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松就站在我对面,一直笑着。
我们练体育的,能写字儿就不错了,你就别嫌弃了。快喝点儿热水吧,刚才在外头,我看你冻得都哆嗦了。
蒋小松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一下子变得对我这么关心呢?
难道是喜欢上我了?不可能!如果真的是喜欢,从上次见面以后,怎么再也没跟我联系呢?
难道是对我有企图?那这算盘可是打不响了,我全部的积蓄都借给宁宇了,你如果也说一个要还债的故事,我可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就算是好朋友之间,这样关心一下,也没什么吧。
对了,然哥,我给你看点儿东西。
蒋小松突然扑过来,整个人压在我身上,床上空间特别小,我连躲都没地方躲。
又要来一次吗?单纯从肉欲上来说,我是不应该拒绝的……可是我不能对不起宁宇啊!
我闭着眼,还在纠结要还是不要,蒋小松已经从我身上离开了。
罪恶的是,在他离开我身体那一瞬间,我竟然感到一阵小小的失望。
原来,他只是想拿床头架子上的东西而已……
你看,这几本书,最近睡觉前都会看几页。
那天我跟同学去西单书店,偶尔翻到几本书,在里面竟然看到你的名字,我就想起来你在出版社上班,这书肯定是你策划的,于是就买回来了。
我是个特别不爱看书的人,一看到字儿就头疼,但这几本书不一样,因为是你策划的,我喜欢看。
真难为你了,这些书连我自己都不爱看。
我从蒋小松手里接过那几本书,没错,的确都是我策划的,想不到蒋小松还是个这么用心的人,只是他对我这样一个没人要的老屌丝用心,有什么用呢?
第十节
我呆在蒋小松宿舍给宁宇打了两个电话,第一次响了几声变成正在通话中,第二次打过去已经关机。
怎么了?他不接电话吗?
蒋小松问。
不是……他那边信号不好,一直说暂时无法接通。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谎,是为了欺骗蒋小松,还是欺骗自己呢?
宁宇又在骗我了吗?他如果只是去教人打羽毛球,一节课怎么可能上这么长时间?又怎么可能把我的电话挂断?
那他之前说的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心情不好,跟蒋小松说,我该走了,一会儿你宿舍该回来人了。
没事儿,我们屋现在就剩俩人了,其他人都跟女朋友出去租房子,剩下那一个每天都玩到半夜才回来。
然哥,你听歌吗?我放歌给你听吧。
蒋小松把桌子上的电脑打开,电脑旁边的小音箱里很快传来歌声,竟然是一首周华健的老歌,叫《花心》。
想不到你一个90后,还会听这种老歌,这是我上小学时候听的,那时候,你估计还没出生呢。
我感叹。
蒋小松把小音箱的音量放大,顺势坐到床上,就坐在我旁边,跟着哼唱起来。
他的声音挺好听,让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学生时代。那时候,我还没认识李杨,整天想着,爱情什么时候会来呢?
我们学校广播台每到中午会放歌,走在校园里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听到歌声。
我就坐在教学楼门口的草地上,一边听歌,一边发呆。偶尔看到有很帅的男同学从面前经过,就会幻想,这个人如果跟我交往,我要不要拒绝呢?
我这个人,从小到大对爱情都充满渴望,又没有什么信心,很想爱,却不知道爱了是什么样儿。
人家凭什么要喜欢我呢?每次都这样问自己,最后也没有答案。
累了吧?累了就躺一会儿。
蒋小松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还陷在回忆里没有走出来,蒋小松的话就像催眠一样,让我不由自主地照着他的话去做。
宿舍里的床很窄,没办法并排躺下两个人,蒋小松伸过手臂,让我躺在他的怀里,两个人,刚好把一张床塞满。
音箱里的歌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了一首,还是老歌,许志安的,叫《为什么你背着我爱别人》。
你听的歌,都好悲伤啊。
我总觉得,悲伤的歌,才容易让人记住。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今天的蒋小松,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没心没肺的大男孩,而像一个可以保护我的男人。
但是……我心里喜欢的人是宁宇啊,为什么现在又躺在蒋小松的怀里呢?
我想挣脱,想离开,可身子却一动也不动,大概……是舍不得这一刻拥抱的温暖吧。
然哥,我真的挺后悔的,以前你对好的时候,我没好好珍惜,你说……我现在补偿还来得及吗?
闭着眼睛,假装没有听到蒋小松说的话,因为根本无法回答。当初喜欢上蒋小松,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身材也特别好,就是我学生时代坐在草地上,会幻想的那种类型。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一直以来,我都是在模仿别人,看别人怎么去喜欢,我就怎么去喜欢。因为别人都在恋爱,我也想有恋爱可谈。
这样说起来,我为蒋小松又付出过什么呢?除了花过几次钱,其他的便再也没有了。
所以,蒋小松又有什么好补偿的呢?
大概是以为我睡着了,蒋小松轻轻把胳膊从我身子下面抽出来,起身把音乐关掉,又回到床上,继续抱着我。
我能闻到蒋小松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运动过后的味道。
如果就这样睡下去,再也不醒过来,也很好吧……
这样想着,竟真的睡着了……
在蒋小松的床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有三只怪兽,每一只都长得非常恐怖。它们把我包围起来,一步一步靠近,长长的舌头吐在外面,还有鲜血滴下来。
你们去吃别人吧,我这么瘦,根本就没有肉,一点儿也不好吃。
我一边哭一边向怪兽们求饶。
可它们根本就不理我,还在步步逼近,硕大的眼睛里面喷出火花……
突然,我在一只怪兽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一张人脸,竟然是林威,转过头,另外两只怪兽的眼睛里面也有人脸,一个是宁宇,一个是蒋小松。
不要!!!
我大喊一声,从梦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一片漆黑,原来已经是晚上了。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寻找蒋小松,宿舍里特别安静,一个人都没有。
这么晚了,蒋小松去哪了?
下床,想要去走廊看看,刚走到宿舍门口,听到蒋小松的声音,应该是在打电话,而且还有争吵。
断断续续的,我听到了几句。
你这样下去早晚会暴露的……
你知道吗?他现在就睡在我的床上……
行了,你别说了,就算是老大妈我也喜欢,我他妈就是恋老不行吗?
你拿人家那么多钱,能心安吗?
蒋小松……是在跟宁宇通电话吗?他们难道是在说我吗?暴露是什么意思?老大妈是什么意思?心安又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个噩梦带来的阴影还在空气中游荡,我靠着门站着,突然很希望自己变成一个聋子,这样,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第十一节
我想冲出去,问蒋小松,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是不是跟我有关?
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勇气,趁蒋小松到走廊一边,激动地打电话,我推开门,从走廊的另一边溜了。
到楼下以后,还不死心,拿出手机拨了宁宇的号码,显示正在通话中,这一下,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蒋小松……就是在跟宁宇打电话,而宁宇,又一次骗了我。
其实,我倒不是心疼那一点钱,尽管在这世界上,除了钱,也没有什么可以给我们带来安全感。
相比之下,我更心疼自己,为什么三番两次愿意被宁宇骗呢?难道就是因为单身久了,慌不择路吗?
一个人在马路上晃荡,不知道该去哪儿,也不知道该把心里的糟糕跟谁说。
最后,不知怎么就打车去了酒吧,站在吧台前,要了一杯酒。
还记得上一次,是小辉带来我,我在舞池中央跳舞,所有人都为我欢呼。
明明我可以很受欢迎的呀?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非要被一个90后的小崽子骗呢?
喝了一口酒,颇有一种在风尘中跌宕多年的老大妈,看破红尘借酒消愁的味道。
此刻,在别人的眼中,我是什么样子呢?
是一个人,还是鬼呢?
苦笑了一下,又要了一杯酒……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林威呢?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男孩站到了我旁边,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我。
我好像认识他,一定在哪里见过,而且见过不止一次,可名字……实在想不起来了。
不记得我啦?段震。我们见过好几次了。
喔……原来是对林威一片痴情的那个小男孩,酒吧里灯光昏暗,把年轻人的青春活力,都闪烁成了妖冶,有点儿不认得了。
然哥,你是不是喝了很多酒啊?我送你回家吧。
段震上来扶我,我其实根本就没有喝醉,可段震的手一过来,我就倒在了他的怀里,没错,我是个内心特别缺爱的骚货,只要有男人愿意抱我,我就不想错过。
我倒在段震怀里,由着他把我扶出酒吧,叫了一辆出租车,他知道我家住在哪儿,所以我什么都不用说。
你跟林威吵架了?
坐在出租车后座,我把头放在段震的大腿上。
段震好像用了香水,特别熟悉的味道,难道……是宁宇送我的那款三宅一生?
我跟你说,我和林威之间……什么都没有,都是假的。我知道你喜欢林威,喜欢就告诉他,不用管我,我这样的人,跟他在一起根本就不搭,只有你才适合他,明白吗?
段震没说话,一直看着窗外。
这世界上,每个人都会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人,最适合林威的人是段震,最适合宁宇的人,是那个土豪,而我呢?我只能继续做一条单身狗,注定孤独一生。
出租车停了下来,到了。
我本来就很清醒,下车后,坚持不用段震扶,一个人往楼里走。
段震跟上来,抢着按了电梯,一直把我送到家门口,才说,我就不进去了,你平安到家就好。
太晚了,还是别走了,难道……你不想见林威吗?
打开门,林威正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影碟,一边剥柚子。
听到开门的声音,像