把熬好的药端上来时,便看到少恭正趴在床上,把缩小成一条蛇一样大小的上古战龙盘过来盘过去,打个结,再解开。
    陵越突然就觉得不想再说什么了。
    不过,这么威武霸气的一条应龙,被当绳子一样打结真的好么?
    那些把伟大龙族当图腾当神物每天朝拜的族群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抓狂的吧,会吧。
    陵越走进去,努力无视掉那一条被弄来弄去还毫不反抗的神龙阁下,端着药放到桌上,对着床上的少恭道:“少恭,药还太热,等稍微温一点我再端给你。”
    少恭自他进门就盯着他手里的药,听他这么说,马上就不干了,抱着悭臾在床上滚来滚去,说:“我不要吃药,不要吃药。”
    陵越被他孩子气的行为逗得一乐,面上却还是努力严肃道:“不行,你受了伤。”说着便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帮少恭捋顺几丝乱发。
    少恭抬手抓着悭臾的两只翅膀,抬到陵越面前,说:“你看,它像不像一条蛇?”
    悭臾一口气没喘过来,差点背过气去。
    算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自己也是蛇变的。
    陵越看悭臾被弄得耷拉着脑袋,心道这恐怕就是一物降一物了。
    少恭把悭臾又捧到手心里,问它:“为什么你一下子变透明,一下子又变得不透明了?”
    悭臾在他手掌中浮起来,口气里十足的炫耀。
    “因为吾有这个。”
    只见光芒一闪,一个略显灰暗的玉器出现在少恭手中。
    “玉衡。”陵越矢口喊了出来。
    而少恭很仔细很认真地看着玉衡,说:“这个东西,好像是我的。”
    陵越听他这话便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竟然对这东西还有印象。
    而悭臾听少恭这么说,便甩着尾巴说:“那便还你罢。”
    少恭却摇头,说:“不要,不然我拿走了你又要变成透明的了。”
    悭臾心里那个感动啊,然后他就直接用小爪子抱着少恭的手指,说:“嗯。”把尾巴甩得比大狼狗还要欢腾。
    陵越在一边默默抚额,他觉得自己已经暂时不想跟他俩交流了怎么办?但是少恭这样子好可爱。
    这时候少恭自很大方地对悭臾说:“那你把它吃掉吧,看上去很不错的。”
    悭臾摇着的尾巴瞬间停了下来,整条龙都保持着呆滞状态。
    少恭用右手拿着玉衡,对着扒着自己自己左手大拇指的悭臾说:“你不要太感谢我,真的。”
    陵越在一边忍笑忍得都快要内伤了。他在心里问自己,这么欺负一条龙真的好么?但是当眼角余光瞥到少恭无邪的笑脸时,他竟然觉得,吃就吃吧,反正也吃不死。
    然后应龙大人眨巴着大眼睛,张开自己的小型龙嘴,用那一口小白牙啃啊啃啊啃,一边啃还不忘了用眼神控诉少恭的恶劣行为。
    “陵越,你看他多高兴,都哭了。”少恭现宝一样地对陵越说。
    陵越一本正经地点头。
    虽然悭臾身体小,但是他速度快,不一会儿就把整个玉衡全部吞进了肚子里面。
    没错,整个。
    大师兄表示他都惊呆了。
    而撑得半死的龙则肚子朝上,露出白白的鼓起一大块的腹部,让少恭给他摸肚子。
    ☆、第三十六章,喂药疗伤
    陵越欣赏着少恭认真至极的侧脸,看着那一人一龙,却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悭臾明明是龙身,他却好像在他脸上看到一丝极其销魂的表情,再看悭臾啪啪甩着小尾巴,圆滚滚的肚子下面某处,有丁点动静。
    陵越觉得,作为一个男人,他懂了。
    “你叫什么名字?”少恭问悭臾。
    悭臾咧着嘴巴,道:“吾叫悭臾,你记得吗?这是吾给自己取的名字。”
    “煎鱼?”少恭转头对陵越道:“你看它好奇怪,明明长得像龙,居然叫鱼。”
    悭臾听见自己的胸膛里某样东西咔嚓一下碎了的声音。
    “嗯嗯。这取名字的水平,不高。陵越笑着应和少恭道。
    少恭:“嗯。”
    悭臾的心脏二次受创。
    少恭不轻不重地给悭臾着肚子,而悭臾则暗暗把身体往上挪了几分。那纤长手指便按到了他的肚子下方,某处。
    少恭没有察觉,陵越却看得分明。对于这条龙这么明显的耍流氓的行为,大师兄表示不能忍。
    “先别玩了,把药喝了吧。”陵越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把少恭的身体带偏了些许,顺便把他的手指挪了开来,然后提起那条还没来得及反应的龙,往墙角一扔。
    啪。
    陵越起身过去把药碗端过来,又坐会床边,对少恭说:“来,乖乖喝药。”
    少恭看见那黑乎乎的药汁,皱起了眉头,也没有心情去管悭臾,只拧着脸嫌弃道:“不要,好苦。”
    陵越右手拿着汤匙搅了几下,舀起一勺对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